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道觀竟不讓女客入內,四人剛走到道觀門口,便被一道童攔住了,只見這道童眉毛一揚,一臉驕矜之色:“四位訪客請止步,女客是不可入內的,請備下重金四禮再入內?!薄澳氵@道童好生奇怪,我等要見真一道士,憑什么不讓女客進?”梅歡歡氣勢洶洶地說道,她這話說的可是極沒禮貌的,來求見之人均為有緊急要事,無不是伏低做小,尊稱一句:“真一道長”,對這道童也是尊敬有加。
這道童平時也是被捧慣了的,見這女人雖漂亮卻跋扈,再看看幾人衣著打扮,看著是有些來頭,可是即便是宮里來人了,從來也得是恭恭敬敬的,再說,觀主說了,來了青州道觀便要“過三關”,自己這便是第一關,若是讓自己不滿意,那便讓你連門都進不去,故而這個道童并不買賬:“既然重金四禮也沒備下,各位請回吧”。
道童一襲道袍雖然是灰藍之色,卻不是普通粗布,輕薄又耐磨,觀主既然授意道童在此設阻,想必這道觀亦是生財有道。梅華輕咳一聲連忙上前,將一小錠銀子塞到道童手上:“舍妹言語無狀,小道長請勿見怪,還請行個方便?!钡劳?了他一眼,掂了掂手上的銀子,撇撇嘴道:“你倆進去吧,女客不能進?!?p> 梅歡歡剛要說話,梅華伸手攔了一下,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勿與他爭一時之氣,辦事要緊?!泵窔g歡哼了一下,也低聲說道:“直接把真一捉來不就得了,用得著如此費勁,還要受一個人類的氣。”梅華無奈搖搖頭:“在人界,以我與君上合力也無法探查出真一具體在何處,想必他設下了秘密修煉之所,還是要以求見的方式引他出來。”
清樂聽得滿頭霧水,她沒見過人間之事,也不曉得人間冷暖,見道童態度不友善,雖覺得不大好但更多的是新奇,之前瑛時沒少講過人類的貪婪、自大等種種惡習,可是真正接觸她這是第一次,是以覺得處處新奇,觀察和體會多過厭惡。
風謹抬眼看了一下天色,開口道:“歡歡、清樂你們先回客棧等待,我們進去求見。”梅歡歡沒有再說什么,與清樂一同點點頭,待風謹與梅華身影隱于道觀厚重的木門之后,便轉身離去。
青州道觀因為是西曜國最古老的道觀,在四國中都非常有名氣,盛名在外,建筑卻并不恢弘,進了第一道門,里面小而幽靜,樹木掩映的庭院古樸而雅致,有種隱世的感覺,與門口道童身上的浮躁之氣完全不同。風謹與梅華對視了一眼,看來這觀主還是有些修為的。
走不了幾步就來到第二道門,上了臺階,梅華突然感到身上一熱,風謹伸手推開木門,門內與剛才的院子景色完全不同,只見門內庭院上方從天空射下一巨大的光柱,看不清光源在哪兒,光柱照的地面白亮亮的,只能看到光柱通天,周圍霧氣繚繞,看似光柱透明,中間是空的,卻明顯可以感覺得到光柱之內有氣流涌動。
梅華皺了皺眉,這是障眼之法,這光柱應當是來自某件道家法器,光柱之內應當有法陣。風謹左右看了看,再向里走,必定要通過光柱,他側頭與梅華對視一眼,舉步入內。果然,他的身影隱沒其中,看上去光柱依然是光柱,是通透的,實際上卻內有乾坤。梅華也不遲疑,舉步踏入法陣。
“嗡嗡”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風謹沒有催動法力,四面先是傳來一陣壓迫感,然后又是一陣四面撕扯的吸力。“回魘八卦!”風謹心下一動,仙界至寶竟出現在這青州道觀中,這青州道觀果然是幾百年的古老修行之所,怕是除了真一這道觀中還有能人和異人,此寶會通過八卦奇陣回溯之力將人帶入往事夢中,將人暫時困于迷夢之中。對于人類來講,主要起到自省和震懾作用,一方面讓前來求見之人能夠意識到危機來自于何處,另一方面讓前來求見之人產生敬畏之心,從而使青州道觀的一切顯得更加神秘。
風謹順應吸力之勢,靜觀下面會發生什么,甚至有些隱隱期待,會沉入到哪段時光之中?
“小謹,我們這一段時間不要再見了”絕色的少女看似平靜地對風謹說到,但那平靜下面顯出幾分欲蓋彌彰的意味,一雙美目中流露的卻是不舍與倔強。風謹看看遠處的流嵐,又轉頭看她:“好?!睆乃槿胨疽鈯Z位的事情,兩人之間便產生了一些隔閡,似有一層看不見的紗帳阻隔在兩人中間,朦朦朧朧地看不清對方,風謹不贊成她插手,她也有意地避著風謹,因為這件事情以及她近期的行蹤,風謹沒少與她言說。
見風謹沒有其他話,少女幽幽嘆了口氣,她如春桃般的面頰上顏色有些黯淡,一雙黑亮的眼眸似蒙上了一層水霧,她看著風謹沒有再看她,而是再次將目光投向遠處的流嵐所在,果然,他是討厭自己了呢,少女下了決心,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風謹收回了目光,轉過身來,只見那淡青色的身影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茫茫的霧靄中,風謹不由自主地踏出一步,旋即又收回,他心口壓抑得很,她是那樣的固執,而自己從來都是順從她的,以至于她并不將自己放在心上,如若自己不再能夠在旁陪伴保護,她一樣有別人。她去找表哥了吧,他們又一起去了人界吧,或者他們還會去其他地方。
風謹的心口越來越壓抑,后來竟有些悶痛,是因為她走遠了么?自己竟一刻也離不開她么?思忖片刻,風謹捂著心口,向少女離去的方向走去,就這樣默默地守著她吧。
少女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直到走出了那片茫茫的霧靄,她有些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在他身旁,處處是吾鄉,離開他便失去了方向,只剩下迷茫。她甩了甩頭,他終是要娶歡歡的,不是么,這是自己答應映雪姐姐的,現在這樣子不是很好么。
她苦笑了一下,從袖中拿出一枚黑羽,施法催動,備啟的聲音響起:“月兒,來魔界看看你姐姐吧,你自己一個人來,莫要與他一處,不然你不會見到她?!眰鋯⒌穆曇絷幚?,她心底冒出絲絲寒意,送司意出來許久,不知道鳳虞如何了,看來很不好,她定了定心神,向西荒的方向而去。
鳳虞靜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錦被下面的身形比之前消瘦了許多。“姐姐”小狐貍撲上前去:“你怎么了?你的病還沒有好么?”“你姐姐是思念過度,積郁成疾。”一個陰冷低沉的聲音自門口響了起來,小狐貍猛然回頭,眼中厭惡之色一閃而過。備啟渾不在意,幾步走到床前,立于跪伏在榻邊的小狐貍身邊,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
鳳虞聽到聲音此時也醒了過來,看到小狐貍在榻邊,紅了眼眶,一雙鳳眸中有愧疚亦有心疼:“月兒,姐姐沒事,你怎么來了?”小狐貍沒仔細聽她說什么:“姐姐,你怎么樣了,我很擔心你?!彼兆▲P虞的手,這才發現她真是消瘦的厲害,連原先軟嫩的手指都變得骨節分明。
鳳虞眼中詫異與驚怒一閃而逝,小狐貍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她回頭恨恨地看著備啟:“魔君就是這樣照顧我姐姐,你的結發妻子的么?”備啟倒是沒有生氣,一雙幽藍的眼眸似鎖住了獵物,他邪魅一笑:“怎會?只是你姐姐她思念你們,這才日漸病重,不如,你在這陪她一段時日吧。”“我……”小狐貍怎愿在魔界多待,鳳虞也立即開口:“咳,咳咳,月兒你快走,姐姐……沒事。”
備啟彎下腰,似愛撫地用手拂過鳳虞的面頰,為她將一縷碎發別在耳后:“王后就不要推辭了吧,有月兒相陪,想必你恢復得極快。”鳳虞又咳了幾聲,瞪著備啟說不出話來。備啟側過頭,離小狐貍極近:“月兒……”小狐貍渾身發麻,心里厭惡至極,趕快往旁邊挪了挪,與他拉開距離。
備啟笑笑:“姬瑤聽說你來了,要找你呢。”小狐貍不想與他待在這里,但這是九黎宮的蕪蠻殿,她又不能趕備啟走,聽得姬瑤要找自己,她立刻起身,說了句:“姐姐,我先去看看姬瑤,稍后再來?!北泔w也似地逃跑了。
備啟幽藍的眼眸中冷光一閃,低笑著舔了舔嘴唇,坐到了鳳虞的床榻邊:“聽說司意正在東極國爭奪王位,嘖嘖,真不愧是本君的兒子?!兵P虞渾身一抖:“備啟……你……司意已經去了人界,從此與魔界再無瓜葛?!眰鋯⒁宦曒p嗤:“你在與本君談條件么?本君怎會為難自己的兒子?”備啟狀似嗔怪地看著鳳虞,那目光中滿是嘲弄。鳳虞像一條離開水的魚,干涸的嘴唇動了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備啟拍了拍她:“只要你乖乖地讓她留下來,本君便答應你,我們的兒子會好好的?!眰鋯⒄f完無辜地向鳳虞眨了眨眼,鳳虞心下一片冰寒,月兒……姐姐對不起你,若不是為了司意,姐姐不會讓你見到他的,便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姐姐要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