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起身，繞過窗上投進的一縷陽光，行至窗前淡淡說道：

　　“好歹已經有了些功底，做師父的就繼續教你修煉涓生門吧。”

　　她回首又對徐子衣正色說道：“再教你個御元訣功法，權當送給你的入門禮。”

　　徐子衣俯首再拜，嘴上埋怨道：

　　“師父有這么多厲害的功法，早些教給徒兒，何至于被他們揍得那么慘。”

　　靜海嗔笑一聲說道：“好子衣，倒抱怨起師父來啦，你怎么不早點來投靠師門？

　　“你們使徒的關系一天不確立，汀蘭姐姐是一天也不會教你的。

　　“你不看之前的四顧摘星手，還是代我之手傳授給你的。”

　　徐子衣訕笑問道：“我能問一下師父是何方神圣么，總不能連投了哪家師門也不知道？”

　　靜海看一眼汀蘭，見她遠眺窗外，沒有作答的意思，便說道：

　　“以后自然會告訴你，現在你只需知道，在四大神系、七大世界里，我姐姐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就算是西苑神府也要讓我姐姐三分，而所謂的五國聯盟，什么五君之主，就算是仰視一眼我姐姐，也是沒資格的。”

　　說得這么夸張，徐子衣不由一怔。

　　四大神系他是知道的，分別是宗教神、社會神、自然神和太古神。

　　西苑神府便屬于宗教神系，也是諸神之首，雖然起源于西陸，但在中陸也有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戰神、文藝女神、愛與美之神屬于社會神系，暗夜之神、天空女神則屬于自然神系。

　　至于太古神，早在幾十萬年前便已衰亡，這世上早已沒了他們的傳說。

　　然而這么多尊神中的任何一位，他自己都是無緣得見的，即便他死了以后也沒資格見。

　　至于七大世界，他連聽也沒聽說過。

　　西苑神府已經厲害到頂天了，現在又出現一位連西苑神府也要禮讓三分的汀蘭大神，還被四大御者追得滿地跑。

　　徐子衣覺得靜海的一席話塞給他的困惑遠多于其他，于是他選擇忽略。

　　汀蘭從窗外收回目光，滿臉不屑地說道：

　　“帝王傀儡手，趙懷湘剛剛摸到些門路；金剛芙蓉，曾正文也不過是練了封面，連書本還沒打開。”

　　汀蘭回首望著徐子衣繼續說道：

　　“這些只是諸神棄如草芥的低階功法，被他們好運撿了去，若潛心修煉，倒也可以蓋絕當世。

　　“只是他們血肉之軀，想要大成卻很難。

　　“你的身體已經被狼奶淬化，可以比他們修煉得更快、更強。

　　御元訣和帝王傀儡手都是以元力驅動萬物的功法，但前者比后者有更深遠的威能。”

　　這話在徐子衣聽來漸漸有了門道。

　　似乎所有的功法，前期都容易修煉，短時間內便可有一定突破。

　　而越往后期，往往受限于自身的體質、階態，越不易修煉。

　　而他修煉涓生門和曾趙二人的修煉也是類似，入門時進步神速，到后來卻難有超越。

　　他忽然又想到，整個人類的修行似乎都邁不過這個坎。

　　往往到了超越態便再難進階，這似乎成了魔咒一樣的規律。

　　看來，任何的修煉概略都是如此。

　　……

　　這樣一邊鞏固強化涓生門，一邊修習御元訣，不知不覺，徐子衣又在翡麗酒店耽了十多日。

　　這一日，在自己房間的浴池里，徐子衣兩手平舉在胸前，癡迷地盯著眼前的景象。

　　浴缸里的水被他驅動著化成一股股水線，在空中翻飛流轉，繞著他的身體盤旋，將他包裹在一片水的圓環里面。

　　他心中意念飛轉，水流在空中化成一支支箭矢，在不大的浴室里往復穿梭。

　　而后又化成一柄短刀，他醞著短刀抵在自己脖頸上，吐舌翻眼，做出一幅瀕死的慘樣。

　　然后，他又“嘿嘿”地自笑起來。

　　御元訣他只修煉了幾天，就頗有成效。

　　身邊幾乎所有的物體，都可被隔空驅動化為利器傷人。

　　當然，太重、太大的物體仍舊不能奏效。

　　想要驅動飛船那樣的龐然大物，還是需要進入飛船內部。

　　他眼珠翻滾，眼前的水流再次變換形狀，在他面前化為一個圓柱，矗立在地上。

　　水光搖曳間，水柱漸漸勾勒出輪廓。

　　它的頭、肩膀、修長的四肢和纖細的腰身逐漸明朗。

　　它站在徐子衣面前，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很快地，少女臉上的細節也豐富起來。

　　鵝蛋臉、優美的下額線、唇部的輪廓、明亮活潑的眼眸和長而蓬松的微卷頭發，所有的部位都開始栩栩如生。

　　在他面前，是一個水做的鐘靈毓。

　　借著鐘靈毓背后攝光燈里的微光，一個鑲著金色輪廓的女孩，再一次惟妙惟肖地呈現在他面前。

　　徐子衣眼中的目光沉醉下來，將手撫在女孩的臉頰上。

　　若不是涌動的水流打濕他的手掌，他幾乎相信這個女孩是真實地站在他面前。

　　忽而，身后的門被打開了，徐子衣驚懼之際，眼前的鐘靈毓也頹然墜落，化作一灘水流拍打在地面上。

　　徐子衣驚愕回望，見靜海倚著門框，正在笑吟吟看他。

　　“大姐呀，你隨便闖進我的房間就算了，進我的浴室也不敲門，我好歹是個男人，你尊重一下我的身份。”

　　徐子衣郁悶地發起牢騷。

　　“知道你沒在洗澡。”靜海給了一個貌似很合理的解釋，隨后說道：

　　“姐姐需離開一段時間，有些話要和你說。”

　　“唔……”徐子衣這時才恍然意識到，他對自己師傅的背景半點也不了解。

　　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是哪個山頭的高人。

　　但她總要回家，人都有家的吧，就算是大神也應該有家，那么會不會把自己也帶回去？

　　這樣想著，便跟著靜海出了浴室。

　　“我的死與我無關，是什么意思？”靜海忽然問道，隨后以沉思的口氣說道：

　　“我想了很久，還是沒想明白。”

　　哎，你能想明白才怪，我自己都不明白！

　　徐子衣腹誹一句。

　　瞥視靜海，見她滿臉認真思索的神情，如果不給個說得過去的答案，只怕她不會罷休。

　　這番相處久了，他覺得靜海冷艷面容所包裹的，是一顆溫潤柔和的內心。

　　她是真心把自己當成小弟弟對待，會傾心地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但欺負起自己來，也是真讓人郁悶。

　　“那個……”徐子衣撓頭，想了一陣，以極端深沉的語氣說道：

　　“我的生也與我無關。”

　　這句話他立時理解了含義。

　　我的生的確與我無關，父母生我時沒跟我商量，拋棄我時也沒征求我的意見，跟我有什么關系？

　　徐子衣沉默下來，仔細咀嚼這句話的味道，兩分酸楚，三分苦澀，另有一分無奈。

　　“我理解了……”靜海點頭，在心里補充道：我徹底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