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歡歡傳信過來說又有人入魔了,梅華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次入魔的不是別人,是四大長老之一的梅長生的兒子梅敘。說起來梅長生算是花族族長的本族,論起來梅華得管他叫三叔,梅敘與梅歡歡年齡相仿,從小也是跟著他們一起長大的,還經常混在追求梅歡歡的小子里,現在突然入魔,梅華心里怪難受的。
梅華匆匆向風謹說明因由立即離去,想的是要務必徹查清楚。待他回到花族的時候,四大長老與一些重要人員都已經在扶風廊等著了,梅歡歡正坐在上首,見他進來,梅歡歡立刻從座位上起身迎了過來:“大哥。”梅華點點頭,目光投向眾人:“怎么回事?”
梅長生面相本來不怒自威,此時一張老臉卻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兒了下去,大長老言簡意賅地說明了情況,梅華聽得暗暗心驚。
說是梅敘大概自一個月之前,性情大變,本是一個文弱內向的男子,突然變得暴戾起來,先是把院子里的魚全部開膛破肚,弄了一池子的血水,后來是晝伏夜出,凈挑月黑風高的夜晚出去,原本喜歡月白的衣衫,現在換成了墨黑色,原本白凈的面龐,現在印堂發黑,直到他在一個夜晚闖入一戶人家行兇,這才被發現有異,還好四大長老到的及時,沒有釀成大禍,幾番查探,原來梅敘早已入魔多時。
梅長生勾著頭,目光渙散,梅敘有異狀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壓根沒往別處想,雖然族長梅華三番五次強調近期要時刻注意動靜,他終歸是掉以輕心了,總覺得太平盛世,有破神境的妖王護佑,一切擔心都是多余的,況且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從小便文文弱弱的,喜歡誰都不敢言聲,性格內向而孤僻,他心里有了不快時,總喜歡躲起來默默調整,調整好了,便一切恢復原狀,他想著兒子不會出什么大問題,雖然排解的行為有些與往不同,但那可能只是因為他長大了。
梅華眉頭緊鎖。眼風帶著幾分凌厲,目光如冷箭一般掠過幾位長老,三大長老噤若寒蟬,不敢出聲,這個族長他們是知道的,面上看起來最和善不過,骨子里透著高華卻并不清冷,但他畢竟是伴著妖王一路走過來的,并不是什么軟弱角色。
梅歡歡見場面有幾分壓抑,輕咳了一聲道:“大哥,先不要急,讓長老們把事情說完吧。”“現在梅敘在何處?”梅華沒有聽她說什么,徑自問到。大長老回到:“在他自家的宅院中。”梅華面帶薄怒:“怎能還留他在家中?為何不先鎖入竹牢?”大長老眼光不由自主地瞟了瞟低著頭的梅長生,梅長生喏喏地說道:“是……是我……”“好了,先去看看梅敘。”梅華冷冷地打斷了他,大步往外走去。
梅長生老臉一紅,他就這么一個兒子,從小寶貝得不得了,這次人贓并獲,被確認入魔,他還是存有一絲僥幸,想著能夠為梅敘祛除魔氣。梅歡歡欲言又止,怎耐梅華的動作太快,只得止住話頭,快步追了出去,各位長老見狀也趕緊跟了出去。
梅長生的妻子多年之前去世了,宅院里本來就沒有幾個下人,梅敘出事了之后,梅長生更是讓下人們遠離梅敘的院子。進入梅敘院子的時候,大家心里一驚,院門入口處竟有斑斑血跡,梅敘原本被用荊藤鎖鎖在床柱上,此時荊藤鎖下空無一人,只剩幾根藤條空蕩蕩地懸在床柱之上,梅敘不竟知影蹤。
大家面面相覷,最后目光落在梅長生身上,莫非是這老兒為了護著自家崽子,竟把人放跑了?祛除魔氣之人確實需要備受苦楚,有的甚至在這個過程中不堪受苦,自行了斷,也有的尋著各種機會逃跑,幾百年前族內也有過被一直關押的,入魔后關押無法修煉,壽命無法延長,最終難逃老死的命運。
這梅長生為了護著獨子,竟敢冒大不韙,大長老氣不打一處來,連哼幾聲,一雙眼如刀子般射向梅長生:“你……你竟敢放了梅敘……你……”大長老此番心軟,同意了梅長生將梅敘捆綁在家的請求,卻不曾想釀成大禍。梅長生眼中也充滿了震驚,但心頭說不清楚是喜還是憂,梅敘竟然跑了?他沒事吧?怎么門口會有血跡?
他有氣無力地答道:“族長恕罪,我實在不知道犬子在何處?”梅華擺擺手,上前看了看荊藤鎖,這荊藤鎖是花族五大厲害的刑具之一,以蔓荊制成,蔓荊長在水邊,苗莖蔓延,藤蔓上長滿了刺,高一丈多,六月開紅白色花,九月結成的果實上有黑斑,冬天則葉子凋落,葉子凋落后被砍下煉制為荊藤鎖,花族之人遇到荊藤鎖本命精魂會被鎖住,妖氣會被遏制,很難逃脫。
梅華思忖著問到:“梅敘大概是從什么開始有異常的?入魔之前除了他自身,周邊有什么異狀?”梅長生像是回憶到了什么:“小敘情況不對大概有一個月吧,我也……我也沒太注意,但是能感覺到他白天基本不出來,有幾次晚上見他在院子外面徘徊。”“一個月之前?”梅華疑到:“那時族里有什么事情發生么?”
梅歡歡聞言若有所思,她想了想開口道:“一個月之前,那時候不正是我帶清樂到桃林尋找線索么?后來尋到的青羽上有魔氣。”梅長生眼睛一亮:“有魔氣?是不是小敘沾染到了什么,才會?”梅歡歡搖搖頭:“不會吧,青羽一直在我身上,被我封入神識御海,當時是想著次日便返回金極宮呈給謹哥哥。”梅長生眼神瞬間又黯了下去,梅歡歡邊思索邊猶豫著說到:“不過……那天晚上我是在遙璣與清樂之后從桃林回來的,我的確在廊下遇到了梅敘……”
梅歡歡的話似一顆石子投入湖心,在水面激起了層層漣漪。梅長生猶疑地問到:“小敘?他在族長府做什么?”梅歡歡眉頭微皺似在仔細思索著當日的所見:“當時,他從廊下走過來,我倆迎面相遇,因為天色已晚,所以我問他來做什么,他吞吞吐吐只說白日過來有東西掉了,我問他找到了么,他說沒有,便匆匆走了。”
大家聽了梅歡歡的話,心中都紛紛產生了疑問,梅敘夜半來族長府作甚,東西掉了也沒找到,想必他是以此當借口,看來他是另有其他目的。
“他當時神情如何?”大長老問到。“好像……有些慌張,我問他的時候他有些心不在焉”梅歡歡如實答到。梅華眉頭緊鎖,梅敘從小便喜歡歡歡,總是隨著一幫小子默默地跟隨著歡歡,梅歡歡每次跟他說話,他都害羞到臉紅,完整的話答不上一句來,但是卻規規矩矩地站在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很珍惜歡歡與他搭話的機會的,絕不會匆匆錯過。
“他是從哪邊過來的?”四長老出聲問道。梅歡歡想了下:“好像是從雪園那邊。”客院在連廊的一邊,雪園在最里面最幽靜之處,梅歡歡的院子在中間,梅歡歡回院子的時候,如果梅敘是與她對向而行,那看來是正自里面往外走。四長老捋了捋胡須:“這就奇了,當初蛇族崖槿小公主是在客院出的事兒,現在梅敘又莫名夜半出現在族長府,莫非族長府這邊有什么不妥當的事物?”
梅歡歡低頭沉思,一時沒有說話,梅華面上表情有些沉郁,梅長生試探地問了句:“這事兒是與客院有關么?”梅歡歡搖了搖頭:“不會,當時梅敘很快就走了,并未從連廊轉向客院那邊。”“那……族長府里?”梅長生又小聲問道。沒等梅華說什么,大長老怒道:“你自己的兒子出了問題,還想往族長這里攀扯,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你。”梅長生苦著臉,臊眉耷眼地不再出聲。
梅華語氣冷冷的,似有幾分不快:“迅速將梅敘找到,避免造成更大的影響,此事我會稟告君上,向君上請罪,其他事情勿要猜測,待調查后再說。”四長老紛紛應下,梅歡歡卻不作聲,就在大家打算散去的時候,梅歡歡卻突然提道:“之前崖槿失蹤與青羽有關,此次梅敘有異,清樂卻是于那晚住在雪園的人,會不會……”
“一切自有君上定奪,勿要胡亂攀扯。”梅華急急阻斷了梅歡歡的話頭,梅歡歡臉上有些不豫:“我是花族公主,難道對族內事務沒有發言權么?大哥勿要忘了,當初父母過世,卻是賦予我治理族務的協從權,況且我又沒胡說,是合理猜測啊。”梅華瞪了她一眼,懶得跟她計較。各位長老竊竊私語覺得梅歡歡所說有些道理,大長老上前一步:“不如族長將公主的合理猜測一并稟報君上,再看君上意思吧。”
梅華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時候,覺得后背冷冷的,這種寒意不是來自于外部環境而是來自于心里,歡歡終是不肯放過清樂,他想起了風謹說的話,看來是要跟歡歡好好談一談了。
梅歡歡將長發梳了又梳,遙璣竟然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金極宮,清樂挺有兩下子啊,本以為她倆為了風謹會斗個兩敗俱傷,卻沒想到遙璣這么快就敗走。只是她哪里知道金極宮里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清樂被重傷。她滿心里都是另一番計較,誰讓清樂看著就眼煩呢。
這黑黑的夜空一絲光亮也不見,似有什么東西在涌動,說不清楚是烏云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