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琛嘴角的笑意始終落不下來，他專心致志的開著車，卻時不時瞥了一眼坐在一邊的小女人。

　　程婳緊張的呼吸還沒緩勻，就察覺到霍霆琛在時不時的看她，忍不住心又開始躁動起來，她壓了壓緊張的情緒，還是決定把這些話一定要說出口。

　　并不是對霍霆琛說，而是對自己說，給自己一個勇氣。

　　程婳停頓了一下，這次卻不敢再去看霍霆琛，目光筆直而又認真的看著前方茫茫的道路和車流。

　　“我說這些話，其實也是對自己說的，你就當做是一種儀式感，不然我總沒有那個底氣和信心，下一次夏瑩瑩再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總是忍不住會想，她才是一條捷徑，她才是更能幫助你的人，我就會忍不住想退縮。”

　　霍霆琛嘴角的笑意逐漸落了下來，他的目光也轉變的有些嚴肅起來，淡淡點了點頭，“恩，你說。”

　　把開頭的一段話說完，程婳長出了一口氣，像是脫了力氣一樣靠在椅背上，仰著腦袋看向前方，目光有些茫然，接著說道，“上周末我去給你媽媽治病，你媽媽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說我幫不到你，希望我能給你更好的出路和選擇。”

　　霍霆琛握住方向盤的手僵了一下，但他沒有回頭，程婳也看不到他臉上神情，只是她聽見霍霆琛聲音有些暗沉的可怕，“那你說的什么？”

　　程婳卻咯咯笑了起來，轉過頭對霍霆琛眉眼彎彎的笑道，“我說以前我可能會退卻，但現在我不會。”

　　霍霆琛神情一怔，但隨即臉上的神情有些凝重起來，他的手握緊了方向盤，骨節有些泛白，但他沒有說話，只是緊抿著唇線聽程婳在說著。

　　“包括現在我也會認為夏瑩瑩才是你更好的選擇，她的家世背景要比我優越不知道多少倍。”，程婳點著頭又把臉轉了過來，目光低垂著看車子，看纖細的一根根手指糾纏在一起攪來攪去，一邊繼續說著，“但是家世背景這東西吧，人一出生就定好的東西，我也沒辦法改變，所以我就算再鉆牛角尖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也沒有用的。”

　　“但我也不想就此放棄你，”程婳的聲音有點低微，像是卑微的塵埃在祈求上帝的垂憐，甚至帶著一點兒哽咽，“像夏瑩瑩能輕而易舉就得到的東西，我要花費比她更多更多甚至不眠不休才能勉強觸及一點，你因此才能看到現在的我。”

　　程婳忽然低下頭去，把整張臉深深埋進了手心里，聲音沉悶好似破舊的鼓風樓在發出嘶啞的低吼聲，她還是忍著眼淚，咬住嘴唇繼續對霍霆琛說著。

　　“但我也不想就此放棄你，”程婳使勁說著，“我這些天一直在想，我要比以往更加更加更加努力，才能達到夏瑩瑩可以幫你的那種程度，才能讓你媽媽徹底認可我。”

　　“但這一切，”程婳的聲音里已經帶著低微的抽泣聲，“都是因為你堅定的選擇了我，告訴我，我是你那個永遠不會放棄的人。”

　　否則她會轉身就走的，即便真的很疼，但總比到最后死無葬身之地的好。

　　像三年前霍煜那樣。

　　霍霆琛很清楚，他愈發的清楚，眼底的陰霾和濃霧就愈發的濃烈。

　　到下一個紅燈的時候，他直接松開了方向盤，在車內的一片漆黑中，彎下腰狠狠的把程婳揉進了自己的懷里，好似要融入骨血。

　　他聲音低沉而鄭重，眉目莊嚴而肅穆，宛如對著神祇起誓的人，“你是我永遠不會放棄的人，永遠都是。”

　　那天晚上霍霆琛帶著程婳去了街頭巷尾的一家老式點心鋪。

　　一看到那家點心鋪熟悉的招牌，程婳的眼眶就忍不住紅了，站在她身后的霍霆琛悄悄走進，扣住了她冰涼的手，溫聲對她說，“以前你媽媽帶你來吃點心，現在和以后我帶你來吃點心。”

　　那是她小時候，媽媽還在的時候經常帶她去的一家點心鋪。

　　程婳抬手擦了擦眼淚，使勁吸了一下鼻子，轉過頭對霍霆琛露出一個大大而明亮的笑容，“好啊，那你可要小心我把你吃窮了！”

　　霍霆琛眉眼溫柔的垂眸搖了搖頭，“不怕，吃窮了也不怕。”

　　回去的路上，程婳一邊吃紙袋子里的蟹殼黃，一邊有些出神的看著窗外的霓虹燈。

　　她看的有點久，霍霆琛忍不住轉過頭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問道，“在想什么？”

　　程婳申請一怔，連忙回過神來，對霍霆琛正色道，“在想初審稿件的選材，要在大海撈針一樣的初審中被選中參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說著，她又狀似愁苦的皺起了眉頭，扁著嘴巴狠狠咬了幾口手里的蟹殼黃。

　　霍霆琛忍不住眼睛彎了下來，“你真的不是在借機吃點心嗎？”

　　程婳正在吃點心的嘴巴一下子停住了，兩邊鼓鼓的，瞪大了眼睛，活像個偷吃的小松鼠。

　　瞥了一眼霍霆琛意味深長的笑意，她連忙把一紙袋子點心給收了起來，順道把嘴里最后一口蟹殼黃給咽了下去，一邊笑著對他說，“你怎么知道，萬一我就是真的在發愁設計比賽的事兒呢？”

　　“你的設計稿我看過，不會出問題。”

　　霍霆琛收斂了笑意，眉眼又轉而放緩了弧度，整個人顯得溫和而又嚴肅。

　　程婳忍不住在心底為自己剛剛想出來的對霍霆琛的形容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叉號，什么叫溫和而又嚴肅？

　　她忍不住揪眉頭的樣子可愛極了，霍霆琛抿了抿唇，喉結上下滾動，忍住了想伸手捏捏她眉心的手。

　　程婳家樓下，霍霆琛停了車，程婳坐在副駕駛上沒有打開車門，卻轉過頭目光亮晶晶的看著霍霆琛，“你不送我回家嗎？”

　　霍霆琛微微挑起了眉頭，唇角微勾，他的一只手就去拉開了自己的車門，就在程婳以為他要下車的時候，嘴角卻忽然之間傳來一陣柔軟而溫熱的觸感。

　　剎那間，程婳的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翹，心底那頭小鹿喝醉了酒，不停的四處東倒西歪。

　　在霍霆琛伸手要開車門之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的同時，傾身堵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