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相思病
福來客棧里。
劉豐見寄奴眼神死死盯著馬仁遠走的背影,一動不動,平日甜美的臉上竟帶著一絲噬殺之氣。面上不顯,心中生疑,臉上棱角分明,冷不丁問“你第一次見馬大人嗎?”
視線隨著她而來。
時間凝固,防不勝防。她暗想,這樣看來,他絕非是個頭腦簡單,心思單純之輩。
寄奴表情轉換的自然,平靜回“是。朝廷官員小女泛泛無奇哪有機會能見。”
“哦?我怎么看著剛才眼神中似乎多了些厭惡和毒辣,像是仇人一般。”劉豐接著淡淡問。
甚至帶著點溫柔繾綣。
殺人于無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祟崖雙眸黑沉,若有所思。
“知州大人長的像我已故的父親,我出身不好,母親早死,父親對我非打即罵。”寄奴說著,頓了頓又道“剛才初見知州因容貌相似,恍惚以為父親在世,害怕冷顫,膽怯非常。直到大人走后仍不能釋懷,劉將軍說我剛剛眼神狠厲,是寄奴不對,家里恩怨連累了旁人。”
劉豐聽完怔了怔,見她不帶任何感情的說出來這段話,五味雜陳。
祟崖抱著刀,嘆道“兒時陰影一時丟了魂可以理解,日后多注意,讓人看到難免想多了去。”
“多謝祟侍衛理解,寄奴知錯了。”語氣誠懇,好生可憐。
“無事。下次注意,走吧。”劉豐說了一句,便出了客棧門口,此事算是過去。
背影高大,步伐有力。
“跟上。”祟崖好言催促。
寄奴點點頭,心里松了一口氣。
一路長街,他們幾人四處偵查途中瞧見寶藥堂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想是原先治療毒水粉一事出了功,聲名鵲起。
以樓公子一人之力,打響了此處的招牌,成了荊州百姓最信賴的藥房。
“賣的又便宜又頂用,誰不喜歡?”一老人佝僂著腰,年紀不小,面色卻紅潤,看起來康健非常。
旁邊閨閣女子也趕趟似的,粉面含春,羞答答道“奴家也是,每到夜晚,便頭暈乏力,浮想翩翩。心中很是恐慌,只好來找樓公子把把脈。”
“果不然,見到他后奴家就覺得全身頓時恢復生機,活力滿滿。”
說罷,一臉癡相。
寄奴笑了。
姑娘,你這是思春得相思病了吧。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將軍,聽他們傳的玄乎,現下正好得空,要不然進去讓他看一看您的腿。”祟崖突然想起了什么,提議道。
“都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估計很難痊愈。”劉豐神色黯然,搖搖頭道。
祟崖出聲反駁道“此人不見得不行。試試又何妨?偏那京城的有用?民間能人志士多的很,只要有一點希望就要把握,將軍千萬不要錯失良機。”
劉豐思索良久,一直以來這病困擾他多年,每逢秋冬雨季就酸痛難忍,夜不能寐。也是當年太過逞強,雪地習武落下的病根,遍尋良醫皆說束手無策。如今舊事重提,難免生出蒼涼之感。原來已經熬了那么多年。
時光回旋,人聲喧嘩,池水叮咚響。
他回過神,下定決心,出聲道“進去看看。”
“劉大人今兒什么風把您吹來了?”寶藥堂的門口站著個打雜的,眼尖笑著往里招呼。
祟崖拿著刀大大咧咧開路進去,道“將軍找樓公子看病。”
“好嘞,先稍坐一會人有點多,我去傳喚。”
說著,安排仔細后麻溜的就往里頭走了。
倒是個人精。
劉豐筆直地坐著,周周正正。瞥見寄奴還在外面單單站著,出聲道“在外面作甚?還不進來?”
“屋子藥味濃,聞著會皮膚過激起水腫,奴婢在外面等。”寄奴生怕聽不清,扯著嗓子回。
被關過一次怎么可能再傻不愣登的自己跳進坑,她是妖,進去可就出不來,除非有會法術的人帶著。
讓誰來?屠寒川嗎?
寄奴毫無辦法的在臺階上踱步等待。
樓鏡剛開好一個方子,就聽說有劉大人找,說是看病,二人素來沒有交集,想是真為疾痛而來。
“何憂?”他穿著青衫而出,淡淡花香味,洗了把手,用干巾擦凈道。
“腿疼,是舊疾了。”劉豐見來人不俗,容貌上乘。出聲回。
他掀開褲腿看了一眼,清冷著聲音問“小時可是練功著了涼?”
祟崖點頭道“確有此事。”
聽罷,樓鏡修長的手指把褲腿緩緩放下,“藥石無用?”
“無用。”
“既然無用,針灸即可。”他淡淡回。
劉豐啞著嗓子,稍有激動之色,問“可有把握?”
“交給我,十成。”
旁邊手下遞過來一排銀針,粗細各不相同。
“大人忍著點,會有痛楚。”樓鏡半蹲下來,溫潤提醒。
“無事,這點疼痛不在話下。”
連著施了四五針,針針精準,戳骨之痛,劉豐硬是沒吭一聲。
忍字頭上一把刀,厲害。
樓鏡收針,道“每日一次,七天便好。”
小廝把東西收拾完,退了下去。
祟崖懂事的付了銀兩。
劉豐起身,喜出望外。連連感謝。“若是能治好,劉某必定以恩人相待。”
說著,還要邀請去府中做客。
樓鏡笑帶春風,未拂好意,只是說著病人多,治療繁忙,改日再去。
不愧能做到朱雀谷谷主,禮儀一頂一的好,叫人心生愉悅,挑不出錯處。
二人交談甚歡,從屋里出來送至寶藥堂門口,樓鏡見一女子自己玩樂于臺階之上,面皮沒見過,可這妖氣是真熟悉,是那日的寄奴草?
她不是被屠寒川擄走了?
寄奴亦瞧見他,裝作不認識的樣子,俏聲道“大人,該回府了。”
劉豐擺手道“既然如此,樓公子不必再送,下次再好好暢談,告辭。”
樓鏡勾唇一笑,“告辭。”
看著寄奴的背影,他表情無波。世上之事,紛亂復雜,露水之緣,來日無常,生死如何,與他何干?
這樣想著,轉身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