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馬車在長長的馬車隊伍里向著京都城行駛著。其中一輛馬車里坐著孟丹、孟善德和孟大人。
馬車里安靜得有些詭異,只有馬匹的奔跑聲和車轱轆聲。
孟丹從坐進馬車后就陷入了沉思中,坐在一旁,低著頭,垂著眼簾。
其他兩人自馬車移動開始就一直盯著孟丹。孟善德一臉震驚,而孟大人則是一臉復雜之色。
今日孟大人的心情宛如過山車一般驚險刺激。一大早,孟大人就信心滿滿地帶著子女殺向遠郊書院,期待著子女們都能進入遠郊書院。可還沒過多久,這樣的信心就被一向學業優異的孟善琢敗北文班所摧毀,孟大人的心里真的是苦澀異常,失望至極。
而與此同時,一直被稱為“蜀州一霸”,不學無術的孟善德卻意外地進入了東方先生的眼簾,讓孟大人大跌眼鏡,欣慰的同時也有些疑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孟善德也能考入遠郊書院。若不是旁邊孟善德的身影隨著馬車搖晃著,孟大人真的懷疑自己是在做夢。還有自己這個庶子,竟然和平西候稱兄道弟,其秘密不少。
然而最令孟大人不解的是自己這個庶女!不知不覺中,她的身份在孟大人眼中有種千變萬化之感。
原本平平無奇,只有貌美的庶女,一開始透露出和一味樓的夢公子認識,之后在大將軍府寫了一詩一詞,得了老太君的青睞,然后和平西候有了交集,現在更是陸大師的愛徒,人稱“文曲先生”。這樣的轉變如何不令孟大人吃驚,而且對這些孟大人一無所知。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孟丹是如何做到的?
對孟丹的隱瞞,孟大人真想打她一頓,讓她知道無視自己的后果。可轉念一想,現在的孟丹可金貴著,孟家在京都以后可能要依靠著這個庶女。
回想起自己剛進遠郊書院的時候,都是自己厚著臉皮討好著別人,誰想臨出來的時候,卻是一大群權貴擁護著自己離開,那贊美之詞,連善于鉆營的孟大人都自嘆不如。孟大人到現在都還在空中飄著。
孟丹自然不知道自己父親的復雜心情,她現在的心思都在琢磨周玄海那個問題,該不該答應。
孟丹一直以來的夢想只是想找個如意郎君,吃得好點,自由一點,遠離危險,有事沒事逗一逗小蘭。可誰想當初撿到的小男孩竟然是平西候周彥博之子。世子就世子吧,身份尊貴了些也好,可堂堂的平西候,馬上的將軍竟然被行刺,死了。當時孟丹的腦海里就留下兩個字“危險”,出于本能地向后退。
這平西侯府就像是個馬蜂窩,里面的事一茬接著一茬,平西候周彥博的死還有幕后黑手,危險啊!國仇家恨伴隨著周玄海,危險更是無處不在,孟丹真的不想參合進去。
但是周玄海長得是真的好啊,高高的個子,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配上精致的富有雄性荷爾蒙的臉,孟丹心里很癢癢。養了十年的小白兔,自己這個色狼還沒有咬一口,就這樣放生了,真舍不得。
愛好美男子的孟丹糾結,遠離危險,卻舍不得周玄海,想拒絕周玄海,可抹不開師姐弟的臉面。
長久的安靜,終于在孟大人的問話中結束了。
“丹姐兒,你何時拜陸大師為師的?”
孟丹暫時放下了自己的糾結,整理心緒,沉著應付孟大人的詰問:“小時候和姨娘去青山道觀遇到了老師。見女兒伶俐可愛就收下了。之后就托人帶些書籍,讓女兒看著學。偶爾也去道觀請教。”
“你怎么沒有告訴為父?”
“老師不讓,怕女兒丟她臉面。說等學有所成才承認女兒是他的弟子。”孟丹委屈道。
“那當時陸大師到京都為何不去拜訪,為父就是這般教導你的?”孟大人用詞很重。
孟善德連忙說道:“小妹在后宅,不知道陸大師回京的消息。”
“你不用替她辯解,陸大師回京這么大是事哪會不知道?將軍府里的夫人丫鬟會不傳?”
孟丹苦笑道:“當時女兒不是被罰抄《女戒》出不了府么。后來就被老太君接走,拜見了老師。”
孟大人忽然想起那一夜的鬧劇,有些尷尬:“那之后怎么謊稱你過了兩關,不說你是陸大師的弟子呢?”
孟丹抿著嘴唇,可憐地看著孟大人:“師命難違。”
孟大人被噎得無話可說,只得放棄:“那你這‘文曲先生’是如何得來的?為父怎么沒見你吟詩作對呢?”
“父親知道女兒不喜歡讀書。被老師逼著寫課業已是頭痛,哪還有心思作詩。這‘文曲先生’就是那些課業惹的禍,女兒也不知怎么來的。”
見孟丹一問三不知,孟大人很惱火,可又無可奈何:“那你總知道你的師兄弟吧?”
孟丹立刻自豪地說道:“這個女兒自然知道。先說大師兄。他姓古名靈,字慎之。原是蘇州古家莊人士,因遭水災,父母蒙難,幸得老師搭救收為弟子。大師兄為人持重,聰明絕頂,十八歲后就博古通今,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是常年伴隨師父左右,名聲不顯。實則是我們幾個中最有才華的人。前些日子,老太君做主把戚茉莉嫁與大師兄,只等明年春闈,師兄及第完婚。”
“二師兄易沛理,字算墨,乃是關外易家的外子。喜愛筆墨紙硯,癡迷算學,有心算之能,不管如何的繁雜數題,只需片刻就能得到正確的結果。當年的‘算王’因誤會與二師兄打賭比試數題,結果‘算王’的頭銜如今是二師兄的了。只是二師兄志不在朝堂,所以老師才讓他擔任遠郊書院的算課教習。”
“至于小師弟,父親知道的。就是侯爺周玄海。他自十年前拜在老師門下,就一直是二師兄在代師授課。至于才華相貌,就不必說了。京都城兩所書院難有其向背之人。加之平西候周彥博周侯爺的細心教導,武藝也是一等。”
孟大人聽完孟丹的介紹,佩服道:“陸大師收徒不拘一格,浪子、外子、女子、世子,真的難以想象,就這樣的平常人,教導出這般非凡的成就,陸大師真不愧是帝師啊!”
然后轉頭對孟善德語重心長地說道:“德兒,此次你能進入遠郊書院是僥天之幸。然,既得了這份運道,就別辜負它。有陸大師的教導,東方先生的鞭笞,相信你的學業一定一日千里。以后要收起你那隨意的性子,好好努力讀書,爭取考個功名回來光宗耀祖。”
孟善德的心里苦澀極了,自己不想去讀書的,可看著孟大人只得硬著頭皮答應道:“父親放心,德兒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努力讀書。”
孟大人點點頭:“你姨娘若是知道你的決心,定會高興。”
孟丹可不像孟大人相信孟善德,她明白孟善德此時說的話多么違心,多么痛苦,好笑地朝著孟善德眨眼睛。
孟善德嚴厲地瞪了她一眼,埋怨孟丹的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