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有一處教室燈光四射。
“有請孫老師上臺講話。”眾人立馬哄笑起來。地中海,他為啥叫地中海,因為是中間禿,兩邊茂盛的發型。
他的鬢角有了白發,臉上的皺紋更多了,現在佝僂著身子不急不慢的走上去。
記憶中的地中海都變了。
“笑屁啊笑!”他的開場白好像把他們帶回七年前初一的班會課。眾人又大笑起來,這老師還是那么兇。
“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一定要玩得高興。我可是用我的陳年老酒從教導主任硬生生得求過來的。不要浪費了。”
說完,他自己嘿嘿笑起來。大家都覺得此時的地中海可愛死了,更有同學站起來大聲贊頌他的教師風范。還有同學起哄敬他酒。
“別別別千萬別,你們師娘查的厲害。回去晚還得跪搓衣板。”他立刻害怕起來,嘴唇翹著。他又低頭叮囑了班長幾句,就從后門走了。
青檸連忙出去,卻發現柳揚和李杉站在前面。“孫老師,你等等。”青檸叫住他。
“葉青檸。”
“老師,你還記得我。”
“我記得。初三中考前我在辦公室里把你罵的狗血淋頭。”
“老師罵的沒有錯,如果我當年用那種狀態中考肯定不會有現在的我。”
“我特地給你父母打電話,得知因為你父母吵架才導致你的考試。你父母聽說你的成績下滑自責的不得了,又求我要好好照顧你。”
“老師當時罵錯你了呀!我沒有及時了解你的家庭情況沒有為你開導,對你。真有點……唉”地中海一口氣說了這些,句句對當時的事的種種愧對。
聽到這,青檸連忙低頭用手背擦眼睛。
“老師,我不怪你。當時,我也討厭自己。孫老師,我真的非常感謝你作為我的老師。”青檸的由衷之言聽起來格外誠懇。地中海點點頭,皺紋在夜晚看來很深邃。
“李杉,你這孩子考進振華了。初中的時候葉青檸幫了你大忙啊!現在……是個怎樣的情況?”
“我在讀律師專業。”李杉瞥視青檸,不帶一絲感情回答道。
“嗯。柳揚聽說你中途輟學是因為自己要創業?”
“是的,孫老師。我并不是讀書的材料,自己不愿一生為別人打工。”柳揚謙遜的說道。
“嗯。抱負很好。你們都很不錯啊!”地中海擱以前很少笑,現在卻哈哈笑個不停。
青檸看向柳揚,他的眼睛在黑夜里發著光亮。而柳揚對她微微一笑。
“好了,等你們功成名就再感謝我不遲。我該回去了,不然我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原來這么兇的地中海是個“妻管嚴”,哈哈哈。
“孫老師,我們一定會的。再見。”青檸望著他的背影,眼淚簌簌地往下落。
佝僂的背影漸遠。
老師,永不忘的人。
原來這么多的回憶,這四年只顧著自己,卻忘了初中有很多人。這將是她一生難忘的背影。
K歌房內,歌舞升騰。青檸坐在角落,輕抿啤酒喉嚨里火辣辣的。她靠在那兒,顯得無力感。柳揚上廁所正好回來了,青檸斜靠在沙發上,迷離恍惚的望著遠方,直到柳揚的回來。
“你在想什么?”柳揚拿過在青檸前面的酒瓶一飲而盡。
“想初中的事,有很多忘不了的回憶。很難忘記。”青檸幽幽的說出,“嗯。這幾年我在外面搞創業,走過很多地方,有很多人都是一副看不起我的丑惡嘴臉。我想起來就他媽的恨得不行。”
“有時候在橋洞下湊合一宿都會想以前的事。老師說的沒錯,做學生是最幸福的事。”柳揚頭靠在墻上閉著眼睛,細看下他的眉頭緊鎖。
青檸一下子清醒,她緩緩坐定回頭看著他。他的眉宇間淡淡的憂傷蔓延出來。
“柳揚。”她心疼的喊他的名字。
“不過,我心里一直有個信念。這個信念支撐我到現在。”
“我一直在堅定的走下去。我相信,我遲早會成功。”
“我相信你一定會的。”青檸目光灼灼的看著陰影中的他,他輕輕的笑了。片刻的從容,她的理解與鼓勵,他的傾述與堅定。同一時刻,心飛揚。
“葉青檸、柳揚。你們玩真心話大冒險不?”林佳佳的喊聲終止了他們的談話。點頭示意,他們都愿意玩。
“來來來,游戲規則你們都清楚。就是有一點,欸?就是被指到的那個人不許耍賴皮啊!”
地上的青島啤酒瓶飛速轉開……
李北北成了開頭羊,他一點都沒有矯揉造作,雙手抱拳泠然應戰。
“真心話大冒險都可以。”
“那就真心話,當年你為什么冒著生命危險向林佳佳表白?”
“這、這個……”
“哎呦,這個就把他難住了?”
“李北北你要死啊!這問題很難回答嗎?”林佳佳卷起袖子,作勢要揍他。
“好了好了,下一個。”
啤酒瓶開始狂舞……
啤酒瓶停到了不知名的位置。隨眾人目光看去,青檸看到了李杉,此時他身邊的女朋友不知去哪兒了?
一個人清冷的喝酒。
“李杉,你要不要玩?以前你可是游戲王!”
李杉深深的看了一眼青檸,壓根沒理那人。青檸心頭一驚,他的眼里包含太多她不愿承認的東西。
“不了,你們玩吧。我只想喝點酒。”李杉說完靠在沙發上把玩手機,繼而仰望窗外的天空。
過了一會兒,青檸注意到李杉出來了包廂。她起身借口離開,跟了出去。
在包間的窗口,有一處輪廓隱沒于此。絲絲縷縷的煙霧繚繞在他的指尖。
青檸的足音驚擾到了李杉。
“有事?”
她卻停了腳步,轉過身回去。
手指輕捻的星火順勢落地,李杉從背后抱住了青檸。
“李杉,別這樣。”
“不要說話。”
陌生的李杉,他的懷抱,他的氣息悄然落盡曾經的他。青檸僵硬的身子骨感到空前的無力。李杉,我都快不認識你了。你還沒放下,我更沒放下。
“青檸,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已經愛了很久很久……”
冰冷的淚水染濕了青檸的心情,擊碎了她多年的暗戀。
“李杉,忘了我吧。”李杉身軀一震,手臂滑落,離開了青檸的背脊。
“你說的太輕巧,你自己呢?不是也忘不了他!”李杉無情的扯出她六年的苦戀,這份心情赤裸裸且血淋淋的擺在青檸眼前。
她緊閉的雙眼落下眼淚。
恰好,柳揚看見了這一幕。他的眼里有許多說不清的感覺。
青檸連忙擦眼淚,嘭嘭的走下樓。
江岸邊,獨立一寥寂靜之影。她仰望星空,滿腹難忍痛苦不堪的感覺。愛一人,痛一人;相愛兩人,相互痛苦。微風卷起微波,吹散了她的青絲。他看著她,眼里有無盡的柔情。
“青檸。”這次是他叫喚她。
青檸眼里還有消弱未散的淚。
“我心里有一個太陽,也有個月亮。”柳揚望著天邊的一鉤月。
清風襲來,她的溫存從背后傳來。
“柳揚。”她的語氣是有多不舍,多依戀,包含著多少的濃厚的感情。
“我愛你。”
江邊徐徐卷來的風,來得很輕很輕,她的心情,來得很重很重。
“以前我的太陽是母親,后來就成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只要太陽一直在,希望就永遠不會消失。而我心中的月亮——是你。一直都是你,青檸。”
柳揚轉過身,緊緊的回抱青檸。
“青檸我的月亮,我愛你。”他的喃喃細語輕柔地拂過她的耳畔,傳到她的心房。從此他是她心中永駐的人,他亦是。一個陪伴到老,相依相偎一輩子的人。
江水飛躍起,只為遠在天邊的星星的守護;星星亙古不變在那兒,只為永生永世陪伴江水。
他與她,在青色之春陪伴過對方最美好的年華;最后卻在青葉繁茂的季節重逢,各自道出當年想向對方說的話。
如此,在青葉繁茂時,待殘葉落盡時,倏忽忘了歲月,卻永遠記得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