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夜辰和林淺兒還有景文趕到醫院時，藍軒羽癱坐在搶救室的門外，失了魂一般。武清揚站在他的身邊，神色復雜的看著眾人快步走了過來。

　　肖夜辰走到他們面前時，武清揚眼神匯聚著起埋怨，林淺兒見狀走上前，拉住了武清揚的手。武清揚看了她一眼，想要破口而出的話憋了回去。

　　肖夜辰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藍軒羽面前，藍軒羽靠著墻癱坐在那里，看到面前的長腿，他抬起頭來，雙眼通紅。

　　肖夜辰無措的滾動兩下喉結，遲疑了半晌，蹲了下去。

　　他猶豫再三，終于抬起手撫上了藍軒羽的肩膀。

　　“軒羽……”

　　他的聲音暗啞，傷感。

　　藍軒羽向來清澈如水的眼神，此刻刀鋒般尖銳。

　　他一把抓住肖夜辰的衣領，借力站起來，推著肖夜辰的身子向后，肖夜辰幾步靠到了墻上。

　　景文見此想要上前，肖夜辰卻掃了他一眼，他站在原處沒動。

　　藍軒羽雙眼赤紅，抓著肖夜辰衣領的手顫抖不已。他鬼斧神工般精雕細琢過的臉，此刻因為痛苦扭曲在一起。

　　“肖庭深說的是真的嗎？”

　　“……”

　　“你真的是他的兒子？是迅馳國際的少東？”

　　“……”

　　“你在我身邊，在藍海這么多年，真的是為了竊取藍海的情報？”

　　“……”

　　“你說話啊肖夜辰——我在問你，他說的是真的嗎？”

　　面對肖夜辰的沉默，藍軒羽一聲高過一聲的質問，直至變成歇斯底里的怒吼。他的手和他的聲音都在顫抖，眼里的淚水已經蔓延到眼眶，呼之欲出。

　　“你說話啊……只要你說不是，我就相信你……”

　　藍軒羽的聲音軟了下來，悲愴的聲音中甚至帶著幾分卑微的乞求和妥協。

　　肖夜辰感覺自己的心瞬間從百尺高處落下，痛極的時候，反倒沒有了感覺。

　　他蹙起眉頭，頂著殷紅的眼眶，有致的喉結慌亂的滾動兩下。

　　“是真的！”

　　“……”

　　“他說的是真的！”

　　“……”

　　此刻變成了藍軒羽死寂一般的沉默。

　　“肖庭深的確是我父親，迅馳國際是他的商業帝國！當年我們能相遇，我三番兩次的出手幫你，不是出于巧合，是我受了肖庭深的命故意接近你。為的就是可以得到你的信任，留在你的身邊，留在藍海竊取情報！”

　　盡管早知這一切已經蓋棺定論，但是沒有得到肖夜辰的承認，藍軒羽覺得這一切似乎還有一線生機。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肖夜辰說沒有，說不是，那么今天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肖庭深言之鑿鑿的那一切，他全都可以當沒有聽見。

　　肖夜辰開誠布公的坦白，擊碎了藍軒羽心中那點僅存的生機。

　　他眼里的淚，終于蕭條的流了下來。

　　“肖夜辰……”

　　他把肖夜辰的衣領抓的更緊，牙齒咬得吱吱作響。流著淚的眼，幾乎就要望穿他的靈魂。他顫抖的右手握成拳，終于狠狠的輪在了肖夜辰的臉上。

　　“夜辰……”

　　林淺兒和景文幾乎雙雙上前，扶住了踉蹌后退幾步的肖夜辰。肖夜辰抽出被他們扶住的手臂，揮了揮手，示意無礙。

　　隨后他舌尖舔起唇角，拇指在唇角一抹，抹出了斑駁的血跡。

　　他抬起棱角分明的下巴，眼角通紅的看向藍軒羽。

　　“如果打我能讓你覺得好過一點，你就打吧！”

　　肖夜辰聲音低沉的說。

　　“肖夜辰——”

　　藍軒羽怒吼著再度上前抓起肖夜辰的衣領，將他的身子狠狠的抵在墻上。

　　“打死你又能如何？”

　　“……”

　　“藍墨北能活過來嗎？我爸爸能站起來嗎？藍海能東山再起嗎？我對你赤誠相待的那些年，能收的回來嗎？”

　　“軒羽……”

　　“我問你肖夜辰，可以嗎？就算打死你，如今的一切會有什么改變嗎？會嗎？”

　　藍軒羽聲情并茂的嘶吼，幾乎吼痛了在場每個人的心。

　　“所以我真恨你——恨事到如今我竟拿你無可奈何！這么多年，你耍的我好苦肖夜辰……”

　　“……”

　　“我把你看成親兄弟，你卻一直在我的背后插我的刀……”

　　“……”

　　“我爸爸和我哥哥多年來對你充滿戒備，多次勸我防著你，我卻偏偏不信邪！我甚至伙同你這個一直想要害藍家的人，一起害死了我哥哥！”

　　“……”

　　“多諷刺啊肖夜辰！我日防夜防，防著藍墨北，我料想著防盡這商場所有人，唯獨對你不設防！結果偏偏就是你給了我致命一擊，重創了藍家，害死了我哥，害慘了我爸爸，我真是瞎了我，錯看了你這么多年！如今讓我遭受這一切，是不是我有眼無珠的報應？啊？你說是不是報應肖夜辰？哈哈哈哈哈……”

　　藍軒羽一把甩開肖夜辰的衣領，自己的身子也踉蹌幾步靠在了對面的墻上。若不是有那堵墻作為支撐，此刻的藍軒羽怕是就要無力的倒在地上。

　　他悲愴的如斷腸般的笑聲，在醫院的回廊里聲聲回蕩。

　　肖夜辰紅著眼眶默不作聲的站在那里看著他，好看的眉頭緊緊的蹙起，眼中難以言說的痛苦絲絲縷縷的彌漫了整個醫院的走廊。

　　“軒羽，你自己是沒有錯的！你要恨，就恨我吧……”

　　肖夜辰想說，這么多年你的赤誠相待換來的不盡是虛假和謊言，你也換來了我對你這份赤誠的感動。可是即便說了又能如何？

　　結果已經無法改變。

　　“是！我恨你——但是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的有眼無珠，識人不清！連你都不可信，這天下還有可信之人嗎肖夜辰？還有嗎？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藍軒羽歇斯底里的狂喊，聲聲凄絕。

　　當所有人都被悲傷和憤怒籠罩而沉陷其中時，急救室的門被推開。藍軒羽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沖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被推出的藍斯年的手。

　　“爸爸，你怎么樣？”

　　藍軒羽迫不及待的看著雖然努力睜著眼，卻依然奄奄一息的藍斯年詢問。

　　“好在送來的及時，只是這日后，恐怕更難恢復……”

　　肖夜辰急忙迎上去，醫生頗為遺憾又無奈的對他說。

　　肖夜辰暗淡的垂下雙眼，眼中的落寞如海般深不見底。

　　“沒事的爸爸，我給你請最好的醫生復建，你一定能重新站起來，重新講話的！你放心，你一定能的！”

　　藍軒羽堅定的對藍斯年說，不知是在安慰藍斯年，還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