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野拿到手中仔細端詳，“這是我的匕首，一直掛在王帳壁上。”
“也就是說刺客進過王帳。”我眉頭微沉，“拿你的匕首刺殺我，嫁禍？”
莫小野沉默不語。
我們回到王帳的時候，萱草正在帳外彎著腰逗弄黑馬身側木籠子里的東西。
那是匹毛色油亮，肌肉壯實，身體線條極佳的馬兒。
牽黑馬的是個頭頂圓凸的中年矮胖男，男人一見到我們，就露出崩缺的牙齒，叫道：“可汗，閼氏！真的是您們決定，將烏云雪雁送給蒙奇？”
莫小野上前，摸了摸烏云的鼻子，嗯了一聲，“既答應了，就要做到。蒙奇救了本汗，他需要，就給他送過去吧。”
崩牙男人眼神落寞，低著頭，不再說什么。
聽到他提雪雁，我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到掛在馬兩側的木籠子上。
萱草見到我早已自覺退到一邊。
我彎下腰往籠子里瞧，里面果然關著只跟天鵝一樣雪白的大雁，雁的脖子比鵝的要短粗些，很容易辨別出來。
雖說雪雁算不上什么稀奇玩意兒，可大多雪雁也只空冠雪號，大部分的翎羽參雜著灰色或者黑色的雜毛，像我眼前這樣全身上下，白得發亮的，估計找遍整個草原也找不到第二雙。
我將手伸進籠子里，頗為不舍地摸了摸它的羽毛，雪雁仿佛有感應般，嘎嘎地叫了起來，欲展翅，無奈被牢籠擋住，連伸直都做不到。
“你若喜歡，回頭我再給你尋兩只。”莫小野道。
我站直身子，笑而不語，一直目送著馬兒在崩牙男的牽引下消失在帳篷的縫隙間。
我們的午餐沒有烤全羊。
是簡單的馬奶餅加牛肉和菜湯。
這樣的菜肴，在草原部落是極尋常的，不僅平民百姓吃，王公貴族也吃。
午后的陽光炎熱且猛烈，我和萱草將王帳中的羊毛毯子厚被子拿去晾曬，換上薄毯子和夏涼被，不然，這覺沒法睡。
莫小野野幫忙，他忙著聽我指揮將房間里頭的大件物品挪來挪去。
等一切忙活完畢，我也累得夠嗆。
雙手插腰，心滿意足地看了眼自己的工作成果，轉身準備回帳里休息。
“賤人！”
我剛轉身，身后就傳來一聲叫罵。
我側首轉身，一個渾身火紅的少女正手執鞭子氣勢洶洶朝這邊走來。
我朝左右望了望，發現這附近除了我和萱草再無他人。
難道是沖我來了？
我半瞇著眼，看著她在我面前站定，紅彤彤的衣服，還有滿頭紅珊瑚珠子，將她本來就因熱而泛起潮紅的臉蛋更紅了。
“你什么意思？”紅衣少女將手中鞭子指向我。
我被這問題問得一臉懵，“什么什么意思？”
“你少給我裝糊涂！”紅衣少女將手中鞭子狠狠地鞭向草地，啪的一聲，瞬間濺起無數青草細屑，一道長長的鞭痕，猙獰地暴露在陽光之下，“沒想到你這么惡毒，為了逼我嫁給蒙奇，連可汗的戰馬和婚雁都能給他！”
她這話讓我更加迷茫了。
我笑：“你這話真奇怪，我履行諾言，倒成了惡毒的人，那你不分青紅皂白拿著鞭子就到我帳前撒野，你是什么人？好人么？”
“你！”紅衣少女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怎么了？”莫小野從帳里走出，看到紅衣少女眉頭瞬間便沉了下來，“誰讓你來這的？”
“額格魯說了，這里是我家，沒人可以阻攔我回家！就是你也不成！”紅衣少女揚起下巴，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
周圍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人們站在王帳的不遠處，靜靜的看著。
果然有熱鬧看，中暑也涼快！
太后的帳篷離王帳并不遠，估計紅衣少女來的時候就有人告訴她了。
我們沒說幾句，就看到那滿頭花發嚴肅著臉的高挑女人在庫山的陪同下來到帳前。
她看了我們一眼，一聲不吭，徑直進入王帳，在床上坐下。
我們只好跟了進去。
周圍的人估計看不到熱鬧，也都散了。
“吵什么呢？”太后的聲音是極具威嚴的，她一開口，我的心都禁不住抖三抖。
“這女人居然將可汗的戰馬隨便送人！”紅衣少女瞪大眼睛，咬牙切齒的模樣有些可怕，“額格魯，戰馬代表著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戰士的戰馬，除非戰死或自然死亡，絕對不能隨意贈送他人，否則，必會遭到天神的責罰！這女人為獨占可汗，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居然將戰馬送給蒙奇，逼我嫁給他！”
“可汗，你的解釋。”太后望向莫小野。
莫小野望向紅衣少女，“條件是你自己立下的，蒙奇不過憑自己本事獲得迎娶的籌碼，沒偷也沒搶，我們也沒有白送，你要是覺得有什么不妥，可以讓薩滿去問天神，別像瘋子一樣到處亂嚷嚷！”
“你！”紅衣少女顯然被氣得臉都綠了。
“可汗！”太后斥聲：“注意你的言辭！”
莫小野扭頭不語。
“太后，可汗，閼氏！”
薩滿左賢王蒙奇都趕來了，他們身后還跟著烏拉扎瑪伊格和妲妲。
所有人一股腦兒都涌進王帳，整一個空間一下子變得逼仄狹小。
“也罷！”太后嘆了口氣，道：“薩琪瑪你也不小了，早晚是要嫁人的。既然蒙奇有心，喜歡你這么久，那就讓薩滿問問天神，這趟親能不能成。”
“額格魯！你怎么也幫著他們說話！”紅衣少女跺腳道。
“不然呢？”太后瞪眼道：“你讓我幫你，怎么幫？條件是你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口的，蒙奇憑本事獲得娶你的籌碼，你讓我幫你，是讓我幫著你背信棄義嗎？這事你就是告到你阿兀那里，他也幫不了你！”
我不由得將目光轉向場中最尷尬的蒙奇，他是整個事件的主角，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草原第一勇士，可他看薩琪瑪時的眼神卻是那樣的無助不知所措，仿佛做錯的人是他一般。
也不知為什么，我忽然有點后悔了。
或許吧，我不該履行這諾言。
亦或者我應該當作什么都不知道，耍耍賴，事情就過去了。
這樣，至少不會讓這么多人感到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