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爹和朱媽媽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喜事,喝酒喝到很晚。
他們談話內容有好幾次提到皇帝,可內容過于深奧,我聽得糊涂。
我輕撫著伏在我腿上的小家伙。
他們將我們關在籠子里,每天兩個饅頭吊著。
本來就瘦的小野和萱兒,經過這一個月更瘦了,感覺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
真的好可憐!
他們究竟想帶我們去哪里?
我和阿爹阿娘近在咫尺,我不能放棄這個機會。我怕我放棄了,就永遠回不去了。
夜漸漸地深了。
王老爹和朱媽媽終于喝不動了,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
桌面上的燭光,幾經搖曳后,最終還是頂不住寒風,滋的一聲,熄滅在燭淚中。
我搖醒腿上的小家伙,將手指放到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就算我不做這手勢,他也不會發聲的。
我搖醒萱兒,女孩兒一臉狐疑地看著我。
我指了指鎖頭和門口。
她深吸氣,似想叫喊,我連忙捂住她的嘴巴,壓低聲音道:“我爹爹就在附近,只要我們出去,就可以找到他了。”
女孩兒蜷縮著身子烏溜溜的眼珠子在黑暗中忽閃忽閃的,抿了抿嘴,沒再說話。
鎖頭是極普通的銅鎖。
這種鎖看起來堅固,其實不堪一擊。
在鎮北軍中,早就淘汰了,也只有普通老百姓將這當成寶貝來用。
我從縫隙里掏出一根細貼,這是我早上醒來,無聊亂番,在籠子底下翻到的。
再遇到鎮北軍之前,我沒想過跑,所以就沒怎么在意,看了一眼就沒管了。
如今遇上了鎮北軍,這可是能救命的大寶貝!
我盯著桌子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拿起銅鎖,將細鐵插進鑰匙孔中。
我翹我翹我翹翹翹……
咔嗒,鎖開了!
我心中一喜,連忙小心翼翼將鐵鏈拉開,推開門,拉著莫小野一起鉆出了籠子。
我轉身去拉萱兒,可她蜷縮在角落里一動不動地看著我,一點要跟我一起走的意思都沒有。
“你留在這里,會死的!”我壓低聲音道。
可她搖了搖頭,將臉埋進臂彎。
我拿她沒發,暗暗地舒了口氣,望向桌面。
兩人睡得正香,喝了這樣多酒,想來一時半會也醒不來。我先帶莫小野離開,等找到阿爹阿娘,然后再讓他們來救人應該不是問題。
“那你留在這里等我,我會回來就你的。”
我說完便拉著莫小野悄聲出了房子,沿著白天沽酒的路一路狂奔。
“哎!你快醒醒!你知道鎮北王在哪里嗎?”
我跑到街上,看到睡在路面上的乞丐便上前問道。
“要死啊!大晚上的!”乞丐很生氣,隨手一指,道:“驛館!你這小家伙,大晚上去也沒人理你!”
“謝謝啦!”我拉著莫小野往乞丐所指的方向跑去。
在擔驚受怕中煎熬了一個月的我,從未如此焦急開心過,我很快就可以見到阿爹阿娘啦!
我的阿爹阿娘,最愛我的阿爹阿娘!
只要有他們在,誰也欺負不了我!誰都不敢不相信我!
“鎮北王私通狄族,欺君犯上,狼子野心,其罪當誅!桐城刺史吳有當,揭發有功!包圍刺史府,捉拿逆賊!違抗命令者,格殺勿論!”
我還未找到驛館,便看到黑壓壓的一群人堵著街道,舉著火把將一座酒樓得水泄不通。
站在人群中大聲念讀圣旨的人我認得,是皇帝寵信,中常侍趙儀。
母親曾跟我說過,趙儀跟皇帝一起長大,皇帝什么事都聽他,只要他說的,都是對的。讓我最好不要招惹他,平日里見著,也得恭敬一點叫一聲趙伯伯,這樣對我和遠在邊關的爹爹都有好處。
可他如今卻說我爹爹私通狄族!
我爹爹為保護邊境勞心勞力,鞠躬盡瘁,這話怎么也說不過去。
我想要上錢解釋,卻被小家伙拉住。
火光在他眼中晃動著。
我冷靜下來。
要是此時沖上去,我一定會成為他們牽制爹爹的籌碼吧!
“謝謝你。”
我說著,拉著莫小野躲進墻角。
爹爹那樣聰明,鎮北軍那樣厲害,只要我不出現,他們能不能捉到爹爹都說不定。
嘎吱——
驛館大門被打開了。
一個身穿白衣的男人抱著個嬰孩走了出來。
我一眼便認出,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爹爹,那他懷中的孩子是……
“趙公公……好久不見!”爹爹往了眼懷中孩子道:“內子剛生的,是個男孩!公公帶這樣多人來,是替本王道喜的么?”
弟弟!
我有弟弟了!
我娘親沒事!
這一路下來,我最擔心的就是娘親!
她一個人,懷著孩子,在亂軍之中如何生存?
我不敢往壞的處想,只想好的安慰自己。
果然,想好的東西,好的東西就會眷顧你。
我有弟弟了!我以后就是姐姐了!
我一激動,就抓緊莫小野,又是笑又是掉眼淚,看得他一臉懵。
“鎮北王好氣度!”趙儀陰陽怪氣道:“既然孩子生下了,就請王爺跟灑家去一趟刺史府吧!圣上正在那等著您呢!”
“是么?”
爹爹將懷中孩子交給一旁婦人,負手走下臺階,朝趙儀走去,在他跟前半步站定。
趙儀身旁的人想拔劍,卻被阿爹身后的人壓制住,不敢輕舉妄動。
趙儀被爹爹逼得往后退,顫抖著手指著他,道:“你你你……想干什么?灑家可是奉命行事!你難道要違抗圣旨?”
“私通狄族,欺君犯上,還有比這更大的罪名么?”爹爹反問道。
是啊!
趙儀這廝真是笨啊笨!
一開始就按這么大的罪名,以為這樣爹爹就怕了?真是可笑!
“陛……陛下這……這不讓灑家來帶你去當面對峙么!”
“當面對峙?我怕是有去無回吧!宋慶年這家伙,十年不見,還是這么蠢!想除掉本王也不看看是什么情況!你真當八十萬鎮北軍白養的嗎?!”
爹爹吼聲一出,整條街忽然亮如白晝,房屋巷口站著的,全是鎮北鐵甲軍。
他們有的手持箭弩,有的執著長槍,還有騎著鐵馬舞鐵蒺藜的,黑壓壓的一群,瞬間對趙儀帶來的人形成包圍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