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琛意氣風發,風頭正盛。
他騎在高頭大馬上,高昂著頭顱,身后緊隨著鱗次櫛比的張家軍,黃金騎士的黃金鎧甲閃爍的光芒照亮了康都建筑的每一個瓦片。
張家軍兩側密密麻麻滿是康都的百姓,將街道圍的水泄不通,爭相一睹張家軍的風采,即使眼睛被黃金騎士的光芒刺痛也不忍眨眼。
此時的張琛和他的張家軍,是他們的英雄。
張琛祖上隨胡國太祖打天下,趕走了苗國,擁護太祖成為皇帝,奠定了胡國的基業,太祖念其功高,授予了世襲的爵位,負責梁州的守衛。
張琛五年前繼承了父親的爵位,成為第二十代傳人。張琛自幼便展現出驚人的軍事天賦,不僅頭腦過人,且孔武有力。在掌管張家軍后,將天賦展現的淋漓盡致,大興軍事,東征西討,取得了很好的戰績,敵國一聽張家軍的名號便瑟瑟發抖,不敢來犯。
僅三十歲的張琛是胡國官場的新星,前途無量。
張家軍剛剛主動出擊,取苗國勇士首級上萬。凱旋后,得到康都百姓的夾道歡迎。胡國皇帝完顏烈更是走出城門數里,下轎迎接,胡國歷史上,還從未有臣子獲得過如此待遇。
當晚,完顏烈設宴慶功,眾臣爭相向張琛敬酒,張琛毫不含糊,凡有敬酒者,皆一飲而盡,盡顯英雄風范。
宴畢,張琛仍覺不過癮,將親眷友人喚來家中,繼續開懷暢飲。
觥籌交錯間,天已微明,不少人已經爛醉如泥,不省人事。
“真沒用,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張琛看著地上東趴西倒的眾人,一邊自斟自飲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此時,一個人端著酒壺,踉蹌的走上來。給張琛斟滿,不等張琛,便自顧自的拎著酒壺喝了起來。
咦,不錯,還有能喝的。張琛眼前一亮,扔了酒杯,搶過酒壺,也不管對方是誰,與之對飲起來。
二人喝了幾回合,仍無停下來的意思。那人忽然張口說道:“張琛,你可還認得我啊。”
這可真把張琛問住了,光顧著喝酒,也忘記問對方是誰。被問起來,方想起仔細打量對方。
張琛雙眼已無法聚焦,閉上了一只眼,只用一只眼在這人臉上注視了好一陣,“你是表舅柯艾華?”
那人受寵若驚的連連點頭,“我們是表親,幾年難得見一面,沒想到你能識得我。”
“當然識得,小時候去舅姥姥那里玩,你常常給我點心吃。”
柯艾華靦腆的笑著,說道:”我娘很想念你,只是怕你公務繁忙,現在又當了大官,更不敢打擾。“
”那有甚,以后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找我。“
“張琛,不瞞你說,此次找你卻是有求于你。”柯艾華反復擺弄著杯子,支支吾吾的說道:“我家沒有爵位,若想出人頭地,只有科舉這一條路,為了考取功名,我可是下盡了功夫,無奈天資有限,寒窗苦讀十幾年,屢考不中,今年好不容易進了殿試,得了個三甲,我卻高興不起來,三甲只能遠離康都,到地方為官,你舅姥姥身體多病,不能遠行,我這一走,怕是難以照料啊,我真不想讓她孤獨終老。”柯艾華一口氣說了一串,說完仰脖干了一大碗酒。
張琛聽懂了柯艾華的意思,張琛是個豪爽人,直截了當的說道:“吏部的人我熟,你放心好了,待我明日酒醒,就給你去辦,保你留在康都。”
一聽此言,柯艾華瞬間熱淚盈眶,連連作揖。
張琛沒有食言,翌日酒醒,張琛就找到吏部負責考生分配的官員,小使錢兩,就將柯艾華和一名同屆的二甲進士的成績做了互換。柯艾華如愿進入翰林院成了一名編修。
這名不幸的被頂替的考生,名為公羊新良。
此刻,一處康都郊外的農村,一個破舊的農戶里,一家三口正相擁而泣。
“爹,娘,孩兒不爭氣,枉費你們四十年的養育,今后怕是要遠離二老,再見不知是什么時候了。”說話的是公羊新良,不久前,他剛剛得到“喜訊”,在殿試中考得三甲,將被派到離康都六千里的鹿州出任縣官。
老漢顫抖著抬起手,抹干凈公羊新良的眼淚,說道:“孩子,四十年來,爹娘不讓你做一點農活,讓你安心讀書,只為了讓你考取功名,給我們光宗耀祖,而今愿望實現了,是好事,不哭不哭。”嘴上雖安慰著兒子,自己卻已經老淚縱橫。
老婦說道:“你爹說得對,爹娘身體都很英朗,你不用掛念。”老婦顫顫巍巍的拿過一個箱子,掀開蓋子,里面是滿滿的冒著熱氣的紅饅頭,“你從小氣管不好,一降溫就整夜的咳嗽,娘尋來偏方,饅頭蘸人血能治咳嗽,娘拿著饅頭去刑場蘸了人血,你吃完果然不咳嗽了。這么多年來,一有殺頭的,娘就去刑場拿饅頭蘸人血,你再也沒犯過。這回,你走了,娘沒法給你做人血饅頭了,這箱饅頭你帶著,萬一再犯,就拿一個吃。”
“是,娘······”
老婦接著說道:“你是公羊家第一個當官,一定要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無論走到哪里,都要挺直脊背,給人正直干凈的形象。”
公羊新良挺了挺胸,帶著爹娘的囑托踏上了征程。
對于未來,他既惶恐又熱血,惶恐是因為第一次離開父母,獨自面對這個世界,熱血是因為寒窗苦讀四十年,他終于可以一展抱負,他暗暗立誓,一定要做個好官,哪怕不做出青史留名的偉績,也要留的清白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