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包子怎么賣？”
“今天的包子賣完了！”包子鋪老板，是個矮胖的中年男，他走了出來，將攤子上的籠屜往回搬，“想吃下次早點！”
我轉身，攤手聳肩，“那就沒法了。賣完了，我們還得趕路，要不吃點別的？”
莫小野眨了眨眼，沒有反對，就當是默認。
我拉著他繼續(xù)往前走，找了好久，終于找到一家他不是很抵觸的店。
我身上沒銀子，只有出事那天晨起時，娘親在我頭上簪的兩只花樣綴珠銀步搖。
一朵朵細小精致的銀花堆成半球的形狀，花底下墜著細小的珍珠串。
這可是稀罕貨！
娘親說，我們的首飾都是特別定做的，只有王公貴族才有資格戴，每樣都是獨一無二，在司飾坊中有記錄的。
這樣的首飾，我有很多，剛來東京時，太皇太后笑呵呵拉著我的手一頓夸贊后，大手一揮，賞了一大堆。
但都被娘親收起了。
不喜歡戴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戴在我頭上，容易不見。
在皇宮這樣是非眾多的地方，饒是一根頭發(fā)絲，都能掀起軒然大波，可謂是不得不注意。
幾經思考，我最終還是將頭上步搖摘下，放到老板跟前，“我能用這個換兩碗面嗎？我跟弟弟已經好多天沒吃過面了。”
老板將步搖拿起，端詳半晌，點頭，“可以！”
我心中一樂，拉著莫小野到一旁坐下。
那頓面，是出事后，我吃得最飽最滿足的一頓。
吃飽喝足后，便是上路。
可大白天，天上沒有星星，我就沒了方向。
“難搞哦！我該往哪邊走？！”我盯著陰沉沉的天空發(fā)呆。
本來還陽光明媚的天，不知什么時候，竟暗了下來。
我以為只是云擋住了太陽，很快就會恢復晴朗。
可這云一直不散，還越積越多，漸漸地濃郁起來。
“不會是要下雨吧！”一想到這，我就打了個激靈。
下雨天，就等于沒星星。
沒星星，就無法前行。
無法前行，就沒法找到爹爹和娘親……
天吶！
后果太可怕，不敢想下去！
我拉著莫小野沿著街道往前走。
不管這樣，往前就對了！
往前走，總比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斃的好。
然而，沒走幾步路，天空便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雨點越落越大，打在干燥的泥地里，化成一個個漆黑的小點，然后連成一大片，嘩啦啦的雨聲，覆蓋世間所有聲音。
我拉著莫小野朝一旁的屋檐跑去。
然而，這屋檐不大，雨一大，就全飄了進來，身上的衣服一下子全濕了。
“要進來坐一下嗎？”
屋內忽然飄出一個聲音。
我微愣，悄悄朝門口探去。
發(fā)現(xiàn)門是開著的，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沒看到。
就在我以為是聽錯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屋角邊上坐著個渾身黑漆漆的人，那人正悠閑地給自己斟茶。
我看了眼身后瑟瑟發(fā)抖的莫小野，猶豫半晌，“那個……我真的可以進來，避雨嗎？”
那人沒有回答。
我一般把這當成默認。
我拉著莫小野小心翼翼走進去，站在墻角邊上，盡最大努力不給他人造成麻煩，“你放心，我們都是有家的孩子，不是難民，也不是乞丐。雨停之后，我們就會離開。”
那人沉默，只安靜的坐在那里，慢條斯理地喝茶。
我想了想，又道：“你給我們提供避雨的地方，我阿爹阿娘知道，一定會重重感謝你的。到時候，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們有。”
那人還是沒有說話。
真是個奇怪的人！
我轉向一旁莫小野，摸摸他渾身濕透的衣服。
發(fā)現(xiàn)他的手冰涼冰涼的，便一邊幫他搓手，一邊呵氣，“一定很冷吧！要是有暖爐就好了！我家暖爐可多了！有像球一樣，也有像盒子，花籃的式樣的……娘親怕冷，爹爹就想著法子做各種各樣的小暖爐。一到冬天，我最喜歡的就是待在娘親的房間了。暖烘烘的，穿紗衣也不會冷著。等找到阿爹阿娘，我就送你一個小暖爐，這樣，你就不會冷啦！”
小家伙眼巴巴的看著我，外頭的雨越下越大。
我就著門縫望出去，發(fā)現(xiàn)天地間成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整個世間都消失了般。
狂風夾裹著雨水，吹了進來，我冷得顫抖，卻不想在小家伙面前表現(xiàn)出來。
那黑衣人還是像一開始那樣，不停地喝茶。
他已經喝了好久的茶了。
也不知水壺里有沒有熱水，有的話，問要一點應該不過分吧！
我忐忑著走了上去，“那個，我想要一杯茶，我弟弟的手，很冷。”
黑衣人低著頭，斗篷下，大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能看到的，也只有一個高高的鼻子的輪廓而已。
等半天不見回答，我只好鼓起勇氣，伸手去拿杯子。
見他沒有反對，便再接再厲，將手伸到一旁的水壺上。
他還是沒反對。
我將水壺提了起來。
水壺很輕。
我小心翼翼倒了小半杯，道聲謝，拉著莫小野迅速回到原來的位置，將余溫尚存的茶水放到小家伙冰冷的手上，“這樣好點沒有？”
莫小野望著我，我咧嘴一笑。
這場雨下了好久，久到什么時候睡著的我都忘了。
等我醒來，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可雨還在下著，不過小了很多。
街面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撐著傘，瑟縮著身子匆忙地走著。
黑衣人還在原來的位置上坐著，保持著一開始的姿勢。
只是，他沒再喝茶了。估計是茶水沒了。
莫小野伏在我腿上，睡得正香。
我摸摸他的手，暖呼呼的，真好！
一股肉香味透過冰涼的風雨穿街過巷飄進我鼻子里。
我透著門縫望過去，不遠處的包子鋪煙霧繚繞，好多大人牽著小孩子在那里排隊。
想起昨天小家伙望著包子鋪時的神情，應該很想吃吧！
我小心翼翼抽身出來，冒雨跑到鋪子前，站在人群后。
人好多哦！
我將最后一支銀步搖摘下，拿在手上掂量了番，也不知道能換多少個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