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時飄著雨,她坐在窗前繡花,身旁是一株梔子,枝繁葉茂,一看便是被細心照顧著。說來也怪,這梔子已種了三年,三年來枝葉旺盛,卻未開過一次花,今日一看,竟長了花苞。
她手里攥著繡繃,出神的望著窗外細雨,繡繃上是一副百鳥圖,已繡了一半。門被敲響,思緒被拉回,她收好繡繃起身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她午夜夢回都在思念的人。一瞬間,哪還有什么蒙蒙細雨,哪還有春意微涼,她將他拉回屋內(nèi),眼里淚光微閃,四目相對,竟是久久無話。
“你怎穿的這么少,這初春季節(jié),忽冷忽熱,若是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她蠕動嘴唇率先打破寂靜,倒了杯熱茶遞到他手里。他端著茶,垂眸不語,好半天才抬頭望著她挽起的發(fā)髻終是開口道:“風兒,當年,我落了榜,一氣之下從了軍。”
風兒重新拿起繡繃,道:“我知道。”同鄉(xiāng)去的人早就告訴她了。他又道:“后來我立了戰(zhàn)功,做了將軍。”“我也知道。”關(guān)于他的事,她都會去打聽。
又是片刻沉默,他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道:“風兒……”話一出口便被打斷。“將軍可還記得這株花,若三年五載,花不曾開,該當如何?”
將軍走到窗前,輕撫著梔子的枝葉,沉聲道:“若花不開,當挖其根,毀其株……”
“若這三年,悉心照料,澆水施肥,又該如何?”風兒語氣依舊平淡,只是手中繡線緊了些。
“風兒,”將軍轉(zhuǎn)身,緊緊盯著面前的女子,“我是來帶你走的,跟我回將軍府吧。”
風兒手一抖,那繡花針刺了手指,畫眉鳥的眼睛被染紅了。
“將軍府太大,我住不習慣。”
“風兒,我……”
“若將軍沒什么事那便請回吧,想必將軍府有一大堆事務(wù)等您處理。”風兒放下針線,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
將軍等了一會,不見動靜,他又不好闖入內(nèi)室,只好作罷,目光在那株梔子花上停留片刻,推門走了出去。他知道,風兒定是恨極了他,三年不曾開花,難得風兒還有耐心養(yǎng)著,若是旁人,恐怕早就像他說的那樣,挖根刨株了吧。想著,如是心中愧疚更甚,便加快步伐離開。
“阿澤!”身后傳來清脆的女聲,將軍身形猛的一頓,怔怔然回頭,眼里多了絲光亮。
風兒捧個一個木盒過來,淡然道:“這是一件大氅,想來顧澤將軍征戰(zhàn)沙場,定是不會做這些細活,夫人又身懷六甲,更是動不得針線,也不知府中裁縫做的將軍能不能穿得習慣,風兒便自作主張給將軍做了這個,還望將軍不要嫌棄的才好。”風兒望著將軍的臉,突然咧嘴漏出一臉明媚的笑,“此等粗鄙之物,也不知能不能換得了三年前的贈花之恩。”
送走了顧澤,風兒又回到窗前繡起了花。畫眉鳥的眼睛早被染的通紅一片,風兒又舍不得這繡了一半的底子,便干脆用紅線給畫眉鳥繡了紅色的眼睛,如此看來倒是別具風味的。
雨停了,窗外真的飛來了畫眉鳥,也不知是夸贊還是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