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內溫暖安靜,橘黃的光暈柔和地包裹著張蒼。疲憊感如同潮水般襲來,經過穿越、奔逃、驚嚇和那驚天動地的秘聞沖擊,他的精神和體力都已透支。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字靈盤膝坐在洞口附近,背對著他,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石像,氣息沉靜而悠長。
“字靈…我先歇會兒…”張蒼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倦意,含糊不清地說完,身體一歪,便靠著溫暖的花壁沉沉睡去。幾乎是瞬間,輕微的鼾聲響起。
字靈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頷首。
然而,這份安寧并未持續多久。
洞窟外,濃稠的“蝕骨寒瘴”并未完全退去,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在結界外徘徊、翻涌。瘴氣深處,一些扭曲的、難以名狀的陰影在蠕動。其中一道陰影,似乎對洞內散發出的、屬于張蒼的那份剛剛覺醒的、微弱卻純凈的生命氣息格外貪婪。它如同一條無形的毒蛇,貼著結界的邊緣,小心翼翼地尋找著縫隙。
洞內,睡夢中的張蒼眉頭突然緊鎖,身體不安地扭動了一下。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字靈的耳朵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他依舊閉目盤坐,但全身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蛛網,早已籠罩了整個洞窟。張蒼那細微的、不自然的呼吸變化,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覺。
突然,張蒼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他緊閉的眼皮下,眼珠在瘋狂轉動,喉嚨里發出壓抑的、痛苦的嗚咽聲。更可怕的是,兩道細細的、暗紅色的血線,竟從他的眼角緩緩滲出,如同血淚!
字靈猛地睜開雙眼,精光爆射!他瞬間移動到張蒼身邊。
“魘魔侵神?!”字靈臉色凝重。他立刻并指如劍,點在張蒼眉心,口中低誦起古老而晦澀的音節,聲音帶著奇特的韻律,試圖驅散入侵的精神力量。同時,他另一只手虛空畫符,引動洞壁橘黃色花朵的光芒,凝聚成一團溫暖的光暈,籠罩住張蒼的頭顱。
然而,張蒼的痛苦并未減輕,反而更加劇烈!他身體繃緊,指甲無意識地抓撓著地面,發出刺耳的刮擦聲。血淚流得更急了,在臉頰上留下兩道刺目的紅痕。字靈的清心咒和守護光暈似乎遇到了強大的阻力。
“不是普通的魘魔…”字靈的心沉了下去。他停止誦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關心則亂,必須找出根源!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張蒼周身,最終定格在張蒼緊握的右手上!
那里,不知何時纏繞上了一縷極其細微、幾乎透明的墨綠色藤蔓狀氣息!它如同活物,正試圖鉆進張蒼的指縫!
“腐藤魔念!”字靈瞬間明白了。這并非外來的強大邪魔,而是這片森林本身被黑暗侵蝕后滋生的、依附于植物的低級邪祟!它像藤蔓一樣,能無聲無息地纏繞靠近的生命體,尤其喜歡吞噬那些純凈的、新生的靈魂力量(靈能)來壯大自己。張蒼體內剛剛被靈玉鹿金雨激活的那一絲微弱靈能,如同黑夜里的燭火,吸引了它!這魔念侵入了他的夢境,正在瘋狂抽取他的精神本源,制造痛苦絕望的幻象!
“孽障!滾開!”字靈怒喝一聲,蘊含“言靈”之力的聲音如同實質的波紋,狠狠沖擊向那縷墨綠魔念!
“嘶——!”一聲尖銳刺耳、仿佛無數葉片摩擦的嘶鳴在精神層面響起!那魔念被震得劇烈顫抖,顏色都黯淡了幾分,纏繞張蒼手指的力量明顯一松。
張蒼身體的抽搐隨之減弱了一些,但依舊昏迷,血淚未止。
字靈眼中寒光閃爍。對付這種寄生于森林的污穢之物,單純的驅逐或精神沖擊效果有限,必須將其依附的本體——外界的某株被深度侵蝕的魔化植物——徹底凈化或摧毀!但這需要離開結界!
他看了一眼痛苦掙扎的張蒼,又看了一眼洞外翻涌的寒瘴和其中隱藏的更多危險。不能離開!離開結界,張蒼暴露在寒瘴和其他邪物面前必死無疑!
怎么辦?字靈的大腦飛速運轉。腐藤魔念的弱點…它貪婪,執著于吞噬靈能…或許…
一個冒險的計劃在字靈心中成型。他需要張蒼自己的配合!
字靈再次將手指點在張蒼眉心,這一次,他的聲音直接穿透噩夢,如同洪鐘大呂,在張蒼混亂的意識深處炸響:
“張蒼!醒來!你聽到嗎?纏繞你的是‘腐藤魔念’!它在吞噬你的精神!它在利用你的恐懼!它在害怕!害怕你體內的光!”
夢境中,張蒼正被無數墨綠色的、滑膩的藤蔓死死纏繞,拖向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泥潭。泥潭中伸出無數腐爛的手臂,要將他拖入永恒的黑暗。字靈的聲音穿透層層絕望,帶來一絲清明。
“光…?”張蒼在噩夢中痛苦地掙扎,意識模糊。
“回想!回想靈玉鹿的金雨!回想你夢中雪白小島的溫暖!那就是你自己的力量!信任它!呼喚它!用你心中的光,去燒毀這些污穢的藤蔓!恐懼是它的養料,你的意志和希望,是它的克星!”字靈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引導力量,“集中精神!想著光!想著驅逐它!”
雪白小島…金色的雨…溫暖…
張蒼破碎的意識里,艱難地捕捉著這些畫面。那溫暖的感覺…是他在這個冰冷詭異的世界里唯一感受到的慰藉。一股微弱卻堅韌的意念開始凝聚——不!我不要被拖下去!滾開!
隨著他意念的集中,一股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暖流,開始在他被魔念纏繞的右手掌心匯聚!那感覺,如同在寒夜里點燃了一顆小小的火星!
洞窟內,字靈敏銳地感知到了張蒼體內那股微弱卻純凈的抵抗力量!就是現在!
“天地有正,言靈為引!以心為火,焚盡邪藤!”字靈低喝一聲,指尖爆發出強烈的橘黃色光芒,與張蒼掌心那微弱的光點瞬間共鳴!
“嗤——!!!”
如同冷水澆在燒紅的烙鐵上!纏繞張蒼右手的墨綠色魔念發出凄厲無比的慘嚎(精神層面),劇烈地扭曲、燃燒起來!橘黃色的光焰混合著張蒼掌心那一點微弱的白光,迅速將魔念凈化、焚毀!
“呃啊!”張蒼猛地從噩夢中驚醒,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全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臟狂跳不止,眼角的血淚已經干涸。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似乎還殘留著一絲灼熱感,以及…一種極其微弱、仿佛錯覺般的暖流。
字靈收回手指,橘黃光芒斂去。他看著驚魂未定卻已脫離危險的張蒼,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和如釋重負:“做得很好,張蒼。你第一次運用了自己的力量。”
張蒼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又看看字靈,回想起夢中最后那奮力一搏的感覺,以及掌心那股真實的暖意,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涌上心頭——恐懼依舊存在,但似乎…多了點什么。
字靈的目光投向洞外,寒瘴似乎因魔念被毀而翻騰得更劇烈了。“腐藤魔念只是開始。它們會前仆后繼。”他的聲音恢復了沉靜,“休息。黎明時分,我們出發。尋找‘真鹿’的旅程,該開始了。你的力量,需要在真正的磨礪中成長。”他指向洞窟深處一條被藤蔓半掩的、向下延伸的幽暗小徑。
張蒼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疲憊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一絲微弱卻堅定的火焰。他擦掉臉上的血痕,用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