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了靜安堂,神色也恢復如常。太子妃喜不自勝,忙遣人備熱水讓太子沐浴更衣。又請了御醫來,將太子的傷口清理診治,所幸并無大礙。
太子妃一時間忙的團團轉,這廂處理了瑣事,才想起長孫玥還在正堂里坐著,忙不迭的又來致歉。
“瞧我,只顧著高興了,竟然把咱們公主千歲怠慢了。快來,前兩日我娘家送來了幾筐南邊兒的新鮮果子,一直拿冰鎮著呢,想著你愛吃,要送進宮里的,這幾日給忙忘了。”
說著就吩咐身邊的婢子去取。
長孫玥笑了,
“太子妃嫂嫂莫急,我今日定要在這里用了午膳再走的。好久沒嘗你的手藝了,玥兒想得很呢。”
太子妃擦了擦額角的汗,這才坐下來,抓著長孫玥的手,十分感慨。
“玥兒,此番真的多謝你了。”
她入太子府前,母親在家百般不舍,直言那皇宮是吃人的地方,哪怕送她到庵里做姑子,也不愿她做太子妃。但是圣旨已下,抗旨不尊,全族性命難保。
父親教導她,凡事按著規矩走,不是自己的,不要貪心去求。對后宮的娘娘們要禮重有加,哪怕是一個宮婢都不要輕視。行善積德,必有福報。
此番太子觸怒圣上,她一度以為這輩子就這樣活到了頭。誰知兜兜轉轉,太子又振作起來了,她又覺得有了希望。
長孫玥知道太子妃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寬慰她道,
“母后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宏哥哥和太子妃嫂嫂都是頂好的人,老天一定會眷顧的。放心。”
太子妃點點頭,笑了笑。
趁著太子妃去準備午膳,長孫玥悄悄去了后門。成沅早就候在了門外。
長孫玥將一封書信遞給成沅,叮囑他尋個沒人的地方再看,此事非同小可,行事一定要謹慎。成沅將信收在衣襟里,轉身離去了。
聽雪有些好奇,
“公主,不是說圣上不愿舊事重提嗎?為什么還要再去追查這個案子,您真的相信那個老婦人的話嗎?”
長孫玥沉吟。
“既然有人費盡周折,要把那個婦人送到咱們跟前,定然是有所準備。怎么能辜負了別人一番好意呢。”
“走,去見見那個老婦人。”
太子府的西院里,門口被眾多身強體壯的護衛們把守著,說是奉太子之命,在此保護人證。
長孫玥手持太子令牌,護衛們便給她開了門。
屋內幾個眼熟的婢女正在煎藥,見長孫玥進來,紛紛起身行禮。是太子妃身邊的人。
長孫玥笑了笑,太子妃用心良苦。
那老婦人在內堂,一個丫鬟守在一旁。
果然如傳聞中所言,昏迷不醒,言語含糊不清,偶爾蹦出幾個清晰的字眼,便是“世家”,“毒婦”,“謀害”這些令人心驚的詞句。
長孫玥并未久留,轉身出了院門。喚來了太子身邊的崔濱。
“西院的人,來歷可查清楚了?”
崔濱躬身行禮,
“回稟公主。已經查證了,的確是住在城西舊房里多年,四鄰都是世代在京城做買賣的,對這老夫婦平日里多有照料。只是不知道他們和王府的淵源。”
長孫玥點點頭。
“籍貫可查清楚了?”
崔濱目不斜視,
“前日里已派人去了永州,最遲明日,就有消息回來了。”
長孫玥若有所思。
“太子哥哥已經同意我幫他查這個案子。到時候有了消息,派個人到福盛坊水車巷盡頭那一家傳個話,我自會知道。”
“小的明白。”
崔濱歷來幫太子辦事,很是機敏,是太子的心腹之人。也是太子交代,讓長孫玥有什么事就找崔濱去問。
幾日里,長孫玥又留心,著人去查了東陽郡侯的行蹤。一連幾日,鐘離鈺都呆在驛館,閉門不出,只是遣人在京城以東海客商的名義相看宅院,這是打算在京城久居了。
如今的鐘離家雖然沒了東海大營的掌控大權,然在東海多年,軍中元老多半是鐘離老將軍的故交,其影響力不可小覷。如今貿然進京,究竟有何圖謀。一時半刻,長孫玥也想不通這其中緣由。
圣上明面上沒有解除太子的禁足,卻并未限制旁人出入太子府。是以太傅和蔣琬來去自如。太傅裝糊涂,蔣琬卻是在不知其中緣故,又不敢多問,只能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崔濱派人傳了信來,說云州的常嬤嬤尚且健在,以太子的名義接她進京,已在路上,不日抵達京城。
長孫玥索性按兵不動,日日守在皇后宮里,等著看鐘離鈺會有什么動作。
三日后,常嬤嬤進了太子府。長孫玥聞訊,連夜前去見了長孫宏。
這常嬤嬤已年過五旬,卻滿頭烏發,精神健爍。見公主親臨,躬身下拜行禮,一舉一動,皆是皇室風范。長孫玥心中暗嘆,不愧是出身王府的老人。
太子長孫宏端坐正位,長孫玥坐在東側。常嬤嬤原本執意跪著回話,被長孫宏扶了起來,安坐在一旁的軟座上。
見兩位貴人滿眼期待,常嬤嬤也不再耽擱。
“老身雖遠在云州,耳目閉塞。來的路上,卻也聽府里的人說了幾句,大概也明白了。”
“景元四年,那時候,如今的圣上還是趙王。王府里的嬤嬤說側妃有了身孕,要找幾個乳娘,我就進了王府。旁的不知,側妃主子真的是個美人兒,好看的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一般。”
長孫宏聽到常嬤嬤說起生母,又紅了眼睛。
“側妃主子這一胎,王爺看得可緊了。王府里的老人告訴我,若是個兒子,側妃主子就能做正妃,不用擔心旁的人進府里來做正經主子壓在她頭上了。”
“側妃主子是個大善人,平日里丫鬟們犯了錯,輕易不會懲罰。還是宮里的容嬪娘娘聽說了,怕側妃主子鎮不住府里的下人,派了幾個得力的老嬤嬤來,丫頭們才收斂了許多。”
長孫玥細細聽著,生怕遺漏了哪個細節。
“然后呢,那幾個嬤嬤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常嬤嬤笑了,
“公主莫急。”
“容嬪娘娘,也就是咱們圣上的生母,容惠太后。虔心向佛,平日里極少召王爺進宮去。側妃主子有了孩子,她心里也是高興的。接生的穩婆,還是她老人家選定的。自然是不會有問題的。”
長孫宏聞言,點了點頭。如今的皇子公主,也只有他生在了先帝和容惠太后還在世的時候。
“”孝懿皇后生產的時候,屋子里的人多嗎,都有那些人,嬤嬤可還記得?”
長孫玥追問。
常嬤嬤細想了想,
“王爺擔心生產不順,特意提前請了宮里的婦科圣手徐太醫坐鎮。再有就是側妃主子平日里慣用的丫頭,都是側妃主子娘家陪嫁的家生子,應當也不會有錯。”
長孫宏沉默不語。如果都沒有問題,那老婦人的話又是從何說起,難道真的是年老糊涂,胡言亂語嗎?
“其他人的去向,常嬤嬤可還清楚?”
長孫玥繼續問道。
“與老身一同進府的兩個乳娘,一個因為染了病,側妃主子生產前,就讓她走了。還有一個是從前與我相熟的孔嬤嬤,我離開京城前,她就已經過世了。老身還叫兒子替我前去吊唁。孔嬤嬤的人品,老身可以擔保。”
如果是這樣的話,可以查的范圍就明顯縮小了。
送走了常嬤嬤,長孫玥和長孫宏在書房里商量對策,決定分頭去查。
“我派人去查當年幾個丫鬟的去向。宏哥哥,徐太醫這邊,就請崔濱去辦吧。”
長孫宏點了點頭。
“天色已晚,你還是早些回宮去吧。這幾日,辛苦你了。”
“無妨,我整日閑在宮里沒事做。如今有的忙了,也省的母后天天逼我繡花。”
長孫玥俏皮一笑,轉身離開了太子府。
這個案子,當真會如此順利嗎?
長孫玥總覺得心里不安,好像哪里漏掉了什么,卻又毫無頭緒。
只能吩咐聽雪,
“成沅若是回來了,不論何時,叫他來見我。”
“是。公主。”
聽雪應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