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文明落后的時代，人們吃的東西都很粗糙，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還長了個闌尾，不懂得愛護，得闌尾炎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元夕的心沉了下來。

　　如果真的是闌尾炎，手術是最好的治療方法。疼得這么厲害，極有可能穿孔。

　　可這里根本不具備手術的條件；如果不能手術，也不能很好的消炎，姆媽會死的。

　　不要說原始社會，就是后世的百年之內，仍有不少的人因為闌尾炎而送了性命。

　　怎么辦呢？如果姆媽不在了，禹會難過的，她也會，所有人都會。

　　她蹲在姆媽身前，握住姆媽滾燙的手，心情越發沉重。

　　這么高的溫度，顯然是發了高燒。而促使人體高燒的，首要原因是炎癥。也就是說，姆媽的闌尾炎也許已經穿孔了，她老人家正在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她是學醫的，當然知道這種痛會有多么強烈，也知道姆媽此時有多么的難熬。

　　難怪，姆媽的動作沒有往常那么快，原來姆媽真的病了。

　　只可惜，除了陪著姆媽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無能為力，她真的很沒用！

　　在現代，闌尾炎穿孔也是很危險的，在這無醫無藥的原始社會，必死無疑。

　　預知后果的元夕眼淚涌了上來，在眼眶里轉了幾圈兒過后，還是落了下來，就落在姆媽滾燙的手臂上，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她并不想哭，現在的她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如果連她都哭了，姆媽會絕望的。

　　可是，她真的忍不住。心里的難過像漲潮的海浪，層層疊疊地涌上來，怎么也壓不下去。

　　對不起，姆媽，這次我真的救不了你。

　　她真的好恨。如果她早知道有這一天，當年就會直接報考外科臨床，在這種危急時刻，保不齊她會挽救姆媽的生命。

　　“寶，姆媽肚子疼了好幾天了，今天最厲害。”卓跪在姆媽身邊，很擔心的說。

　　元夕一凜，肚子疼了好幾天，說明早就有癥狀了，拖到高燒的地步，顯然耽誤了治療的最佳時機。

　　“為什么沒人告訴我？”元夕第一次怒吼了。

　　如果早知道，用點瀉熱破結，散結消腫的藥也許就會控制住病情的惡化。結果硬生生的拖到發高燒，嚴重到這個程度，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啊。

　　她真想罵這些人一頓，為什么姆媽生了病卻沒有人重視。可她張不開嘴，做為兒媳婦都沒能發現姆媽生病，又有什么臉去問別人。

　　多好的姆媽，拖著病體，還堅持著為他們準備食物，為部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是，這么好的姆媽就要離開了。

　　姆媽，不要走，我舍不得你。

　　不知不覺間，元夕已經哭得淚痕狼藉。

　　即將失去姆媽讓她悲痛萬分，除了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不知道說什么能夠彌補她的罪過，也不知道說什么才能把姆媽留下。

　　沒有發現姆媽生病，沒有辦法救姆媽，她真的很自責。

　　姆媽見她哭得傷心，心疼了。伸出干枯粗糙的大手撫摸著她的臉，給她拭去淚痕，“寶，不哭，姆媽心疼。”

　　元夕聽了，更加難受，撲在姆媽身上，哇地一聲，哭得更加悲傷。她緊緊抱住姆媽，貪婪地享受著姆媽帶來的溫暖。

　　午時剛過的陽光還很烈，也很亮，可元夕只覺冷得連心都被凍住了，天地間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光明。

　　“姆媽，為什么不說，為什么不告訴我？姆媽，寶沒用，救不了你，姆媽。”元夕低喃著，泣不成聲。她的頭抵在姆媽胸前，重得仿佛墜了塊巨大的石頭，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

　　那是對自己所犯的罪的懺悔。

　　眼睜睜看著自己愛的人離開，卻無能為力，那樣的痛，未曾經歷過，永遠也無法體會。

　　元夕心痛得像被針扎的一樣，老人家自打她來了就給了她最多的疼愛，和前生的媽媽一樣。這么好的老人家，不該因為一個小小的闌尾炎失去性命。

　　“姆媽老了，山神要帶姆媽走，以后姆媽可以侍奉山神了，好。寶不哭，好好的和禹在一起。”

　　姆媽強忍住劇烈的痛，干枯的嘴唇起了一層白皮。老人家雙目呆滯無神，除了痛苦和留戀，沒有任何東西。

　　她當然留戀，她還沒抱過禹的崽，她還想多陪兒子幾年。

　　可這一切，都不能夠了。

　　元夕知道，用不了幾天，她就會永遠的閉上眼睛。而在這之前，姆媽將承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煎熬。

　　然后，由禹親手把姆媽埋在那邊的山坡上。

　　“不要，姆媽，你不要走，你陪著我們，我不讓你走。”元夕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已。眼淚如同天水，奔流不止，沾濕了自己的臉，也沾濕姆媽冰涼的手。

　　“姆媽，我還要給禹生崽，你要幫我們看著崽長大呢。不要去侍奉山神，留下來陪著我們，好不好。求你了，姆媽，不要走。”

　　這是他們的母親啊，世上最愛他們的人。

　　如果連姆媽也去了，這世上他們再也沒有其他的親人，他們以后會成為沒有人疼的孤兒。

　　“寶不哭，以后生了崽，告訴山神，山神會告訴姆媽的。聽話，不哭。”姆以的聲音很低，很弱，手很冰，只有鼻息的熱度宣示著她老人家一息尚存。

　　“寶，你救救姆媽吧，你那么聰明，想想辦法。”卓大聲的哭喊著。

　　她和姆媽在一起的時間很長，與姆媽的感情很深。

　　她本以為姆媽只是像初那樣吃壞了肚子，喝點草藥就會好了。

　　可是元夕的樣子讓她忽然明白，姆媽根本不是吃壞了肚子。

　　寶哭得那么傷心，說明姆媽病得很重，就快要死了，連寶也救不了。

　　那怎么行，姆媽不能死啊。

　　哇！

　　又一個哭聲響起，稚嫩的聲音，真摯的情感。

　　是初，他站在不遠的地方，一只小手捂住眼睛，哇哇大哭，臟兮兮的臉蛋上直往下淌下黑湯。“要姆媽，姆媽。”

　　大人的情緒感染了他，讓小小的初也意識到了即將到來的永別。

　　小東西傷心的哭著，沒有人哄他，所有的人都哭了。

　　姆媽對誰都好，老人家出了事情，每個人都很難過。

　　最難過的是禹，這是他親生的姆媽，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長輩，是他最敬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