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欲曉,晨光熹微。
海平面上,升起一輪旭日,霞紅躺在浪濤上,海面晶瑩閃耀,像似海底藏著千千萬萬顆紅寶石,璨過星河,美望無垠。
浪濤依舊,升日之上,滾滾海云,映出卷卷粉色霞光。晨空粉霞浪漫,海面霞紅更是惹得心曠神怡。
“真是一個適合約會的好天氣。”王天空對著池里上百條鬧騰搶食的金背大鯉魚,喃喃自語:“很久沒約過會了,好緊張??!”
往荷花庭里灑入最后一桶餌食,王天空起身告別荷花庭,石道兩側青銅古像相送,出了西樓別院,在秋姨的安排下,洗了桶熱水澡,換上來時的行頭,白色衛衣,泛白牛仔褲,灰色運動鞋,外加一張秋姨的親筆簽名。
后廚里,跟肥佬大廚告別,昨日肥佬大廚下手著實穩準狠,手背紅腫雖消,動一動難免神經酸痛。
肥佬大廚捧著一只手撕雞,滿嘴油膩,“下決心了?”他問。
王天空點點頭。
肥佬大廚撕下一條雞腿,遞給王天空。
王天空考慮要不要接,“看著不怎么干凈?。 闭龑擂蔚南胫?,肥佬大廚說了一句:
“眼神明亮,心志沉穩,合格了,去吧?!?p> 油膩膩的雞腿,似乎不接不行,一日一餐的王天空,這兩日吃的有點多,銅墻臨陣下,命運的饋贈?
王天空咬著雞腿離開后廚,竟然還挺香。
“相由心生,境由心造,隨心而動?!?p> 肥佬大廚呦呵兩聲,竟唱起古韻,晃悠悠走了,“漂亮小友,后會有期。”
王天空轉身朝著那肥膩背影揮了揮手,“哎呦——”手背被風一吹,神經酸痛。
王天空算是發現了,滿級玩家似乎都挺喜歡裝世外高人的……
“我滿級了,肯定不裝。”王天空嘀咕一句,頓了一下,想了想,朝著肥佬大廚遠去的背影鞠了一躬。
昨日沒有肥佬大廚的嚴厲,王天空可能要被銅墻鬼影折磨到寢食難安。切菜剁肉時,好幾次分神被拉入那無邊黑暗,都是肥佬大廚的燒火棍將王天空拉了回來。
讓身體受點苦,總比面對無邊黑暗香。
“唉,”王天空嘆了口氣,“怎么有股被虐狂的味……”
*
凌晨7點21分,惡魔軍團入侵天空部落第33天,城防攻堅戰正如火如荼展開,沉寂許久的惡魔軍團卷土重來,八大惡魔種族,齊上陣,在青銅堡壘底部搭起一座座新的炮灰魔梯。
西部城墻百米開外,游戲更新后,鏡金字塔四面底座從6座封禁祭壇變成8座,2500座魔峰將鏡頂上半空,8條封印祭壇的鎖鏈牢牢縛住“鏡”,叫魔峰無法將鏡推倒。
肥膩如球的塞拉德絲公主站在魔峰上,狂暴亂舞,暗金銘文閃耀八大惡魔種族。
戰斗已經持續半日,人族男孩毛毛和女孩多莉,將一桶火油推到城墻邊的臨時火庫堆,一溜煙便又跟著魁梧的暴龍人跑下城墻,奔向武器庫。
青銅堡壘之巔,不眠不休的愛神香橙獨自撐著圣光之輪,圣光閃耀堡壘千米方圓,抵擋暗黑入侵。
“……”
愛神香橙面露疑惑,她感到造物主有了變化,“是好,還是壞?”
愛神香橙仰望暗沉沉的蒼穹,“如此平靜,宛若暴風雨前夕……”
莫名不安!
*
凌晨7點56分,王天空在渡口等船,東方劍前來相送。
兩人立在渡口上,如多年老友,偏偏藏著幾分生澀。
披麻戴孝的東方劍負手而立,海風吹拂,衣訣飄飄,儒雅依然。
東方劍眼底眸光,哀退了點,糾結多了一分,似乎還未下定決心。
東方劍問:“真去爬山?”
海浪拍打橋柱。
“不止爬山,”王天空輕輕微笑,有點小期待而又有點小哀傷的加了一句:“更是約會?!?p> “我希望她,永遠美麗?!蓖跆炜昭弁褐鴱碗s而又純潔的光。
東方劍遙望海平面,游輪在旭日下,露出一段小影,“昨日你的眼底晦澀無光,現在它們正在閃爍光輝,叫人羨慕。”
汽笛聲聲,游艇靠岸,王天空上了船,神色內斂的東方劍露出一絲不舍。
東方劍抬起衣袖,沒有多說什么。這一幕落到王天空眼里,如同“求救信號”,在那段最黑暗的時光,王天空好幾次露出這種神態,就像在無言的哀求:“不要離開我”。
這聲哀求,注定無法傳達出去。
汽笛聲鳴,游艇將走,王天空在甲板上,喊話:“劍,立個約定如何?”
汽笛聲浪,濤濤。東方劍回喊:“什么約定?”
王天空伸手指向旭日,
“我們活在陽光下吧!”
東方劍抬首眺望海上旭日,光照明媚,像要驅散內心無邊的黑暗。
東方劍猶豫片刻,游艇將要遠離。東方劍下定決心,朝著天空握起拳頭,高喊道:
“不見不散!”
王天空同樣拳向天空,回喊:
“不見不散!”
兩人約定,驅散內心無邊的黑暗,掙脫心之囚籠,直面內心的苦痛,自由幸福的活在陽光下。
展開全新的生活——
游艇劃破海浪,高速遠離圣人島,東方劍立在渡口上,望著游艇消失在海平面上,久久沒有離去。
甲板上,浪濤依舊,王天空捏緊拳頭,心志更堅。
“我希望你,永遠美麗!”
“不能因為我,叫你變丑了!”
*
凌晨8點18分,惡魔軍團入侵天空部落第34天即將結束。這一天,可怕的抑郁魔蟲部隊增援惡魔軍團,這些線條一般的魔蟲,密密麻麻,落雨般從高空刺向城墻,個體雖是弱小,勝在數量龐大,弓箭難傷,刀斧難劈,唯有火焰是它們的克星。
守護城墻的部落戰士面臨巨大壓力,炮灰魔梯節節攀升!
戰斗至今,一員未減的天空部落萬民戰士,361名部落戰士光榮犧牲。他們是最值得尊敬的戰士,為了族民,為了部落,為了造物主,以榮耀之軀,勇者之志,拼死守衛城墻。他們的尸體被抑郁魔蟲咬出一個又一個空洞!
望著這些滴血未出的洞窟窿,部落戰士竟相繼產生躁動狂暴、抑郁厭戰等等負面情緒!
士氣低落——
青銅堡壘四面城墻下,由喪尸、魅魔、狼人組成的炮灰魔梯在抑郁魔蟲的掩護下,節節攀升!
小男孩毛毛憤火兇燃,想要阻止這些勇者之軀被無情地丟下城墻。
“你們這是褻瀆戰士榮耀,他們是烈士,該得到部落的尊重!”
耗牛族的蠻一把抱起毛毛,牛瞳上淚光閃爍,這是無奈的決定,這是壓抑的怒火!
青銅堡壘之巔,獨自撐著圣光之輪的愛神香橙,露出悲天憫人之哀,這是她下的命令,惡魔軍團九大惡魔種族相繼上陣,惡魔首領塞拉德絲公主在魔峰上污蔑“鏡”,這場仿佛沒有盡頭的戰役,不知要持續到什么時候。
愛神香橙不能浪費神力,凈化這些烈士的軀體。香橙眼底有哀!
圣光閃耀的明眸里,那悲天憫人之哀,忽然轉場,射出一輪旭日暖意,愛神香橙趕緊閉目聆聽造物主恩旨。
“天父,您終于下定決心!”
造物主明志,
青銅堡壘核心回廊,
正式開啟榮耀圣堂;
抹掉眼底之哀,面紗之下,香橙露出一分喜意,她告訴部落子民,“勇敢的部落戰士,天父向惡魔之墻,發起了挑戰,我們不能沉浸在失去烈士的悲痛中,”
“為了天空部落,為了天父榮恩,勇敢的部落戰士,追隨天父的腳步,守衛我們的家園!”
“惡魔終將毀滅——”
愛神香橙打下一道圣光,籠罩四面城墻,擊潰入侵城墻的抑郁魔蟲部隊,替361名光榮犧牲的烈士,凈化纏繞在軀體上的抑郁魔氣。
“將烈士抬進榮耀圣堂,與天父同在——”
“吼——”
天空部落萬民戰士,群情激昂,士氣大震!
“與天父同在——”
“與造物主同輝——”
人族男孩毛毛,沖上前,與負責后勤的人族戰士,一塊將一具具共同奮戰過的烈士軀體,抬入堡壘內部的榮耀圣堂。
烈士們,冰冷的尸體,將在圣堂中火化,他們熾熱的靈魂,將化作穹宇星辰,永久沐浴造物主榮光——
“與天父同在——”
“與造物主同輝——”
這是烈士獨享的恩寵!
*
一望無垠的大海上,游艇乘風破浪。
陽光明媚波濤,給海面涂上一層光輝,叫人心曠神怡。
海鷗空中擺陣飛翔,王天空站在甲板上,眺望無垠海景,一名皮膚曬得黝黑的老水手,老練的掌控潔白的風帆。
不知是海鷗飛過游艇,還是游艇沖過海鷗陣,一堆堆鳥屎落到甲板上。
王天空嚇得退避三舍,惹得老水手“哈哈大笑”。
游艇朝著海港乘風飛馳,海風拍臉,臉頰生疼。乘風破浪之感,讓身心格感自由,一點小疼,在自由飛馳的心間,如同興奮劑,王天空很久沒有享受過這種自由自在的幸福感。
明明昨日乘坐的也是這艘私人游艇,心境已經截然不同。
王天空要去見“她”,去見美麗的“她”,而不是銅墻下,那道步步逼近的丑陋鬼影。
“今天是個約會的好天氣啊——”
堪暢淋漓的享受風壓帶來的解脫與喜悅,王天空放開欄桿,迎風張開雙臂,海風撲面,差點被海風襲倒。
身后老水手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扯著公鴨嗓子,縱情歌唱:
“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
“就像帶走每條河流?!?p> ……
“總是一副弱不禁風孬種的樣子,”
“在受人欺負的時候總是聽見水手說:”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
“擦干淚,不要怕。”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
“擦干淚,不要問:為什么!”
……
老水手唱了半曲,張雨生的《大?!罚剖且猹q未盡,又唱了半曲鄭智化的《水手》,都是上個年代的經典老歌。
海風撲面,王天空沖老水手喊道:
“老趙,能不能來首情歌?”
老水手擺了擺手,“這就是我們那個年代的情歌”,喊完,老水手繼續唱道:
“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就像帶走每條河流——”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在留戀,請讓它,隨風飄遠——”
*
上午10點10分,王天空告別老趙,下了游艇,踏上海港城007港口,坐上港口巴士,前往火車站,車上用智能手機搶了一張回老家的高鐵車票。
上午12點18分,動822號高速列車準時入軌,王天空通過21號無人檢票口,登上返回老家的高速動車。
全程約3小時17分!
“動822號高速列車……”
命運的魔石,在作祟嗎?
那一天,王天空和秋樂最后的約會,坐的也是這趟列車。
王天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身旁是一名白領打扮的女士,這名女士相當忙碌,一路上都在打電話,一會兒聯系財務,一忽兒與客戶溝通,轉神間竟又與設計部吵了起來,全程沒消停,直至中午1點34分,列車靠站,才急急忙忙收拾,踏著白領款式的黑色細高跟,慌慌忙忙跑下車。
送走了忙碌的白領女士,上來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太太,老太太說回鄉上墳。
一路上,老太太抓著王天空,一個勁述說她的故事。
老太太一邊說,一邊抹淚,手里更是沒有停過,掰開一個又一個橘子,一個勁要王天空吃。
見王天空吃了,老太太露出寬慰的笑容。興許,她是覺得平白打攪一個年輕小伙的光陰,有點失禮。
老太太下車了,王天空感慨:“原來人老了,也會想媽媽?!?p> 老太太下車后,王天空的身邊一直空著。
前座不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名捧著實體書,津津有味品讀的女子。這女子長發披肩,偶爾會從書的海洋里,抬起脖頸來,從王天空的角度看過去,只能驚贊:“好美的天鵝頸!”
這是一名安靜文雅的女子,容貌也不錯,中午2點14分,女子旁邊來了一名攝影師妝扮的長發男子。
攝影師男子滿面風塵,胸前掛著一臺相當專業的照相機。
男子似對女子一見鐘情。
旅行路上,
總有情竇之花,
盛放——
男子跟女子搭上話,女子放下書,顧盼別有意,與男子大大方方交談起來。
原來他們的終點站,跟王天空一樣。
那男子要上老君山拍日出,女子說是旅游散心。
下午3點35分,動822號高速列車準時到站,王天空下了車,轉乘火車站巴士,前往老君山。智能手機在動車上,充滿了電,正靜靜躺在褲袋里!
那對男女也上了同輛巴士。在巴士上,女子開始表現矜持的一面,與男子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看樣子他們已經交換了朋友圈。
下了巴士,王天空沒有徑直爬上老君山,而是拐進山下的旅游一條街。
王天空耿耿于懷,交往那么久,從沒正正經經給秋樂買過一束花。
她總說:路邊的野花也很美。
王天空莫名酸楚,想到她總是羨慕的盯著那些依偎在男友懷里,幸福的捧著一大束玫瑰花的女子。
王天空走進了花店,花店小姐姐問:“先生,給女朋友送花?”
望著琳瑯滿目的花海和花店小姐姐和藹的笑容,王天空沉默點首,“今天是我們最后一次約會,你覺得送什么好?”
花店小姐姐明顯噎了一下,轉而老練的引導王天空走進內堂,“您要是不忙,可以親自為她制作一束藍色煙火?!?p> 內堂是一個寬敞的插花教室,“藍色煙火,告別之吻。”婉約優雅的插花老師,涂抹淡淡的潤唇膏,邀請王天空共同參與制作。
下午5點16分,指腹上貼滿創可貼的王天空,捧著一大束藍色煙火,付了一筆頗為心疼的費用。
偶然經過一家精品屋,被商品桌上一副水冰月的隨身鏡吸引。
“她曾說過,想要一副隨身鏡,她也說過,最喜歡水冰月了。”
王天空買下這副水冰月造型的隨身鏡。
“精致包裝。”
王天空細心吩咐。
老君山下,王天空在登山道前猶豫不前,腦海里全是秋樂換上高中女子校服,翩翩轉舞,轟然霹靂間,從懸崖上跳下去的畫面。
王天空轉身跑開,捧著藍色煙火,跑到老君山下,逃到明泰的池塘邊。
明泰剛好送幾位油光滿面的老板出來。
明泰驚訝得直瞅王天空。
看著手捧花束,失魂落魄的王天空,問道:“你怎么來了?”
不知不覺已經進了池塘邊的小別墅,還沒落座,王天空沒頭沒腦問了一句:
“有校服嗎?”
“要校服干啥?”
“約會。”
明泰摸了摸硬朗的平頭,“喝口茶,暖暖腸胃?!?p> 披上外套,明泰起身離開,“等我一會?!?p> 約半個小時,明泰拿回一套校服,這是附近高中的運動校服,這才是真真正正的高中校服。
秋樂臨別時,穿在身上的女子高中校服,那是二次元幻想中的女子校服。
“我侄子的,將就一點。”
王天空換上校服,與明泰告別。
明泰望著王天空遠去的背影,從褲袋里取出智能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喂,阿姨,你家小子有點怪怪的……放心,有我盯著,您不用擔心……我就跟您報備一下……不不不,您不用擔心……我覺得他應該是要走出來了……您放心,有我在,保證安全……”
明泰靜悄悄尾隨王天空。
一葉障目的人,永遠不會發現吊在身后的黑影。
王天空返回登山道,明泰一路尾隨。
登山道前,穿著高中男子運動校服,捧著一束藍色煙火的王天空,忖在原地,眼里光影流動,愣是一步也跨不上去。
傍晚過后,夜幕昏沉,登山道旁,亮起兩盞橘色景觀燈,燈光留戀著王天空驚哀得面龐,一行淚從眼窩遺落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