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的測試了。”
隨著一聲十分冷漠的告知,陸呈,又一次被甩到了一個漆黑的環境當中。
為什么要說又呢。
眾所周知,每一個登記在案的疑者能力都是根據本源出現時產生的現實效果來登記的,陸呈成功打破了榕城,乃至越省一項非常有意思的記錄——在前四個測試環境中,他的本源就如同睡死了一般,絲毫不顧它這位主人的安全,完全沒有顯現的意思,非常愉快的將陸呈這位主人,置于四次生命威脅當中。
這已經是榕都疑管局所能提供的最后一個激發環境了,如果這都還不能激發出陸呈的本源能力——于來傲和魁京已經做好了向越省疑管局申請特殊激發環境的準備。
當厚實的大門被關上,整個房間被抹上了一層濃厚的黑暗,陸呈第一感受到了什么叫伸手不見五指;別說五指了,就連面前,他都無法感知到哪怕一絲的空氣流動——時間仿佛拋棄了這里,將這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丟進了無盡的虛空之中。
在這里,陸呈感知不到任何的一切——他嘗試著往這個房間的一個方向走去,畢竟每一次測試都應該好歹有一個能夠引發受世人瀕臨死亡的因果質存在才對。
但很顯然,向房間的一個方向行走這個計劃很快就被pass了——雖然是蒙著眼睛戴著耳機被送往這個房間,但陸呈能夠很明顯的感受到來到這個房間之前,電梯在急速下墜,這就意味著,這個房間極有可能是在地下。
“如果是在地下,那么這個房間的深度和廣度從理論上來說就可以建的無限大,直至自然斷層的出現。”
似乎是為了緩解自身因黑暗和寂靜所導致的恐懼心理,陸呈嘗試著發出聲音——事實上他也做到了,但聲音很快就被這個房間的墻壁反彈了回來,形成了一個優美的回聲。
“臥槽。”
回聲再一次出現,不同于那種在山風長谷之間的呼號,這種回聲更像是平日里在浴室展露自己歌喉時那般,低沉而立體的回音。
然而,這就意味著一件事。
這個房間并不大,最多也只有浴室大小。
陸呈像是明白了這個世間的真理一般歡愉,他拼命的向著一個方向奔跑——現實也非常開心他能明白這一點,十分愉快的將他摁在了真理的馬桶蓋上。
一個成年男子完成百米沖刺的時間大概在14秒左右,拋開對于黑暗中未知存在的膽怯和撞墻的心理不談,陸呈早在十秒前就應該已經跑到了原定位置外的百米位置——但現實很榮幸給這位新晉疑者一個狠狠地嘴巴子,然后給他來一個抱摔——他根本毛都沒摸到。
接下來,這位短跑健兒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向我們展示了什么叫做鍥而不舍永垂不朽,直到癱倒在地——當人們的腳步無法丈量這塊土地,身邊又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時候,一種名為絕望的東西,便會悄然攀上人們的心頭;陸呈,自然也不例外。
他開始嘗試用各種方式來引起“監管者”們的注意,表示自己受傷了;病了;快要死了——然而,這些都并不會有什么作用;遍布在房間內的儀器只是告訴那些監管者們,這個青年除了精神波動之外,身體簡直好的不像樣。
引起注意的行動很快便以失敗告終,黑暗的房間內,別說威脅到生命的存在了,只怕連一只老鼠小強都不存在——陸呈索性也就放棄了抵抗,十分愜意的坐了下來……然后躺了下去。
冰涼的地面似乎是完全由鋼板焊接而成,但冰涼之意卻還是無法透過陸呈裹挾著的外套,堅實地地板反而給予陸呈一種踏實感,一股困意很快便涌上大腦……他就這么愉快的睡著了。
測試,才剛剛開始。
不同于前四個環境簡單粗暴的直接威脅,第五種測試環境,被稱為“魔鬼的第五層”——它能夠創造出一個永遠無法到達四周的空曠以及絕對安靜和黑暗的環境,來使人處于一種極度焦躁不安的狀態;這種狀態通常會使人開始瘋狂地爆發出內心深處的負面情緒,加之為了保證測試的強度,食物,水,全都不會提供給測試者。
這就意味著,受試者需要在缺水缺食物并且封閉黑暗,絕對寂靜的環境下存在——這個實驗時間目前最長是三天,72小時。
“這小子居然還能睡得著,果然是個人才。”
監控室內,魁京注視著儀器上的各項數據,感慨道:“能在那么多威脅到生命的環境中不顯露出本源能力,這小鬼也算是天賦異稟了。”
“希望如此吧。”于來傲沒有馬上否定自己身邊的這位老友,確也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他只是盯著監視器上的那個人,卻對那個人身旁的各項數據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
黑暗環境測試是榕都,乃至世界范圍內眾多疑管局里頭都能排的上號的頂級測試環境之一,人對于黑暗環境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沒有人能夠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之中待上超過一個月的時間,即便有,在出來之后,這個人也廢了。
在激發了本源能力之后,一個正常的疑者都能在本源能力的驅動下存活至正常人壽命的兩倍——黑暗環境測試中測出本源能力的疑者無一例外,全都是強者,他們的壽命甚至可以達到正常人的十倍以上,但缺點就是,在這種環境中所造成的精神上的負擔,將跟隨這些人一輩子。
甚至,不得善終。
“他很優秀。”
魁京突然發言,于來傲卻沒有半點的驚訝。
“他也很優秀。”
他們說的并不是同一個人。
思緒至此,魁京下意識的想要點上一根煙,忽然想起這里是監控室,于是又茫然的放下了手中的煙。
“你說,他現在在哪呢?”
于來傲的眼神是空洞的,他的目光雖然還看著眼前的監視器,但思緒,早已飛出了這里。
“那孩子嗎。”魁京稍稍想了想,卻也沒法給出確切的答案。“情報部一年前報告他在陽國北部出現過,但后來就再也沒傳來他的消息,人間蒸發?應該是這么個說法。”
魁京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儀器上的數字,扯了扯于來傲的衣角。“你女兒快放學了。”
“是嗎?”于來傲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輕嘆一聲。
黑暗環境測試還有很長時間,兩個榕都疑管局的最高管理者自然是不可能一直在這看著的。
特別叮囑了一番監控員們,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復之后,于來傲也只能再送給陸呈一眼……
一眼……
“人呢?!”
監控器下,空無一物。
“隱身能力?”這是魁京能夠想象的到的第一種可能性——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快便被于來傲給PASS了。
“熱感,實體雷達都沒有反應,除非他能裂解稱原子。”
房間確實并不大,隱藏在各處的各類感知設備也十分明確的告訴二人——陸呈,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從這個房間里消失了。
“找!”命令,很快就從監控室內傳播了出去。
……
陸呈自然是還沒有醒的。
夢境的世界一如既往的被復讀——陸呈早已習慣了。
曾經的那個大房間已然沒有了蹤影,那個奇怪的老頭,也早就被陸呈忘記了名字;相比于黑暗環境測試的環境,陸呈環顧了一下夢境世界的四周,恍惚間,竟有種回家的感覺。
“果然是測試的時候把腦袋折騰壞了。”
陸呈自言自語著,一個大膽的想法卻從他那并不算大的腦海中誕生出來——如果說黑暗環境測試中是可以睡眠的,那夢境世界中,是不是也可以睡過去?
夢中夢。
或者根本不能叫夢中夢,夢境世界似乎并不是自己的夢境,更像是自己以一種靈魂出竅的形式,通過睡夢的方式,將自己的意識送入到這片空間當中,那么也就意味著——他在這片空間里實際上是清醒的?
意識離體的時間并不長。
根據陸呈十幾年來進入夢境世界的經驗,雖然沒有明確的時間流逝體系,但他每次睡夢過程當中在夢境世界停留的時間大致是自己的實體感受到饑餓的時候。
饑餓,成為了貫穿夢境的時間軸。
“如果我現實當中的身體感受到了饑餓,那么我在夢境世界的意識便會回到現實世界。”
夢境的世界并沒有什么多余的東西給予陸呈構筑思維導圖,所以他只能通過這種自言自語的方式,增強自己某些想法的記憶。
“那么我在夢境世界睡過去之后,只要這個意識被拉回現實世界,我的這個身體也就破碎了,那就意味著下一層夢境也破碎了。應該是這樣吧。”
莽夫,大致指的就是陸呈這類人了。
身為猶豫就會白給的堅定信仰者,陸呈毅然決然的,在這個世界睡了過去。
……
“找到了嗎。”
于來傲和魁京的焦急在臉上表露無疑,整個黑暗環境測試房的規模并不大——它只是一個裝有球狀移動系統的,邊長只有五米的方形房間,在進入房間之后,房間地面的球狀移動系統便會啟動:它的作用便是讓受試者始終保持停留在原地。
但正是因為房間簡單,于來傲在反復確認了不下十遍之后,終于能夠得知一個事實——這個事實便是,陸呈的能力或許并不是隱身,而是裂解或是空間變換。
前者雖然稀有,但在長達數千年的歷史當中總會出現那么幾個奇葩,他們之中的強者甚至能夠將自己的身體裂解成極其微小的原子結構,然后再重組起來——這并不符合常理,但如果符合常理也就沒有這篇文了。
而后者,于來傲不敢想象。
空間轉換,或者直白點——瞬移,是全世界范圍內疑管局都想要尋找到的疑者,在對于古籍的考察之中,空間轉換能力疑者被實實在在的寫進了幾乎每一本古籍之中,并且往往都在這些古籍上最關鍵的位置——比作者還要關鍵的那種;這一點除了證明這項本源能力確確實實存在以外,更加向人們傳達了一個重要的信息——擁有空間轉換能力的疑者,是這些遠古學者們都十分看重的存在。
不過此時此刻,于來傲卻寧愿相信陸呈是一名裂解本源能力疑者。
大規模尋找很快被壓了下來,轉而變成了及小規模的精英化搜尋。
黑暗環境測試的房間內,于來傲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黑暗的房間里,思考著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
……
陸呈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好奇心作祟,在夢境世界進入到下一個夢境世界。
這個第二重夢境世界它的確不無聊,甚至還有點刺激。
這種刺激來源于——在陸呈身后窮追不舍的,猶如一座小型山丘一般的——豪豬狀生物,如果長成三只猛犸象大小也能算豪豬的話。
二重夢境世界更像是一個真實的世界——這里也有山川湖泊,草木花樹,以及棲息在這里的“小動物”。
問,如果前方是山崖,后方是“山”,求如何脫困,在線等挺急的。
不知為何,明明是夢境,陸呈卻感到長時間奔跑所帶來的口干舌燥——這是一重夢境世界從來都不曾擁有過的狀態,仿佛這里并不是一個夢,或者說,是一個極度真實的夢。
也正是這種極度真實的感覺,另陸呈沒敢一頭扎下山崖——雖說似乎曾經看到過高空墜物能讓自己驚醒過來,但那再怎么樣也是一般人的夢境——事到如今,陸呈可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一般人。
山一般的“豪豬”,就姑且稱其為豪豬吧;似乎也帶點腦子,見陸呈無路可去,竟也只是緩緩向前逼近,像極了一個無恥的偷獵者——對,說的就是逼山羊跳崖的那批人,唯一讓陸呈有些難堪的是,這里并沒有讓他踩的老年羚羊,自然也沒有所謂的對面山崖,這座山的海拔不得而知,不過即便山下有白胡子老爺爺,陸呈也不覺得自己能活著受到那位白胡子老爺爺的教導——死后的實體被蒼老的身體人工呼吸自然也是不能接受的。
陸呈能夠明顯感受到來自“小山”的氣息,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渴望著饑餓感早點到來。
閉上雙眼,他甚至都已經忘記了,自己似乎還在測試當中——如果在這個世界死了,會不會真的就死了,比如腦死亡之類的?
胡思亂想并不能阻止“小山”步步緊逼的步伐。
那常年不洗澡的氣味瘋狂地鉆入陸呈的鼻孔,而后,是一陣風,以及血腥的味道,還有的,便是一陣香甜……等等,香甜?
陸呈猛然間睜開數十秒前已經閉上等死的雙眼,卻有幸目睹了小山倒下的身姿,還有一個漆黑的盔甲,甚至反射不出這個世界恒星光芒的盔甲。
“你還準備坐到什么時候。”
盔甲內傳來了一個十分成熟的女性的聲音。
“如果不是白胡子的老頭,小姐姐的人工呼吸也可以啊。”
某人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