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晴,狂亂刺骨的寒風卷起地面的雪花四處飛落。
一群烏鴉呱呱的叫著飛落在英戈爾施塔特大教堂邊的梧桐樹上,紅色的眼睛緊緊盯著教堂左邊的小巷。
小巷口停著兩張簡陋的單馬板車。
木質的車輪遍布缺口,服役了不知多少年歲的主軸銹跡斑斑,輻條與輪轂被城中的惡臭淤泥掩蓋,完全看不到本來面目,板車車身僅僅是幾塊快要腐朽的不知從哪棟房子上拆卸下來的木板胡亂釘成,釘車的木匠技術一般,木板間間隙不一,大的可以伸出一個拳頭。
唯一給板車掙點面子的,也就是兩匹上了年歲的老馬。
兩匹馬被照料得不錯,皮毛油量,可惜稍顯瘦弱,露出隱約可見的肋骨痕跡。
“喝!”
小巷邊的高臺上,兩個人抬著一個人從高臺上扔下,砰的一聲,那人摔落在板車上。
正常情況下,是個人被從兩米高的地方扔下,都會呻吟掙扎,可那個被扔下的人卻沒有一點動靜,就像一具尸體,不,他就是一具尸體。
“尼克,抬尸的時候不要抬太高,不然過不了多久,你就沒什么力氣了。”
丟下尸體后,全身裹著布滿破洞亞麻布,只露出眼睛的一個抬尸者伸手靠著教堂柱子,對另外一個同樣打扮的人說。
“知道了,肖恩叔叔。”
稱作尼克的抬尸人點點頭,看了眼落在板車上的尸體,搓了搓手。
“肖恩叔叔,今天教堂會給我們多少錢?”
提及錢,靠著柱子的肖恩眼睛一亮道:“肯定不會少,怎么也有兩個克羅伊茨,這個冬天過后,你就可以娶莎莉回家啦!”
年輕的尼克有些不解,疑惑道:“這么多?我聽本尼說,他一天也不過掙三個德納爾。”
“本尼?他就活該一天掙三個德納爾。尼克,你要知道,咱們是幫教堂處理尸體的,不是像他一樣,幫英戈爾施塔特大學處理尸體。”
肖恩沒好氣的說著,拍了怕尼克的肩膀,“我們繼續,把這里的尸體處理掉,明天再過來。”
不明白為什么同樣是處理尸體,教堂和大學的價格并不相同的尼克疑惑的點點頭,跟著肖恩再次鉆進小門中。
沒一會兒,二人又嘿嗤嘿嗤的抬著一具尸體從小門走出來,從平臺上把尸體扔到了板車上。
半刻鐘時間,不大的板車上鋪上了一層尸體,車輪陷阱小巷的爛泥中,卷起底層混滿糞便與尿液的腐臭土壤,把本就惡臭不堪的小巷熏得更臭。
忽然,板車上空憑空出現一陣波紋,一個人影摔落在板車上,接著被兩個粗心的抬尸人用尸體掩蓋住。
裝完一張板車,兩個抬尸人休息了一下,轉到另外一個小門前,重復原先的工作,從小門里抬出近十具尸首,把另外一張板車裝得滿滿的。
“呼……”
長出一口氣,肖恩看著自己呼出的熱氣化為白霧飄散在空氣中,瞥了瞥滿頭大汗的尼克,招呼著他跳下高臺,扶著板車邊緣,牽起前方的馬匹韁繩,往城外走。
尼克有樣學樣,趕忙牽著馬跟上他,卻未發現小巷深處,一個身形壯碩的大漢,披著遍布污漬,破爛不堪的麻布,趁著他沒拉動馬匹的時候,一下撲到板車上。
………………
冰冷刺骨,胸悶疼痛,劇烈的惡臭充盈肺腑,完全沒法呼吸。
“這就是死后的感覺嗎?”
虛瞇著眼,文苑緩緩睜開眼,發現眼前只有黑暗。
“不,不對,我沒死。”
精神聚集到一處,文苑發現自己感覺到的擠壓與疼痛是來自身體上面的重物壓迫,背上的重物使得他呼吸不暢,已經引起胸部的氣悶疼痛。
“我在哪里?怎么這么臭?”
撲鼻的惡臭就像一堆死耗子在糞坑發酵了數十天,熏得他頭昏腦漲。
突然,他感覺自己身上的重物少了一部分,壓迫感大減,用力扭扭腰,左右移動著,文苑將壓在腰上的重物移開了一些,緩解胸悶癥狀。
剛動彈幾下,壓迫在他身上的重物接連移開,文苑大喜,強忍著臭味使勁抽出被壓住的手,按住堵在臉上的東西推開,深吸一口氣。
吸入足夠的空氣,文苑晃晃昏沉的頭,從眼前的遮擋物邊抬起頭。
“臥槽!這尼瑪怎么回事?”
看到眼前場景,文苑的心臟像充了電的發動機般‘卟通卟通’地急劇跳動著,血液如出閘的猛虎一樣到處肆虐亂撞著。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背部的每一根汗毛直立挺起不斷的瑟瑟抖,以至于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摔在地上,直愣愣的盯著前方。
那里有一個身著灰色麻布死相凄慘的女人,臉頰上到處都是流著膿液的坑洞,早已血肉模糊,辨不清模樣,能夠判斷出她是個女人,還是因為剛才文苑臉頰埋著的地方,正是她的胸口部位。
“到底怎么回事?”
有些腿軟的移動頭顱,文苑心中的懼意越來越深,他的前方,橫七豎八,層層疊疊的都是尸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這些尸體死相如出一轍,皮膚潰爛,不成人形。
“我的下面……”
呆愣片刻,感受到臀下的柔軟,文苑牙齒打著顫,移動眼珠往身下看了一眼。
“啊!我艸,死人,全都是死人!”
此刻他正坐在一個血肉模糊的死人脖子上。
死尸的正面對著他,臉上同樣是密密麻麻留著血水膿液的坑洞,同樣的模糊不清,被他壓住脖子,死尸的眼珠子從眼眶中彈了出來,吊在太陽穴兩邊,淡紅的尸水已經集滿了空洞洞的眼眶。
如此可怖的情景差點嚇尿文苑,他驚叫著雙手用力撐著自己躍起,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按進了一團軟泥中,沾染了一手濕滑的粘液。
一個踉蹌,文苑翻倒在右手邊,正好看到他的手掌按進一個腐爛的尸體腹部。
“臥槽你大爺的。”
連忙收回手,文苑連滾帶爬,踩著一具又一具尸體,沖上不遠處的斜坡,滾進上面的草叢里頭。
滾進草叢,文苑一把將手伸進草籠子里頭,不停的摩擦,迅速把手上沾染的尸液擦去。
看到草叢中間積著厚厚的積雪,他連忙用左手抓起冰涼的雪團,不停擦洗右手。
一片雪擦完,又尋一片,反反復復擦洗數次,直至兩手已經凍得冰僵,皮膚已經通紅,快要流出血來,他才作罷。
弄好手,文苑并未停下動作,他滾到另一片積雪邊,捧起積雪開始閉眼不斷的擦洗面部,一次又一次,根本不管臉頰被摩擦得生疼。
“我,我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擦著擦著,文苑忽然停住,抹掉臉上的雪水,他怔怔看著眼前厚厚的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