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二思來想去決定還是放棄住吧，沒有吃的他連兩天都扛不過去，而住在橋洞下死不了。

　　很快他在一家小飯店找到了一個管吃不管住的工作，飯店的名字叫《胖子小炒店》。兩千塊錢一個月，工資雖低但是解決了生存問題，也是很不錯的。

　　他的工作除了不做飯啥都要干，拖地板、洗刷碗筷、端菜盤子等。

　　牛小二一天到晚忙個不停，一個人當兩個使，還經常被罵。

　　老板娘是個肥胖的婦女，嗓門出奇的大，比男人的嗓門都大的多，而且變臉特別快。

　　見到顧客，滿臉笑容，熱情洋溢。轉臉就罵牛小二，這沒干好、那沒干好，還要扣他工資。

　　如果不是害怕下頓飯沒地方吃他一定要和老板娘吵一架，為了他的肚子不受委屈，他只能一忍再忍。

　　廚師也是一個胖胖的中年人，他除了做飯啥也不干，沒事的時候也會和牛小二聊兩句。

　　他告訴牛小二，你的前任也是一個胖子，無奈人胖干活不利索，而且還老是偷懶，被攆滾蛋了。

　　“我的身材是不是和這個店名格格不入？所以老板娘對我好像不太滿意。”牛小二一邊拖地一邊問胖子廚師。

　　“這個我不太清楚，你得問她本人。”胖子說完解下圍裙走了。

　　牛小二哪里敢問，就連放個屁也怕老板娘罵。他要熬一個月，趕緊租房子炒了老板娘換份工作。

　　牛小二把地拖得很干凈，他想這下老板娘總不會再罵我了吧。不料老板娘檢查完他的工作后，靠近他聞了一聞，立刻叉著腰開罵。

　　“你tmd是從屎坑里爬出來的，你幾年沒洗澡了，一身臭烘烘的。”

　　“明天洗干凈了再給老娘上班，如果我再聞到你身上臭烘烘的，馬上給我滾蛋，一分錢都不給你。”

　　自從搬到橋洞下牛小二就沒洗過澡，窮困潦倒的牛小二恨不得把一塊錢掰成兩半花，哪里舍得花錢洗澡？

　　這次被罵牛小二沒有覺得委屈，誰讓自己窮的連洗澡都不舍得花錢？

　　他口袋里還剩下十幾塊錢，他想向老板娘支取一些錢，不得不唯唯諾諾地向老板娘道歉，然后問他能不能先支取一點錢洗個澡。

　　“你才干幾天就跟老娘要錢，不想干給老娘滾蛋。”老板娘依舊不依不饒的吼道。

　　牛小二無奈，只好追出去，跑了半條街才追上胖廚師，問胖廚師能不能借一點錢給他，不料廚師一聽說借錢扭頭就走，理都不理他。

　　無可奈何的牛小二，半夜三更拿著換洗的衣服、破盆子、舊毛巾、和快用完的香皂來到水庫邊洗澡。

　　12月份的冬天，脫下衣服，寒風刺骨，雞皮疙瘩迅速布滿全身，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他第一次在這么冷的天洗冷水浴，這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他先用手試了試水溫，瞬間感覺到手都麻木了，他喃喃自語著，別把老子給凍死了。

　　不料，話音剛落他腳一滑掉進了冰冷的河里，河水瞬間吞沒了他整個身體，他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牛小二從來沒有享受過上天如此厚愛，怕把他的身體凍壞了，直接把他拉到了水里。

　　在農村老家，從小到大夏天都是在河里洗澡，游泳就像走路一樣容易，這威脅不了他的生命。

　　一分鐘后他從水里露出頭來，然后吐了一口水，打了幾個噴嚏，他驀然感到，水里竟然比岸上要暖和。

　　他迅速爬上岸，又迅速在全身涂上香皂，然后又跳進了水里。

　　他洗過無數澡，游過無數次泳，在這么寒冷的夜里還是頭一回，他突然感到很酷，以后吹牛逼又多了一個題材。

　　回到橋洞下的房子里，他不停的打噴嚏，然后開始發高燒，嘔吐和腹瀉，一夜沒有睡著。

　　第二天，他覺得特別痛苦，上吐下瀉，高燒不退，肌肉疼痛。他費了好大的勁才來到飯店，他向老板娘請假，支取一點錢去看病。

　　不料，老板娘看他沒有利用價值了，直接揭了賬把他開除了。老板娘殺伐決斷從不拖泥帶水，一邊算賬嘴里一直咒罵著什么。

　　牛小二一開始以為是罵他的，聽了半天好象是罵他男人的，好象再說……你個死鬼你不死那么早，老娘也不會活的那么累，那么苦，現在啥也干不成……

　　她把錢給了牛小二，讓他趕緊去看病，牛小二數了數錢還多給了幾百塊，牛小二抽出多給的錢還給老板娘。

　　老板娘把錢塞到牛小二的口袋里，讓胖廚師趕緊把他送到醫院。

　　牛小二突然很感動，沒想到這個在心中咒罵了無數次的壞蛋老板娘竟然會多給錢，而且還會讓廚師送他去醫院。

　　廚師見到牛小二很詫異，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坐上去醫院的公交車，牛小二就哆哆嗦嗦地把昨晚水庫里洗澡的事告訴了廚師，廚師聽了很詫異，同時，又因為沒借給牛小二錢而感到非常愧疚。

　　他把口袋里的錢全部掏出來，塞到牛小二的口袋里，牛小二感動的熱淚盈眶。

　　廚師告訴牛小二，你的前任借了我500塊錢被攆滾蛋的時候也沒有還給我，我以為你也會跟他一樣，所以昨晚沒把錢借給你。

　　“我覺得老板娘的本性應該是善良的，她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牛小二哆哆嗦嗦的問道。

　　廚師長嘆一聲說：“老板娘其實是我姐，我姐夫前一段時間病死了，為了給他治病她負債累累，壓力非常大，而且小店的生意總是不死不活的。”

　　“我也不止一次地勸他，不要這樣對待員工，可是沒有用，他有喪夫之痛、負債之苦，我向你替他道歉，希望你能原諒她。”

　　牛小二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他坐著都覺得很累，說話對他來說太費勁了。

　　想到過去老板娘把他當出氣桶，現在又多給她錢治病，過去他討厭和怨恨老板娘，現在又感激老板娘，人真是一個奇怪的動物。

　　到了醫院，胖廚師排隊給他掛號，做了疹斷，開了一大堆中藥。

　　熬中藥需要時間，要等半天，牛小二不希望胖廚師送他到破破爛爛的橋洞下，也不忍心讓人家不上班陪著自己。

　　只好讓他回店里，他故作堅強地說：“老板娘更需要你，我能行，不用再等了，你對我的幫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牛小二買了一些吃的和喝的，攔了一輛人力三輪車回到了橋洞下，癱倒在破舊的沙發上，他幾乎透支了所有的力量，再也不想動一下。

　　他靜靜地聽著破破爛爛的“墻壁”在微風中稀里嘩啦的響著，微微的寒氣滲入房間，他仿佛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汽車通過橋面產生大大小小的震動，他感覺自己好象躺在了棺材里，他想，我會不會死在這里，難道這里就是我人生的終點嗎？

　　我還沒有結婚、我還沒有后代、我還沒有給老爹送終，我怎么可以死？老天爺讓我挺過這一關吧……

　　可是渾身的疼痛在告訴他，老天爺不一定能救得了他。他睜開眼睛，看了看這個破爛又昏暗的房子，他突然開始同情自己，同時又產生了生不如死的絕望。

　　人怎么可以這樣活著。到處都是高樓大廈，我卻躺在這破舊的橋洞下，我的人生為什么會這么落魄？我錯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