海嘯對著冰霜堡壘襲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錢飛站在冰霜堡壘的最頂端的“駕駛室”內,回頭看去,可以看得真切:
一道深色的海水映著朝陽的光彩,從原本平靜的海面上升起,把問天港的廢墟完全遮住。
海水的頂端是一條白色的線,仿佛靜止在遠處,但其實那是一道迅速卷過來的巨浪。
這是一種人類聞所未聞的奇怪海嘯。
它不是從大海襲向陸地,而是從陸地附近的淺海襲向深海。
不過,海嘯的原理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是差不多的:
它總是因為海底的一次顯著震動,引發了海平面上的一道波紋,與一枚石子落進池塘所泛起的波紋原理相同。
只不過這道“波紋”擁有一擊摧毀城市的力量罷了。
剛才浪起之前的那聲悶響,就是司馬吞蛟在問天港下方刻意制造的一次地震。
錢飛對冰霜堡壘內所有人廣播:“我們將要接受沖擊,請所有人在椅子上做好,把自己綁在椅子上。把你們的小孩綁好在旁邊的椅子上。”
那實際上就是“系好安全帶”的通俗說法。
他在建成冰霜堡壘的過程中,給所有艙室和走廊里都事先準備了許多椅子,每一張椅子上都有現成的安全帶,可以系在腰間。
在乘客登上冰霜堡壘之后,他們原本是處在一個相對放松的狀態,總算從朝不保夕的處境中解脫出來,可以回去舊大陸了。
有的人為自己在新大陸失去的良田而黯然神傷,有的人則研究屋子里取暖的爐子:
“墻壁是冰塊吧?為什么不會被爐子烤化了呢?”
有的人忙著找廁所。
有的人迷路了,特別是那些本該維持秩序的官吏有不少迷路的,跑上跑下尋找同僚。
一共有五十層樓,上下跑一趟可真是相當具備體育精神的運動量。
沒有對號艙票一說,畢竟事起倉促,于是就有人想要靠窗的艙室,有人想要寬敞的艙室,還有“你們人口少,憑什么占據那么大的艙室”,當場吵起架來。
錢飛廣播說讓大家把自己綁在椅子上,甚至用上了啟示,把命令灌進每一個人腦海里,頓時大量的人手忙腳亂地尋找附近的椅子。
有好些人相互詢問:“我們可以做些什么,我們也想幫助大仙。”
錢飛的威能籠罩在冰霜堡壘的各個角落,能夠聽到他們的言語。然而錢飛只能表示遺憾。
他只能說:“把自己綁在椅子上,否則我恐怕來不及照顧你們。如果還有余力,就勸說其他人也把自身綁在椅子上吧。”
還有很多人仍然沉浸在自己各自的事里,直到整個冰霜堡壘顯著地搖晃顛簸起來。
陳夏華站在錢飛的身邊,舉起大拇指伸直胳膊對著巨浪,以三角測距算了一下,臉色蒼白地說:
“他果然沒有那么輕易放過我們。海浪大約有一百米高,再過一分鐘就要與我們碰撞了。”
錢飛專注地看著那海浪,嘴角卻掛著笑意,說:“如果他容易在問天港引發那么大的地震,早就趁著我們走之前來折騰我們了。現在才震,說明這種地震對他來說也是傷筋動骨的,他沒有別的辦法了。否則,為什么他不是在我們前方召喚一道巨浪來攔住我們呢?他沒有那個能力。”
李木紫匆匆飛進來,說:“過去一個月,我們一直在清理問天港附近的白色石柱,讓他對地脈的掌控不能到達港口,所以才沒有被他折騰死。現在我們是攔不住他掌握問天港了,他掌握了整個新大陸,能夠放出這種海嘯恐怕不是傷筋動骨,而是力量增強的表現。”
錢飛說:“真的嗎?我想想……”
李木紫叫道:“錢前輩,這種事可以慢慢再想,它要來了,咱們頂得住嗎?我可以做些什么?”
她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冰霜堡壘并不是真的冰山,吃水并不太深,雖然高度有三百米,比浪頭高,但是被擊打一下就可能傾覆。
錢飛抬手向前推,驅動冰霜堡壘之下的海浪。
一波又一波的小海浪對著巨浪撲去,像是一道又一道的絆繩被沖鋒的野象踢斷似的。
它們能夠把襲來的巨浪降低一些,但并不明顯。
雖然錢飛也達到了人仙之上的境界,也充分通曉了地脈的法則,但是他驅動地脈的能力還是與司馬吞蛟差距太大。
也正因為如此,他昨天只能用冷水海流來四兩撥千斤地引走臺風,而不能直接把臺風掐滅在手心里。
這一輪海嘯的能量,幾乎就像臺風一樣大。
冰霜堡壘的航線迅速向西,進入了西側臺風的影響范圍內。
臺風邊緣的疾風暴雨已經讓冰霜堡壘里面晃得像個秋千。
這些都在短短的一分鐘之內發生,然后一百米高的巨浪沖向了冰霜堡壘的腰間,就像發瘋的野象撞向一座小磚房。
海嘯的巨浪向北推進,臺風的風向與波浪都是向南滾動。
向北的海嘯與向南的臺風波浪激烈對撞在冰霜堡壘的兩側,發出震耳欲聾的隆隆聲響,讓它的重心沒有倒下。
錢飛這是看準了南半球的臺風都是順時針旋轉的,所以西側臺風的東邊緣的風向與水流都是向南,可以與向北的海嘯對沖。
西側臺風,東部邊緣,吹南風,對沖那北向的海嘯,一句話里西東南北四個方位詞都出現了。
這也算是與龐大渦旋結構打交道的常見境遇。
這場碰撞雖然保住了冰霜堡壘不倒下,但是內里有上萬人來不及系好安全帶,其中一千多人被摔在了天花板上,頭破血流。
就在他們痛呼倒霉和“怎么回事”的時候,錢飛的廣播聲音又響徹了整個冰霜堡壘:
“下一波很快又要來了,還有三分鐘,現在趕快把自己固定住!”
人教人很難學會,事兒教人一次就會。好些人忍著骨折的劇痛,也先去尋找附近有安全帶的椅子了。
錢飛并沒有說謊。
在第一道巨浪掠過之后,第二道巨浪顯現出了偉岸如山的身形,比第一道還要高出二十米。
然而,這一次無法再用臺風對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