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兄你不厚道，不帶這么玩人的！”徐子衣看著白狼欲哭無淚。

　　這是一早就被發現了，一直在逗他玩兒呢。

　　在白狼的威視之下，徐子衣只得乖乖地回到山洞里。

　　像一根蔫兒掉的黃瓜，盯著洞口，呆愣愣出神。

　　這次只過了一天時間，白狼就回來了。

　　脖頸上的金貝幣依然令徐子衣激動了一小會兒。

　　上面簡單刻道：“小柴胡臨產前后最是虛弱，請務必好生照料！小南寫于麗月二日。”

　　“小柴胡？臨產？”這些字眼令到徐子衣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狼兄你是懷孕了？”徐子衣盯著白狼越發臌脹的小腹，有點不知所措。

　　他只是一直奇怪于白狼的肚子為何那么大，卻從沒想過牠是有了身孕。

　　他自罵了一句，嘆道：“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你來來回回地奔波！這要是出了意外，可都是我的罪過了！”

　　這時，他對小南的身份反而好奇起來。

　　她知道白狼的名字叫小柴胡，又知道牠懷有身孕。

　　白狼出去送信，不找別人，每次都給她。

　　看樣子，她才是這白狼的真正主人。

　　大概是白狼要下崽兒了，跑到深山里方便一些，可是又想念牠的主人，隔三差五就要跑回去看一眼。

　　徐子衣這樣想想，感覺倒也說得通。

　　不知道小南是何許人也，豢養著一頭大白狼，調教得這么出類拔萃，一出手又是如此大手筆。

　　徐子衣想著想著，對小南升起了些許崇敬的意味。

　　此后幾天里，徐子衣再也不讓小柴胡出去。

　　他獨自到附近打獵，寧肯自己少吃，都緊著小柴胡先吃飽。

　　小柴胡似乎真的開始虛弱下來，終日里臥在篝火前，動的越來越少。

　　這一日，徐子衣提著獵物回來，見小柴胡肚腹間一堆白色揉動，是幾只小狼寶寶。

　　他歡呼地要跳起來，數了數共有六只。

　　個個毛色純白，肉鼓鼓，肥囊囊，可愛極了。

　　徐子衣對小柴胡的照料越加勤懇，使得牠有充足的奶水喂養狼寶寶。

　　一晃眼，又過去大半個月，小狼寶都漸漸長大。

　　臨近黃昏時，忽聽得山洞外一陣窸窸窣窣聲音，徐子衣警覺起來，貓腰附在洞口觀察。

　　昏暗的微光下，一片灰影攢動，綠色的光點忽隱忽現。

　　遠處山石之間，又有數十條灰影奔來。

　　那是狼群。

　　徐子衣雖與小柴胡相處日久，這時看到別的野狼，心里禁不住仍有些發怵。

　　他倒退幾步，奔到洞里去尋自己的短刀鵝之羽，那是唯一可以帶給他安全感的武器。

　　小柴胡卻昂首安然地朝洞口走去，祂走得不急不緩，神態自若，頗有女皇的氣場。

　　身后幾只狼寶寶排成一串，也跟著出去。

　　牠走到洞口站定，洞外幾十只狼在牠面前匍匐下去，卑躬屈膝，個個發出低沉的嗚咽聲，極是恭敬的樣子。

　　幽暗的夜色里，小柴胡伸長脖頸，對著山林一聲長嘯。

　　那聲音響徹山谷，回音陣陣，此起彼伏，像是遠古的呼喚，橫穿數千年的山川湖海。

　　接著，小柴胡面前的狼群也都個個仰著脖頸，鳴叫起來。

　　有的犀利刺耳，有的婉轉悠揚，但毫無疑問的，都沒有小柴胡那般震懾人心的氣勢。

　　接著，山下林間，又傳來一陣狼鳴，兩廂輝映，像是要打破這層層夜幕。

　　不一會兒，遠處山巒間，又是一陣狼嘯，如雷霆滾滾，踏著山間濃霧，奔騰而來。

　　四面八方相繼傳來狼嘯，仿佛整個未亡山脈、整個世界，都成了狼的國度。

　　徐子衣看得呆了，這場景，像是一場朝拜。

　　此時的小柴胡，就是整個世界的中心，如果狼有自己的國度的話，牠一定是這個國度里最至高無上的女皇。

　　小柴胡昂首眺望遠方，傾聽著來自各個方向的聲音，身上散發出從未有過的莊嚴肅穆。

　　那幾只狼寶寶大約是被這場景嚇得驚駭，各個蜷縮在小柴胡身下，動也不敢動。

　　過了許久，狼嘯聲才漸漸平息。

　　山洞前的狼群里，走出六只個頭較大的狼，但它們仍比小柴胡小了許多。

　　那六只狼匍匐在小柴胡面前，腦袋下垂，眼簾垂得更低，看也不敢看牠一眼。

　　小柴胡口中嗚咽著，將牠身下的狼寶寶一只一只地銜起，分別放在匍匐在地的六只狼背上。

　　天空里紛紛揚揚開始下起雪來，第一片雪花飄落在小狼寶身上時，徐子衣意識到，小柴胡是要把狼寶寶送走，送給這些狼群。

　　想到自己也是從小被父母遺棄，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父母是生是死，連他們長什么樣子也沒見過。

　　從小遭人白眼，被欺負了也沒人撐腰，個中凄楚，他心中最清楚，也體會得最深。

　　他是看著這些狼寶寶長大，從它們剛生下來，到漸漸能睜開眼，能隨地亂跑，他是這世界上第一個看到它們的人。

　　十幾日的相處，他晚上都是抱著它們睡覺的，要說沒感情，那是假的。

　　這時看到這些狼寶寶就要離開媽媽，他不由悲從中來，渾不顧它們正在舉行的儀式多么神圣，忽地竄出，擋在眾狼身前，將小狼寶奪下攬在懷中。

　　“你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送走？”這問題他多想問問自己的父母，可惜他沒有機會。

　　“就算你養活不了，我也可以啊！我可以每天給它們打獵，不要拋棄它們好么，求你了！”

　　父母遺棄孩子的時候，從來不會征求他們的意見。

　　可惜他沒有這些狼寶寶一樣的好命運，父母遺棄他的時候，沒人去阻攔。

　　哪怕他們再艱難，隨便給他一口吃的就行啊！跟著他們去乞討也行啊！

　　小柴胡對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呼嚎置若罔聞，從他手里銜起狼寶，重新放在狼背上。

　　徐子衣又將小狼寶奪回，惡狠狠盯著小柴胡，大有要跟牠拼命的架勢。

　　小柴胡眼中凄楚一閃而過，又將狼寶銜起，重新放回狼背上。

　　隨后，徐子衣又奪回，這就打算耗下去了，他倒要看看誰能耗得過誰。

　　如此你來我往，重復了好多次，徐子衣消沉下去，但仍舊抵死不退讓，毫無放棄的意思。

　　匍匐在地的狼群，不解他們的意思，但個個都俯首帖耳，脊背上已經堆積了一層厚雪，小柴胡不下命令，它們連動也不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