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晞辰懶散的依在紫藤樹下,手里的書借著稀碎的陽光品讀著。
東岳民風(fēng)開放,允許女子讀書入朝為官,蘇哲為她請來了最好的啟蒙老師,蘇哲的同窗好友張房先生。
這位先生今天就要來見蘇晞辰。
蘇夫人此前千叮嚀萬囑咐,要蘇晞辰好好準(zhǔn)備。
說這張房先生之前只做帝師,而后歸隱期間也有無數(shù)學(xué)生求教,都沒被他看上,今天他肯屈尊來見蘇晞辰,
一是蘇哲的面子,
二是對蘇晞辰的那些鳳星傳聞頗有好奇,
但他話也說在前,若是蘇晞辰?jīng)]達(dá)到他的期望,他也不教。
蘇晞辰本身其實(shí)也不大需要什么先生。
她和蘇哲蘇天辰這幾個父兄在家閑學(xué)的,如今都夠她學(xué)海里遨游了。家里的書籍古卷她搗騰的也差不多。隨便挑出了幾本書背下來,這幾年隨手做的科舉題都令蘇哲的同僚贊嘆。
但也正因如此,蘇哲才要請最好的老師教她。
在蘇哲心里,這個知禮勤勉的小女兒,簡直是老天給他的珍寶,論天賦他的四個兒子都不能比。
可蘇家寵女兒絕非嬌慣,越是寶劍,越要磨礪。
蘇夫人見蘇晞辰那副,衣衫輕便樸素,青絲隨意綁于腦后,沉溺于書的模樣,扶額嘆氣。人家家的閨女這個年紀(jì)都會捯飭自己了,可她這小女兒整天不修邊幅。
“唯兒,你怎么還在這里,先生一會就來了,還不進(jìn)去叫渚清她們給你梳洗一下?!碧K夫人催促蘇晞辰,著急的將閨女提起來往里屋帶。
行動間,張房先生和蘇哲已經(jīng)到了。張房止住蘇哲叫蘇晞辰的動作,二人站在月門邊,張房微斂眼眸,仔細(xì)觀察著蘇晞辰。
蘇晞辰撲騰著下去,理了理衣服“這樣就行了,娘”
“你這幅樣子,誰知道是我蘇家的閨女?何況今天你第一次見先生,應(yīng)該好好梳洗給他留下個好印象?!?p> 蘇晞辰看看自己身上素凈的綢緞衣裙和綁發(fā)綾羅,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娘,世俗之物皆是累贅,我既不出門也不會客,今日所見之人,是唯兒將來視若父者,即是家人。先生若重視這些累人之物,那便不適合做唯兒的先生,繼續(xù)做帝師何不樂哉?”蘇晞辰拉著蘇夫人的雙手,抬頭認(rèn)真的看著蘇夫人。
“我向人求教的是清逸修雅,是圣人賢德,是縱橫權(quán)衡,而不是求教名利財富。娘自己不也常說,不求虛名富貴加身,勿為空有其表之人的嘛”
蘇夫人似乎被說動了,可蘇晞辰這樣子實(shí)在不像是個女孩子家家,蘇夫人擔(dān)心若是成了習(xí)慣,日后她長大也這般豈不叫人笑話?
蘇晞辰自然懂蘇夫人心中所想“娘若不放心覺得我日后不像個丞相千金,大可向姑姑討個教習(xí)姑姑時刻監(jiān)督唯兒便是?!?p> 聽蘇晞辰這么一說,蘇夫人只好嘆了口氣。替小女兒捋了捋頭發(fā)。
“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娘尊重你的意見?!碧K夫人出生書香世家,雖是個后院夫人,但也獨(dú)有屬于她的智慧。畢竟前前后后生養(yǎng)了五個孩子,夏未依的心里像明鏡似的。
張房先生很是滿意蘇晞辰,當(dāng)下便對蘇哲許諾一定會收蘇晞辰為關(guān)門弟子。蘇哲似是早就料到,不驚不喜,只道了句“日后就有勞子茗兄(張房字子茗)了?!?p> 蘇晞辰轉(zhuǎn)身就想繼續(xù)看書,旁人眼里晦澀難懂的古卷,在她眼里可都跟寶似的。可這一轉(zhuǎn)身,就和蘇哲、張房猛的打了個照面。
“唯兒見過爹爹,見過張先生?!碧K晞辰連腳趾都沒動就猜出張房身份。
蘇哲笑瞇了眼,沒說話。蘇夫人施施然行了禮便回避了。
張房沒吭聲,蘇晞辰這禮便一直行著。
一個時辰過去,
兩個時辰過去……
時間一久,她覺得腰間隱隱作痛,額角隱約有汗?jié)n。
蘇哲還是沒說話,張房再次仔細(xì)觀察他這個弟子。按理來說,這蘇晞辰是個官家千金,又受封公主。上有祖母寵愛,下有哥哥溺愛。對著身無一官半職的張房,即便是敬重長輩,能一聲不吭彎腰這么久,著實(shí)讓人吃驚。
“好孩子”張房親自將她扶起“今后,我們便是師生,無需見外多禮?!?p> 剛剛站直沒一會的蘇晞辰聞言,撲通一聲跪下去,實(shí)打?qū)嵔o張房磕了幾個響頭。
張房沒攔著,頗為滿意。蘇哲看差不多了,剛想命人拿來拜師禮,卻不料蘇晞辰快他一步,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令牌。
玉雕的令牌上刻著當(dāng)今古籍藏書收錄最多的藏書閣兼茶樓——松齋的“夜火焙茶”令。
世人皆知張房先生嗜書如命,尤其是古書古籍。而這松齋恰好就滿足這點(diǎn)。早年間張房也想去那一睹風(fēng)采,但奈何松齋的主人是個隱逸高人,沒有這“夜火焙茶”令,是萬萬進(jìn)不去的。
而這令牌,松齋的主人不贈權(quán)貴,只贈有緣人。
張房頓時情緒難控,接過令牌寶貝似的看了半天。蘇哲一時疑惑,他怎么不知道小女兒有這塊令牌,目光轉(zhuǎn)向她小幾上的古卷,發(fā)現(xiàn)那也不是家里書閣有的,想必也是松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