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點，物部平次跟昨天一樣親自開車到松下暢的公寓樓下接他去警視廳。

　　然而在樓下等了將近一刻鐘，還是未能見到松下暢的人影。

　　就在物部平次準備打電話過去詢問情況的時候，公寓的大門突然被從里邊打開了。

　　“吃早飯了么？平次。”松下暢站在屋里朝門外問道，說話時的表情有些異樣。

　　“還沒有。看你這滿臉憔悴的樣子，這是昨晚又忙到半夜了？”物部平次寒暄著進了屋。

　　“你這不是廢話么？那么厚的一沓資料，不看上四五個小時怎么可能看得完。對了，我廚房里在煮著咖啡，你要來上一杯么？”松下暢說罷就順勢朝廚房的方向走。

　　“不用了謝謝，咱們快些走吧，就快要遲到了。”物部平次不停地抬手看著時間，他不明白為什么今天的松下暢格外定心。

　　“喝一杯再走吧，反正遲到五分鐘跟遲到一小時都是遲到。早去晚去那么一會兒，向井賢二也不見得就會突然就跟你敞開心扉不是么？”松下暢說的都是大實話。

　　物部平次也知道這事兒壓根急不得，可上頭給的一周時限如今還剩下不到六天，再在這里喝杯咖啡閑聊一會兒，一個上午轉眼又要過去了。

　　講道理誰都會，然而實際情況中并無什么卵用。

　　不多時，松下暢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走了過來，將其中一杯遞到物部平次的跟前之后，自己緩緩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隨手翻開了茶幾上的那份關于向井賢二的資料書。

　　“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問你。”松下暢說著，抬眼看了看對面的物部平次。

　　“怎么？”物部平次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七年前，我師父山本一郎不是自殺的？”松下暢從茶幾上一包被拆過的煙盒里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抬手正準備點火。

　　“誰？”物部平次習慣性裝傻。

　　“盜夢宗師山本一郎。2070年愚人節那天，在鈴北街道上發現了他的尸體。當時警方說是他生前患有重度抑郁癥，系跳樓自殺。怎么，這么大的案子你會不知道？”

　　松下暢說罷引燃了紙煙，深吸一口后，將煙霧對著物部平次的臉上吐了過去。

　　“當然記得了。這件事當年在東京轟動一時。山本一郎的案子雖然不是由我們負責，不過我清楚地記得最后的調查結果確實是自殺沒錯。”物部平次有些心虛地回道。

　　“那這上邊寫的是什么意思？”松下暢將資料書記載了山本一郎謀殺案的那一頁，推到了物部平次的面前。

　　物部平次自然知道這案子的真相是什么，雙眼只在資料書上草草地停留了幾秒，便立刻閃躲開了。

　　“山本一郎謀殺案，主謀向井賢二？嘖，這我還真不太清楚。”物部平次邊咂嘴邊伸手摸著后腦勺。

　　松下暢沉默著抽著煙，一口接著一口，很快火苗就燃到了過濾嘴。

　　他伸手將其掐滅在一旁的煙灰缸里后，又從煙盒里拿出一根續上。

　　這根大約抽了過半，松下暢才清了清嗓子，喝了口咖啡看著物部平次開口道：“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說的話么？我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讓向井賢二喪失對現實的客觀判斷。可你到現在對我還處處設防，這叫我還怎么跟你繼續合作下去呢？平次先生。”

　　此刻，物部平次的表情寫滿了為難，因為警視廳里各自部門負責不同的案件，山本一郎謀殺案本就不在他們的職責范圍內。

　　資料上的這條信息也是因為其他部門在交接信息時沒有考慮周全，將一些原本應該鎖死在內部的信息馬虎地放了上來。

　　眼下搞得自己不好做人。

　　物部平次當然知道松下暢是個頭腦絕頂聰明的人，裝傻充愣含糊其辭地轉移話題，只會讓二人本就不大緊密的合作關系朝著更生疏的方向發展。

　　這對向井賢二當下這個案子沒有任何幫助。

　　一番考慮之后，物部平次沒得選擇，只得誠實地回道：“山本一郎確實是被謀殺的。不過，這上邊寫著的主謀向井賢二，其實并不準確。因為這只是內部的懷疑推測，實際上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的證據。”

　　“沒有證據是什么意思？”松下暢被物部平次的話弄得一頭霧水。

　　“嚴謹一點來說，就是你師父山本一郎的死到現在仍沒有一個確切的結果。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當時絕非自殺。至于為何資料上寫作主謀向井賢二，是因為他是你師父生前見過的最后一人。”

　　物部平次說罷伸手合上了資料書，起身朝門外走。

　　“這案子過去時間太久，具體的案件細節除非找到當時的卷宗，不然要想知道真相，恐怕是不大現實。我知道的都已經跟你說了，能不能繼續合作決定權在你。”

　　就在物部平次說完這些快要出門之時，松下暢立馬開口喊住了他，

　　“等一下。我師父的案子既然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再去深究也沒有什么必要。向井賢二的案子其實我昨晚已經想到了一個辦法，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一些特形演員？”

　　“特形演員？”物部平次站在門口轉過了身子。

　　“讓一個人懷疑當下所處的環境是否為現實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見到一些已經過世的人。昨晚我仔細地看完了向井賢二的全部資料，在他的人際交往圈中，過世的人有兩個，一個是他的師父山本一郎，還有一個是他在貧民窟的生母。”

　　松下暢說罷大口喝完了手中的咖啡，也跟著站起了身子。

　　“你的意思是去找兩位特形演員來扮演這兩個人？”物部平次不太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不是兩個。向井賢二在貧民窟的生母現在能夠找到的資料實在太少，而且時間過去這么久，連他本人是否還認得都不大清楚。所以我的意思是去找一個特形演員來扮演他的師父，也就是山本一郎。”

　　松下暢的計劃并不復雜，只需要這位特形演員適當地出現在審訊室外，像幽靈似的在向井賢二的視線范圍內飄過，目的就算達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上車吧，影視基地的人現在應該才上班不久。”物部平次說著抬手確認了一眼時間，距離上午十點還差一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