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們便來到目的地。
御書房前身,據說是一家驛館。
李存介發動政變,鎮北王宋慶節點兵二十萬前來護送,于桐城落腳。這驛館便是其落腳的地方。
后來宋慶節發動政變,斬殺殤愍帝及皇黨余孽三千人,定都桐城,便以這驛館為中心,修筑皇宮。
經過十年經營,原本不起眼的小山城,如今已赫然成為四大都之一,繁榮程度,僅次于千年首都東京,是其余兩大國都西秦聊城,北涼赤沙望塵莫及的存在。
果然應了一句話,有本事的人,無論處于什么樣的環境,都能光芒四射。
只是有一點讓人想不明白,宋慶節這樣厲害,又有著令人聞風喪膽的鎮北軍作為后盾,為什么不趁李存介根基未穩打回東京,將大祁的天下奪回。
這問題組織給出的解答是——情!
其實這一點都不難分析,宋慶節在原配離氏死后,就再也沒立過皇后,也沒納過任何一個妃子,就連宋玉茗這樣的病子都能被立為皇太子,除了對離氏的深情,委實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而這御書房,也是當年離氏薨逝的地方。
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多情種!
而這樣的多情種,在有心人眼中,就算再厲害,也是不堪一擊的。
進入御書房于我而言,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因為老皇帝下過命令,皇宮就是我的家,我想要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如今的他,把我當成是與離氏失散多年的女兒宋玉薇,而扮演宋玉薇盜取南祁布軍圖就是組織給我的任務,萱草和天蝎都是輔助。
一開始我還沒什么自信,畢竟宋慶節不是這么好對付的主兒。
情字雖是他弱點不假,但心狠手辣,做事從不手下留情,足夠冷血也是他慣有的作風。
十年來,多少暗衛刺客,以離氏,或宋玉薇作為切入點,想靠近他,都被他一一識破,割了腦袋,吊在城樓中,并喊話天下所有地下組織,要拿他腦袋,就把他親女兒送回來,別只送些冒牌貨!
狂!簡直太狂了!
“祁厲帝是我見過最狂的皇帝。”
這是我接到任務時對他的評價。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我以宮女身份進入他視線的時候,他一下子就將我認出來,還死活說我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兒。
這跟我想的不大一樣……
看著老頭子那興奮勁兒,若不是組織給我下了定心丸,我還真信了。
我的父母早死了,死在桐城政變,死在宋慶節的屠刀之下,如此血海深仇,我怎么可能會被老頭子的甜言蜜語所蒙蔽。
我恨宋慶節,我恨死他了!
若不是他,我就不會成為孤兒。
不是孤兒,又怎會成為刀尖上生存的刺客。
我每天醒來,就只有仇恨、仇恨……我這么努力活到現在,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親手殺了他,為我的父母報仇!
可我連我父母長什么樣都不記得了,這大概就是為人子女最大的不孝吧!
不過現在好了,我離仇人越來越近,很快我就可以報仇了!
御書房的構造,遠比我想象中的復雜。
經過十年改造,這棟建筑雖保持了原先外形,可里面的陳設裝潢早就變了樣。
點蠟的地板,紫檀木造的樓梯,底下大堂是堆放書籍的地方,第二層是皇帝日常辦公所在,也是軍機重地,日常有什么軍機要務,都是在這地方討論的。再往上的第三層,是宋慶節休息的地方,批示奏折累了,就在此歇一歇。
據說,那里曾是離氏離世的地方。
既然要找布軍圖,第一層基本不用看,直接上第二層。
而我想要的東西,就擺放在第二層大廳正中央的位置。
整個二樓十分的空曠,除了我們要找的布軍圖以及議事時坐的幾張椅子外,連最簡單的屏風簾幔都沒有,根本就沒有容人藏身的地方。
除了心腹重臣外,平日里進來打掃伺候的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知根知底之人。
真是只老狐貍!
布軍圖是個大型立體砂石圖,是大祁江山的縮小版,上面的高山河流,江海湖泊,城鎮村莊皆是按照真實比例塑造的,用栩栩如生來形容,根本就不為過。這樣龐大的地形圖別說盜走,就是挪動一下,都是奢侈的,不然底下也不會用這么多書架子作為支撐。
“組織讓我們盜的是南祁布軍圖,對吧?”我再次確認。
萱草點頭。
“那我們只要記住這一半就行。”我指著南祁疆域道。
“這么多?!”萱草瞪大眼睛:“要不我們找張紙……”
“你傻啊!”我翻了個白眼,“這是御書房!”
“你不是說危險即安全嗎?”
“你這是純粹作死!挑重點!快記!”
“你來了。”
身后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我渾身汗毛瞬間豎了起來,我的天!不是說他不在這的么?!怎么忽然出現了,竟像鬼魅一般,我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我不敢自詡自己有多厲害,但最基本的聽力還是有的。
能在我附近而不被我發覺的存在,除非他的功力在我之上!
怎么辦?怎么辦!
不行,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慌亂!
我微笑轉身,望向對面一襲白衣,滿頭白發的老頭,宛然一笑,甜甜叫道:“父皇。”
他赤著腳,負手含笑朝我走來,“你覺得這布軍圖怎么樣?”
我:“……”
問得這么直接,難道是發現了?!
我低著頭,偷偷瞄了眼一旁萱草,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畢竟眼前這老頭子雖看起來老,實際上他的武功高深莫測,好多刺客都是被他親手割腦袋的,在探清虛實之前,我可不想成為被割的那一個。
“密不透風,固若金湯!”
這是我對南祁布軍圖的第一印象。
老頭子走到邊上,將窗戶逐一打開,傍晚的風吹了進來,涼颼颼的。
落日余暉就像一幅畫,艷麗的霞光鍍滿天下。
“當年桐城兵變,你母親在這里生下你弟弟。如今你弟弟十歲,時間一晃,就是十年。安安臨終前,握著我的手,說她聽到你的聲音,她聽到你叫爹爹,叫爹爹救我。可我不相信,我以為是她太過于掛念你,出現幻聽。一直到有人上來反應,說兵變那晚,看到你拉著個小男孩躲在角落。那時情況特殊,沒人敢輕舉妄動……沒想,這一錯過,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