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白皙柔嫩的玉手擋在徐子衣胸前。

　　那手看似輕飄飄地放在那里，可是曾正文的拳頭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落上去時，那只手卻連動也沒動一下。

　　隨后輕輕一抬，更像是漫不經心的晃動一下。

　　曾正文卻感覺瞬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沖擊，像是整個濁九河的水都在往他身上傾倒。

　　他被推得仰面摔飛出去，隨后一個翻身又躍了起來。

　　檢查周身狀況，發現沒有痛感，沒有受傷。

　　那力量只是把他推出去，沒有傷他分毫。

　　可是他感覺，在那力量面前，什么樣的反抗都是徒勞。

　　趙懷湘自從修煉了四顧摘星手，反應也變得迅速，驀然見眼前黑影一晃，擋在徐子衣身前。

　　他不由分說，縱身躍出，遞出一招“朱雀峙南”，帶著破風聲，向黑影擊去。

　　黑影倒不躲避，隨手一揮，斗大的袖袍擺動，撲打在趙懷湘臉上。

　　無比凌厲、迅疾的殺招，立時被化解得無影無蹤。

　　趙懷湘也跟著飛了回去。

　　黑影站起身來，鄙夷說道：“四顧摘星手在你手里使出來，真是暴殄天物！”

　　徐子衣聽這聲音，竟是一個沉靜得不帶任何感情的女子聲音。

　　那女子低頭看徐子衣，一張瘦削的臉頰映入他眼簾，柳眉倒豎，一雙狹長細眼也跟著尾角上揚。

　　她一襲黑袍，袖擺翩飛，周身的肅殺氣質呼之欲出。

　　“你有事沒事，還能動么？”女子問道。

　　這人肯定沒見過，這輩子都沒見過，要不然這么強大的氣場，怎么會一點印象也沒有呢？

　　徐子衣見她跟自己說話，便揉揉胸口憋出兩個字：“沒事！”

　　“我家姐姐想見你。”女子說道，仍是不帶任何感情，臉上未有一絲波瀾。

　　你這么厲害，我還能拒絕么？

　　徐子衣掙扎著起身，看一眼曾正文和趙懷湘。

　　那兩個人都是滿身滿臉的驚恐，這時什么話也不敢說，動也不敢動。

　　徐子衣一幅你們真是沒見過世面的鄙夷表情，便跟著黑袍女子離開了蕓榭。

　　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覷。

　　其實徐子衣也沒見過世面，他跟在黑袍女子身后，保持一個不近也不遠的距離。

　　走在夜色里的荷香街上，就像走向一個未知的世界。

　　不是他不想和黑袍女子走得近一些，而是他走不快。

　　胸口憋悶得厲害，呼吸有些困難，整個右邊的胳膊聳拉著，完全使不上力氣。

　　這種感覺，就像當初在未亡山里迷路時的樣子。

　　不知道要走去哪里，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么，可就是覺得應該要一直走下去，不能停。

　　終于，徐子衣撐不下去了，他感覺眼前變得黑暗。

　　不是夜的黑暗，而是內心里想要放棄某些事情，而主動進入的某種黑暗。

　　他覺得這樣艱難地走著太痛苦，還不如暈死來得痛快。

　　你家姐姐若真想見我，你就想辦法把我抬過去吧，我受了這么重的傷，我還能怎么辦呢？

　　于是，徐子衣果斷地暈倒了。

　　是不是應該說點什么，這樣好像有點尷尬。

　　黑袍女子緩緩走著，心里各種尋思，雖然聽不到身后的腳步聲，可她知道，徐子衣就跟在她身后。

　　沒辦法啊，這整條荷香街一到半夜連個人影也沒有。

　　這整個夜晚、整個大明城好像就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她終于鼓起勇氣，回過頭想要說點什么的時候，愣住了。

　　她身后什么也沒有，徐子衣躺在不遠處的地面上，一動也不動。

　　她緩緩走到徐子衣身前，低頭看著他，復雜地笑了一下，她的世界沒來由地一陣風雨飄搖。

　　最終還是沒辦法，把徐子衣扛起來，背著他繼續往前走。

　　……

　　徐子衣舒舒服服睡了一個美覺，夢里什么都不去打擾他。

　　他睜眼時，便看到一個渾身散布光影的女孩歡呼雀躍。

　　“靈毓……”徐子衣輕叫一聲，隨后又“啊”的一聲，說道：“我又做夢了。”

　　鐘靈毓道：“你不是做夢了，你是又來看我來了，是么？”

　　徐子衣道：“是，是，我來看你了。”

　　鐘靈毓拍起了手，溫聲說道：“我一個人在這里呆著，無聊透頂，你陪我玩吧。”

　　拉起徐子衣的手，便奔了出去。

　　他也不知自己是睡在哪里，跟著鐘靈毓直奔到街上，眼前仍是熟悉的場景。

　　但凡是晴天白日之下，若長街上空無一人，總不免讓人心中惴惴，說不出的詭異莫名。

　　然而此時的街面上，一團亮麗，兩邊房屋樓宇光潔如新。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宛如不沾絲毫人間煙火氣的世外仙境。

　　徐子衣跟著鐘靈毓一家一家店鋪里穿梭，那些店里雖都空無一人，卻一應樣式俱全。

　　只需站個人在那里，就可立時開門營業。

　　鐘靈毓拉著徐子衣跑到一座涼亭下，順著階梯上上下下地蹦跳。

　　歡快的表情，活脫脫像是一只出籠的鳥兒。

　　跑得有些累了，兩人才上到涼亭里，憑欄遙望，荷香街的全景便映入眼簾。

　　鐘靈毓有些氣喘，臉上紅潮泛起，調整了一陣氣息，才說道：

　　“你看這里一個人也沒有，你不如再給我找些伴兒來，我也好有人玩兒。”

　　徐子衣笑道：“我可沒那么大本事，就連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來的。”

　　定了定神，又道：“我以后常來陪你玩兒。”

　　“那可不成。”鐘靈毓嘟起了嘴，說道：“武懷王說，你每次來這里時，就是最虛弱的時候。

　　“你一定是受了傷才會虛弱的，你若天天來陪我，那不是要天天受傷？”

　　徐子衣看她圓圓的鵝蛋臉上，白里透著紅暈，麗質天生，清雅絕倫，不覺有些呆了。

　　看了一陣，幽幽說道：“能陪著你，天天受傷我也愿意啊。”

　　正在這時，鐘靈毓忽然驚訝一聲，指著荷香街東側，叫道：

　　“你看，武懷王來了！”

　　徐子衣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見一個模糊的黑影緩緩走來，由遠及近，正是武懷王。

　　鐘靈毓蹦跳幾下，順著樓梯躍下涼亭。

　　徐子衣這時心情大好，對武懷王反而沒那么懼怕了。

　　也順著樓梯走了下去。

　　武懷王拍手笑道：“徐子衣，你可算來了，你不在的日子里，靈毓可沒這么高興過。”

　　徐子衣道：“正要請教，這里是我的夢境，為什么我睡著時卻不能夢到這里？反而是昏迷時才能過來？”

　　武懷王道：“很簡單，因為這里不是一般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