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圣誕節,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風不是很大,感覺沒往年冷,這在N城,應該是個暖冬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雨越來越小,風也越來越弱,這個西方的節現在越來越沒人把它當節日過了。
郝蘭的面前放著一張大紅的、印刷精致的婚禮請柬,是老父親剛交給她的,是遠在上海的表弟2020年元旦舉辦婚禮的邀請帖。父親年事已高,母親幾個月前已去逝,姐姐和哥哥忙于自己的家庭、生意或工作,這禮尚往來的事自然也就由她來全權代理了。
郝蘭1968年出生,掐指一算,今年正好51歲,剛退休一年,如今休閑在家。她隨手翻開請柬。看了看里面寫的酒店地址,時間等,心里思忖著:是啊,現在連最小的表弟都結婚了,而自己仍形影只單,孤身一人......表弟的喜事不但沒有給自己增添快樂,反而勾起了自身狀況的聯想,不免心中平添了幾分傷感。母親是上海人,有兄弟姐妹四人,在那個沒有計劃生育的年代,表兄弟姐妹自然有一大堆了。當時因父母工作繁忙,還要照顧姐姐哥哥等原因,就把自己寄宿在外婆家。從一歲多到六歲都是在上海度過的,也是和表兄弟姐妹一起玩耍、游戲、互掐中長大的,直到要讀書了才由父母接回N市生活。所以照此來說,郝蘭也算得上是半個上海人了,至今還能說一口流利的上海話,女性的語言天賦在她身上得到了盡情的展現。
得益于國家的改革開放,經濟騰飛,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幾個表兄弟姐妹,如今個個都家庭富裕,幸福美滿。在上海這個國際大都市里,住著幾百萬甚至達千萬的房子。而自己卻住在父親的房子里,沒有屬于自己的產權,還因為父親要把房子給哥哥繼承,重男輕女的思想再一次拉大著和他們的之間的距離。想到此,郝蘭深深的長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就是可憐的人一個,一個可憐的人。
她怔怔地望著請柬,封面上那個燙著金色,而且凹凸的大“囍“字在閃閃發光并映襯在自己的臉上,眼睛里。似乎能透過這個雙喜字的四個口字看到那準備舉辦婚禮的富麗堂皇的大廳,還有豐盛美味的菜肴…一派洋溢著喜慶的熱鬧景象,也是四個口字作為通道回傳過來。“不、不不,這不屬于我”一一很快,郝蘭從想象中緩過神來,把眼睛瞥向一邊,不再去看請柬。
這時她想起了外婆,九泉之下的外婆。心里暗自念叨著:外婆你可知外孫女的我已到五十而知天命之年,沒有自己的房子,也沒找到伴侶,更別說有兒女了,已被完勝(剩)下來,真是欲哭無淚呀!外婆當年你為什么不把我留在上海?要不我今天就是大都市一份子,另外一副光鮮模樣了,就不會有如今的孤獨、苦悶和傷心了;外婆呵你可知,在離開上海的那一刻,我的人生軌跡就開始發生劇變,從此遠離了繁華的大都市,遠離了你和姨舅及表兄弟姊妹們,遠離了能給我帶來幸福的——具有全國最好優質教育資源、醫療資源、交通資源等等的國際大都市,遠離了……外婆!外婆你在聽嗎?你能聽到嗎?她心底在默默地呼喚著一一哦!還有爸媽如果當年不把我接回N市……想到此,又有點責怪父母,同時眼眶里噙滿了淚水。
其實,當年除去戶口等因素外,她回到N市的境況并不差。父母是省郵電系統的干部,經濟收入在大眾階層還算穩定和中上的,讀完高中后,又在郵電系統有了一份比較輕松的正式工作。這在無數的普通人家,只能在大集體,小集體甚至個體找份收入微薄的工作糊口,不知要好多少,至于若干年后的自身發展和造化,生成今天這副落寞的模樣,和當年留在上海與否并無什么實質的必然聯系。但她性格里及思維方式上總有一種固執的,不靈活的、很拘泥的基因在里面,總不能實事求是的,辯證地看問題,進而解決問題,直到今天仍沒什么改變,這恐怕是她婚戀失敗的內在主要原因。
古人說的“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是很有哲理的。人有時太好的條件,太順的環境不一定就能給你帶來理想的結局。她還清晰地記得當年自己20多歲風華正茂的年齡,1.65米的身高,五官端正,皮膚白皙,雖然不是特別漂亮,但也靠前排個中上,靚麗的外表加上一份省級單位的好工作,自然吸引了不少小伙子。趨之若鶩,身邊聚集了眾多的追求者。有交警、干部、(現在叫公務員)、設計師,還有當領導的等。當然也有工廠的普通工人,小商人一一但對這些群體,特別是大集體,小集體企業的工人卻從心底里瞧不起——用她當時自己的用她當時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看都懶看一眼”。她記不起自己的初戀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也記不起初戀的對象是誰。因為無法界定怎樣才算初戀,難道只是見過幾次面或和誰吃過一次飯,看過一次電影,那也是戀愛?想想覺得第一個有點觸電感覺的,曾打算認真與之交往的是一位李姓的設計師,姑且把它算做了自己的初戀。李生溫文爾雅,談吐不俗,工作也體面,基本上合符了自己的擇偶標準。
通過兩個多月的交往和了解,他們感情也逐步升溫,可郝蘭總感覺缺少了什么,怎么也達不到沸點,每次約會,李生都非常熱衷于卿卿我我,摟摟抱抱的動作,在精神層面,心靈關懷上卻是空白,而這正是自己很需要的,這讓郝蘭覺得很不爽。更為過分的是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李生卻提出了“共度良宵”的要求:“……我會對你負責的……”他急促而迫切的話語絲毫打動不了大姑娘的心:“不需要你負責,我也不想失去什么”!她對他怒吼道。羞澀和恐懼交織在一起,鞭策著大姑娘時刻提高警惕,保護著自己。底線保住了,但戀情也結束了。這次初戀的經歷給郝蘭深深地上了一課,“戀愛有風險,交往需謹慎”,警惕性和防范心理也由此在心里扎了根,而且扎得不淺。就這樣她在小心翼翼,跌跌撞撞的尋覓中,拖到了30多歲。
茫茫人海,真情難覓。最好的妙齡時光在一事無成中耗費掉了,在高不成低不就,屢敗屢戰的碰撞中悄悄溜走了。自身條件的優越,從另一個角度看,似乎成了負擔,傲氣夾帶著失敗。這也看不中,那也看不上,漸漸地把自己帶上了感情的滑鐵盧,而且越滑越遠。30多歲、40多歲,對一個未婚女子,意味著找到理想的對象是更難了,父母不停地催婚、嘮叨,更給本來就焦慮、沮喪的心情增添一份壓力,有時和家人吃飯時都夾些菜獨自一邊去吃,甚至常獨自一人在外面吃飯,刻意逃避著家人的口沫和眼光。你們急,可知我更急呵!我總不能把要求降到超低,隨便拉郎配一個,豈不是讓自己,讓家人更難堪,更委屈,臉上更無光?比繼續單著還難受呢一一
這些年,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人們的思想觀念也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對許多大齡未婚、離婚或不婚的群體,社會寬容度更大了。社會上出現了很多剩男剩女現象,尤其在城市里,女性占多數,而且很多是優質女性,也不知是哪位好事者竟把這種剩女現象劃了等級,初級、中級和高級,46歲以上冠于超級剩女稱號,可想而知。自己已51歲了,儼然成了剩女中的大姐大了。
剩女現象的形成有社會的原因,家庭的原因,也有自身的原因。每個人的狀況各不相同,經濟、性格、觀念、顏值和地位等都不同程度的影響他們婚戀的成敗。中國有,外國也有,比如鄰國的韓國、日本就很多。而且是他們的民眾最津津樂道的,茶余飯后的談資,最關心和收看的新聞也是關于剩女的內容。郝蘭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就神使鬼差般的加入到剩女大軍隊伍中去了,成了其中的一員,而且想掉隊,怎么也掉不下來,步步緊跟。年齡越大,脫單也就越難了,到現在連家人都不再過問,任其自己看著辦,還不是因為客觀現實擺在那里,想改變已力不從心,只能聽其自然了。
有時為了達到目的,放寬條件,降低身段不失為解決終身大師的一條途徑,但許多人就是降不到位,死守紅線或有限的放寬,特別是經濟收入方面,男方不能比女方收入低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還不能討價還價,沒得商量。如此一來,就把許多帥哥靚仔擋在了門外,從而也進一步封閉了自己。郝蘭可算的上是此類中的佼佼者,不善于變通的性格,牢牢地把自己圈在了剩女的隊伍里,一動也動不得,剩著,繼續剩著。
龔生是在郝蘭40多歲時父母拜托親戚介紹的對象,年齡相仿,人品好,脾氣又好,但工作單位不好,收入不高,耽誤了婚事的剩男。郝蘭迫于父命難違,才勉強與龔生相親見面。就因為單位不如自己,收入不如自己,心里一百個不樂意,不管這個老實的男人這怎樣百般獻殷勤,也沒能打動這個固執女人的心。到今天,老父親和親朋好友都認為他錯過了一個挺般配的男人,生氣的再也沒幫她張羅找對象了。而她對此卻不以為然,根本沒當回事,“哼!大集體的,我想都沒想過”。
大自然也真會造化作弄人吶,而就在她拒絕了龔生下久,竟愛上一個有夫之婦張生,這不僅讓人大跌眼鏡,啼笑皆非。他們是在網聊時認識的。當時張生稱自己已離婚,在熟絡之后又自圓其說是準備離婚,現在是分居狀態,只因兒子快要辦婚事才暫時擱置下來的。
張生是一個廚師,長得高大帥氣,炒的一手好菜,收入不菲,是她退休金的雙倍還多,而且出手大方,體貼周到,更有一張甜蜜蜜的嘴,把郝蘭哄得心花怒放,還真以為自己找到了真命天子,雖然遲到了點,但終究沒有缺席。
“蘭,等我兒子結婚了,我們馬上去領證。”“真的”?郝蘭感動得快要流出眼淚。“不騙你,我有兩套房子,一套給兒子,一套留給我們倆人安家度日”。張生信誓旦旦的說。于是,她跟著他去看了那套“要留給我們兩個人住的婚房”。在這套裝修還算漂亮的房子里,她體會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溫馨,有幾分陶醉,幾分憧憬。
他強抱住了她,把她摟入懷中,在她臉頰和頸脖上狂吻。她只覺得渾身酥軟,也順勢倒在他寬大粗壯的臂膀里,另一只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對著他的耳朵輕輕呢喃著“我愛你,是真心想跟你過完后半輩子,你可不要辜負我呀”!“你放心,我也會好好愛你的”。張生一邊說,一邊用手摟住郝蘭軟軟的身子,另一只手熟練,不老實地……欲行男女之事。“不行,現在絕對不行”!郝蘭忽然察覺到了“危險”情況,是一種女性自我保護的本能的反應,以及幾十年來經風雨,見世面鍛煉成的防范意識在拼命地抗拒。“你,你為什么就不能等到最神圣,最美好的那一天……”?她猛地掙脫了他的懷抱,奪門而出。剛才的熱血沸騰瞬間變得寒栗冰冷,全身發顫,她又一次感到羞澀,恐懼;很無助,很憤怒?她,又哭了,而且這次哭得很傷心。
后來的結局都清楚了,在那以后這個廚師還在他的小兄弟面前炫耀自己多么有能耐,多么的有魅力,炒作和他炒菜一樣色味俱全,其實他壓根兒就沒打算過要離婚娶她。
郝蘭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有些男人對性那么感興趣?迫不及待又樂此不彼,這哪里是愛情,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感官刺激,和動物沒什么區別,只有靈與肉的結合才是完美的一一郝蘭的心思是這樣的,也是這樣去追求愛情的。恪守了幾十年的行為準則已牢不可破,是大姐的堅強的護身符,“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她憤憤地念叨。
一次次的追求,一次次的失敗,郝蘭也一次次的問自己:難道女人就非得要找個男人結婚生子嗎?人生難道就這一種模式?不是有人還奉行獨身主義么?換個角度看,剩女不是也可以坦然地面對這一切世俗的眼光,活出自我?什么自卑呀,焦慮呀…統統地讓它見鬼去吧,獨身主義萬歲!頃刻間,她忽然覺得自己豁然開朗起來,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可是不久,這種短暫的興奮很快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屬于那種清心寡欲的人,還奢談什么獨身加主義呢?
飲食男女,人之大焉;人類繁衍、生生不息,。這是大自然給予人類生存和發展的最基本的規律,極少數人的另類激進的觀念和行為永遠都成不了主流,根本就不值得推崇和效仿。再說那些自噓為獨身主義,不結婚的人只是在表面形式上的,而沒有實質上的東西,雖沒有領證,但享有婚姻所具有的全部內容,卻在逃避應有的家庭責任和社會責任,和當今因種種原因而被動剩下來的男女們有本質的區別。自己也是后面的原因造成的,就應該積極地尋找生命中的另一半,走一條正常的,健康的愛情之路,郝蘭的心思又回到了正軌。
目前面臨的處境是如此的囧困,年齡一天天增大,可選擇圈子又一天天縮小,該怎么辦才好呢?她也想不出好辦法。想多了頭痛,昏昏暈暈的,還不如父母包辦婚姻好呢!還不用這么操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抓不住對方的心,換來的全是空中樓閣。怎不叫人心寒,喪失信心。郝蘭還真的越來越沒信心了。以后不管是通過何種渠道認識交往的,從一開始接觸,自己就能預測到結局一一沒戲。
家人為了盡多給她創造空間,不讓她宅在家里,鼓勵她多參加社交活動,擴大交際圈子,總指望她能遇到緣分,恐怕又成了呢!于是,在舞廳、卡拉廳、QQ交友群和陌陌等,經常能夠見到她的身影。幾年來,接觸了不少人,也約會了不少次。真心假心,騙財騙色,各式各樣的人都遇到過,好似在籮筐里看花,越看越花。他搞不清是自己的原因,還是社會的原因,反正一個沒成,日夜陪伴自己的除了孤獨還是孤獨。
就在多次尋找無果,一籌莫展之時,她忽然想到,在離家不遠的街面上有一家小小的婚介所。在網絡,通訊高度發達的今天,很多婚介,交流都是在網上完成的,在省城象這種傳統的,靠媒人撮合的介紹所已經不多了,來這里的多為一些年紀較大,條件較差又不大會使用電腦的人。郝蘭思忖或許這里更接地氣,更真實,不騙人,不就是花點介紹費嗎?而且還有婚介的老師把關,應該放心的。于是乎她走進了經常路過卻視而不見的小屋子,期望著能在這里為已年過半百的自己,心中長久的渴望,內心僅存那一點點激情尋找到一個棲息之地,為后半生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一個只有十平方左右的門面,擺設也比較簡陋,幾張桌子跟椅子,一臺電腦以及一些辦公用品。這是兩個大媽合伙開的,每天二人輪著當班,經營著這個不起眼的婚介所。郝蘭沒心思去關心這些,她想的只有一個主題,就是能不能實實在在的幫我解決問題,找到比較合適的人,現在她也不得不把條件降低了許多,但起碼的要求還是有的。接待自己的是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士,“叫我王老師吧”!她笑容滿面,非常熱情地招呼著客人。郝蘭按照婚介所的規定填好了表格。給了一張兩吋的彩照,并付了800元會員費,服務一年。王老師接過她遞過來的鈔票,臉上堆滿了笑容,笑得比剛才還要燦爛。看了看表格,“喲!你的條件其實挺好的,收入穩定又不低,長得又好,沒有任何負擔,你放心吧,在我這里保你找到稱心如意郎君”。“嘿嘿”。郝蘭尷尬的笑了笑。王老師充滿熱情又堅定的話語,也是著實讓郝蘭春心蕩漾,心底里平靜的水面又泛起了一點漣漪,激動了好一陣子,心想我可能找對了地方,說不定我真的就要脫單了。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王老師也的的確確介紹了好幾個男士相親,條件差的自己看不中,條件好的又看不中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婚托,無從查考)。就這樣來回折騰,消耗著郝蘭的時間和精力,也消耗著郝蘭的激情和信心,對婚姻家庭的渴望慢慢變成失望,絕望。她覺得很累,心更累,本來這是最后寄予希望的孤注一擲,再一次成為了泡影。
郝蘭越想心情越郁悶,長長地嘆了口氣,并努力不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不由的眼光又再一次落在了那張大紅,印刷精致的請柬上。請柬是可折疊式的,是用比較好的材質,高級的銅板紙制作的印刷品。她下意識地把請柬豎起來輕輕地在桌上敲著,“咯,咯咯”的敲擊發出的聲音,清脆悅耳,似乎是在用這聲波來驅散心頭的陰霾,讓自己開心起來。本來表弟完全可以在微信上發個邀請函就行,而他卻千里迢迢的快遞郵來如此高檔的請柬,除了有尊重和盛邀之意外,也反映了主人不菲的經濟實力和顯擺,還真有點貧窮限制了我們的想像力的味道。望著,望著。她的眼神開始模糊起來,恍恍惚惚地把請柬上新娘的名字看成了自己的名字,而新郎的名字,則是一個鄰居的名字,是一個她年輕時候狂熱的追求者王生。
王生是一個聰明機靈的小伙子,當年因沒有工作,只能靠擺地攤,做點小生意勉強糊口。但他卻一個臉皮特厚,追起女孩子來,“恬不知恥”又糾纏不休的人。在那個年頭,這樣的條件想追到郝蘭,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她對王生肯定是不屑一顧,斷然拒絕的。他常對自己嬉皮笑臉的撩妹言語,若不是礙于鄰居的情面,說不定還要喊人呢,免得他常在巷口等自己下班糾纏。
不過話說回來,人家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兒,苗條淑女,君子好逑嘛!只是覺得此君臉皮實在太厚,很討厭!真可謂30年河東,四十年河西,當年毫不起眼,窮困的王生窮則思變,奮發做起了批發生意。靠自己的努力打拼,改變了命運,發達起來了。成了郵電大院最大的成功人士,得到了大院宿舍住戶們的一致嘖嘖稱贊。
又買房又買車的,活脫脫的一個人生贏家,還娶了個漂亮的老婆,有了自己愛的結晶,一對雙胞胎兒女。此情此景,怎不叫自己后悔不已?如果早知有今日,當初肯定會答應王生的追求,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想著想著。郝蘭進入了冥想之中,接下來的畫面是唯美,流暢且富有詩意的,他們二人手牽著手,沿著公園的湖邊小路散步,她捧著一束鮮花一路打情罵俏,愛意濃濃。
他們來到一條長椅前坐下。然后互相深情對望著,郝蘭把頭斜靠在王生的肩上,撒著嬌,情話說不完…興奮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嬉笑顏開,小鳥依人的樣子,真是一個幸福的女人。與此同時,曼妙悠揚的音樂聲徐徐飄來,隨著音樂的節奏,王生一把拉起郝蘭走了幾步華爾茲,轉了幾圈,然后倆人相擁在一起,沉浸在無比浪漫的幸福之中……
有時,人們的思維方式很奇妙,一旦進入某種冥想狀態,會把自己帶入一種自我感覺特別良好的境界。所思的人和事物都會逼真起來,好像真的發生了一樣,大腦中的內啡肽充分地釋放出來,使人愉悅。幻想有時也是很迷人的,會讓人情不自禁,留連忘返,這種飄飄然的感覺她在夢里也出現過。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打斷了郝蘭的沉思幻想,聽那敲門的力度,不用猜也知道來者何人了。來者是好友嚴女士,她們是在一次聯誼會上認識的,嚴女士長自己兩歲,在銀行工作,收入比自己高,還有一套屬于自己的,完全產權80平的房子。這兩大優勢就成了她經常炫耀的資本,并常用來作為找男朋友的硬件去吸引對方。她們的境況非常相似,都是被剩下的超級別成員,連她們自己也常戲虐地稱彼此為齊天大圣。
也正是諸多的類似經歷,把二人聯系到了一起,有共同的追求,又同樣郁郁不得志,屢戰屢敗。就這樣兩個恨嫁之人成了同病相憐的好友。
“你看,我這件大衣怎么樣,好看嗎?剛剛在百貨大樓買的”。嚴女士左右轉動著身子,擺弄展示剛買來的茉綠色大衣,她喜歡穿著打扮,把自己打扮的漂亮點,經濟條件也允許,其實主要是為了找朋友加分。“還可以吧”。郝然并不經意的說了句。
郝蘭望著身高只有1.55米,長相有點丑的嚴女士,心里嘀咕:長成這個樣,難怪找不到男朋友,穿得再好也加不了多少分。她當然沒說出來,因為這會傷人自尊,況且自己也一樣沒找到,怎么有資格說別人呢?
倆個人在一起談論最多的話題自然是找男朋友的事了。她們互相安慰,互相傾訴還互相出主意。也經常結伴去參加聯誼會,相親會等活動,總希望碰到心儀的人,找到歸宿。
客觀的說,嚴女士的情商和智商都在郝蘭之上,但看上郝蘭的男士比嚴女士多,因為這是一個看臉的時代,尤其是的女士,外貌比內涵更受歡迎,這就是現實,歷來如此。到目前為止,倆人還單著,戀愛婚姻一籌莫展,一個是內在性格的主因,另一個則是外表欠佳的主因。這還真有點殘酷,老天爺呀!你為何就這樣折磨二人,讓她們孤獨的徘徊在街頭。
其實,在二人的心里都隱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從表面看,彼此都互相照應,互相幫助著,但實際上都害怕好友比自己先成功,或找的男朋友條件比自己找的好,那樣就會失去一個搭伴,相形見絀,就會更失落。這種微妙的,扭曲了的心態貌似不宜察覺,心里卻都十分清楚,只是因為現在彼此都需要對方的陪伴和助力,心照不宣罷了。于是便有了她們之間的暗中較勁,像比賽一樣加緊尋找,生怕落后對方而被甩在腦后,這在客觀上也促進她們主動、積極努力,不失為一件好事,她們就像時下流行所說的是一對塑料的姊妹花。
事至今日,兩人的尋找歸宿之旅依然空白,并且旅程即將結束。戀愛的成功率和年齡是成反比的,可預見的未來深深的刺痛著她們的心,因此二人慢慢變得更加心心相惜,互相憐憫,敞開心扉。嚴女士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說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如果你只有20多歲,我不會贊成你開放些,但現在己50多歲了,就沒必要還這么保守”。郝蘭回道:“沒有愛情,就那樣有什么意思啊”?“男人就是通過下半身來思考問題的”。“那和動物有什么區別”?郝蘭的嗓門有點提高,略帶幾分激動。
一陣寂靜。嚴女士很清楚好友固執的性格,但還是想繼續開導她,“我覺得如果你確實看中了,對方也接受了你,早點到一起,并沒什么不好。”聽了好友的勸說,郝蘭意識到人家也是為自己著想,馬上轉而微笑,就算賠了個不是。而嚴女士覺得勸不了她,也就沒再說下去。
說真的,有時候郝蘭還是挺佩服眼前這位好友的。覺得她腦子靈活,有膽量,善言辭,在她那瘦小的身軀里隱藏的能量還不少呢!如果我也有這些長處,恐怕不愁抓不住男人的心了。一般情況下在舞廳,通常都是男士主動邀請女士當舞伴,而嚴女士卻主動邀請男士跳舞,撩妹妙變撩哥。可盡管嚴女士敢主動出擊,但每次都是無果而終。
記得有一次,嚴女士和某男士舞意正濃,當看到自己坐在旁邊,那哥們立馬撂下舞伴過來搭訕自己,著實讓好友生氣了好一陣子。有時,嚴女士也挺羨慕妒忌恨面前的這位好友,覺得她容貌,身材都美麗,怎么女人的優點都讓她給占盡了?如果把這些優點的一半給我,怎致于還孤身一人,怎會找不到心上人?
嚴女士還想起在一次聯誼會上,當時自己左邊坐著一位較體面的男士,右邊坐著郝蘭,她本想和左邊男士長聊,熱絡感情,誰知那男士倒是不怕麻煩,偏偏不停地側過身子,伸長脖子,繞過自己去和右邊漂亮的好友熱聊,你說氣也不氣?防火防盜防閨蜜,原來是這樣的一個真理啊!所以,現在嚴女士再也不和郝蘭一起參加相親之類的活動,談了朋友也不告訴這位好友,也就是為了防閨蜜。目前二人的交往方式局限在了聊聊寬泛的內容,不再結伴參加找朋友的活動,各自為陣了。她們閑聊了會兒,嚴女士起身告辭。
郝蘭送走了好友,下意識的看了看窗外,窗戶的玻璃上映襯出臉上兩個淡淡的眼袋,不禁感慨萬千,“老了,真的老了,都成黃臉婆了。”她自言自語道,一邊攏了下額前的劉海,雖然風韻猶存,但歲月留下的滄桑依稀寫在臉上,又好像正在提醒自己,再過幾天就是2020,又大了一歲,更確切的說是又老了一歲,以后的路該怎么走?心里沒譜,只有慌亂。是繼續尋找,還是放棄?就像哈姆雷特“生存還是毀滅”一樣糾結。一方面幾十年的覓愛之路被碰得傷痕累累,身心疲憊,畢竟50多歲的人了,怎還經得起如此折騰;另一方面對美好生活的渴望,對家人的一份愧疚和交待,她不能聽天由命,也不甘心就這樣孤老終生。
經過一番對多年來情路旅程的梳理,心理的自我調整。郝蘭下定決心繼續尋找,直到55歲,作人生最后的沖刺,對自己的心靈有個交代,成敗無悔。
廚房飄來一陣誘人的肉香味兒,是老父親正在燒飯炒菜,高壓鍋里正燉著蘿卜排骨湯,香味兒就是從那噴出來的,這也是她最愛吃的一道菜,頓時感覺寒冷的冬天增添了幾分暖意。心情也陡然好了許多。
老父親己八旬高齡,還是每天堅持鍛煉,操持家務,身子挺硬朗的。他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小女完成終身大事,別無他求。想到自己偏偏爭不了這口氣,讓老父親了卻一樁心愿,郝蘭感到內疚,心酸,眼淚差點又沒掉下來。
她走進廚房:“老爸,我來幫幫你。”“不用,不用,你還是去忙要緊的事去吧!”老夫子一語雙關,接著又說:“我這年紀忙點,多做點事,多活動就不會覺得悶,反而會更健康。若坐在那兒閑著不動,衰老的會更快呢,哈哈哈……”老父親爽朗的大笑起來,天生樂觀的性格使他身心健康,充滿活力。
“老爸,我出去買點禮品。”“哦,早點回來吃飯。”“你們先吃吧,別等我。”她已經習慣了常在外面吃飯,而家里也習慣了她常不在家里吃飯。
噔噔,噔噔噔,郝蘭放快步子下得樓來,徑直朝不遠的萬達廣場走去。再過幾天就是2020的元旦了,即將來臨新的一年,是全國實現小康的收官之年,慶幸老父親能趕上這樣的好時光,享受晚年。也祈禱自己能順心順意,找到另一半,解決終身大事。想到這里心情舒暢起來,情不自禁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并握緊拳頭用力在空中揮舞了一下,鼓勵自己在新的一年里加倍努力,按下快進鍵,加速開啟自己的圓夢之旅。
臨近新年,大型商場里面人氣旺,流量大,熙熙攘攘,人們掄著大包小包挑選各種年貨,彌漫著一種濃濃的年味。今年的春節離元旦挨的很近,兩節都在元月份,所以人們早早地就沉浸在節日的氛圍里,享受著節日的快樂。
突然,郝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他,就是他。雖然很多年沒見,卻是怎也忘不掉的初戀—設計師的李生。早不碰,晚不碰,偏偏在這個時候碰見,命運可真會捉弄人啦!
她先是一愣,繼而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這時的李生早已是有兒有女,并剛抱上孫子。今天是和妻子來商場采購食品的,此刻正朝自己這個方向迎面走來,并也看見了自己,倆個人的眼光互相對視了一下,又迅速的移開。李生的妻子并沒察覺到什么端倪,只是一個勁地催促丈夫采購看好的食品。
郝蘭心里一陣緊張,心跳加快,嘴角微微上揚,掠過一絲尷尬的苦笑,算是禮貌的招呼過了。他們擦肩而過,各自的心情都有點復雜,李生愛他的妻子嗎?他們的家庭幸福嗎?如果當年不分手,現在站在他身邊的應該是本尊吧!郝蘭對這位初戀的情人,感覺是不愛不恨不喜不厭,如果真嫁給了他也挺好,就不至于落寞到今天這步田地了,她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