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對面的人即便是近在眼前,也只能看到個大概的輪廓。
此時五人已是離酒肆遠了,回頭望去,酒肆的大火還在持續,甚至比他們離開時燒得還要猛烈。
莫長春遙望烈火,對面前兩個矮小身影道:“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
方玉仁躬身抱拳:“恩人可是要往夢澤城觀禮?”
“我們確是要去夢澤城,不過卻不是去觀禮的。”
方玉仁心下微松:“我家在夢澤城還有親族,恩人可否帶我兄妹一道前往?”
“舉手之勞。”
方玉仁再拜:“多謝恩人。”
“你說正皇朝即將舉行在文華星的最后一次祭祀大典是怎么回事?”
方玉仁錯愕:“恩人不知嗎?”
“不知,我們生活的地方比較偏僻,不通消息。”
“額,那好吧。
我們文華星是始皇帝的誕生地,受始皇帝隕落影響很大。
越來越不適合正皇朝的仙人們修行了,所以在這次祭祀始皇帝之后,正皇朝在文華星的水院仙人們就會全部離開文華星。”
莫長春震驚,作為始皇帝的誕生地,文華星說是正皇朝的祖地也不為過,其象征意義十分重要。
正皇朝現在竟然連祖地都不要了?
莫長春根本不信單單只是文華星不適合修行就能讓正皇朝放棄祖地,恐怕這只是個掩人耳目的借口。
難道星域局勢已然糜爛至此,正皇朝連自己的祖地都要保不住了嗎?
文華星一旦失去了正皇朝的庇護,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莫長春神色凝重,不由自主想到了他幼年時經歷過的那個亂世,這一次恐怕要更加動蕩和慘烈吧?
目光再次聚焦于遙遠處的大火,這是不是一個信號?
成年人殺掉,只擄孩子。
這是預感到亂世將至,世家大族們最為普遍的先期隱秘積蓄力量的手段之一。
莫長春突然有些猶豫,夢澤城還要繼續去嗎?
理智告訴他,現在立即折返回臥鳳村是最為安全、穩妥的。
繼續前往夢澤城,前路未卜,兇險難料。
但現在折返,小莫凡還怎么求學?
字都認不全,如何能識文斷句?
不能識文斷句,就不可能看得懂、理解得了修仙功法。
在莫長春心里,他早已認定了小莫凡是仙人的孩子。
仙人的孩子肯定是可以修仙的,如果他把小莫凡養成了一個文盲,讓小莫凡因為看不懂修仙功法而一生無緣仙法,莫長春覺得自己將罪無可恕。
他將一輩子生活在愧疚和自責中。
向北,折返回家。
向南,前往夢澤城。
兩個方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命運。
該如何抉擇?
心中惴惴,冷汗忙。
北風獵獵,夜冰涼。
……
久久不見莫長春說話,方玉仁略感不適,氣氛逐漸微妙。
抬眼,莫長春高大的身形就在近前,略有壓迫感。
生恐莫長春突然改變決定不帶他們兄妹去夢澤城,方玉仁心中警惕。
回想初醒來時候看到的莫長春三人穿著,方玉仁心中立時對恩人家庭生活條件有了個大致的判斷。
活命的恩情,恩重如山。
有恩就要報,方玉仁心下念頭電轉,道:“恩人,我家在夢澤城還有些產業。
恩人對我兄妹有活命之恩,還助我爹娘入土為安。
玉仁無以為報,到得夢澤城,愿以家產報答恩人。
如果恩人還有其他需求,也盡可提來。
玉仁必竭盡所能為恩人辦妥。”
莫長春瞇了瞇眼,看著身前對自己畢恭畢敬的矮小身影,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十來歲的年紀就已然懂得了不少人情世故。
現在許重諾報恩,實則最真實的目的不過是想要利用自己等人護送他兄妹前往夢澤城罷了。
爹娘新喪,便能這么快鎮定下來開始籌謀未來。
這方玉仁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城府,待他長大后又該是何等妖孽?
看破不說破,莫長春笑呵呵道:“我們前往夢澤城其實也沒甚大事,不過是想讓小凡在那里求學兩月,再買些書籍和日常生活用品回去。”
既然有方家在夢澤城能提供便利,莫長春決定,向南走,去夢澤城。
這就是承諾不改了?方玉仁心下一松:“這并不是難事。
到時玉仁可專為小凡弟弟請一位博學多才的先生。
書籍和日常生活用品都不是什么貴重之物,恩人需要多少,自可盡管提。”
“如此,莫某在此謝過。”莫長春拱手。
方玉仁忙欠身:“這是玉仁應該做的,不敢當恩人謝。”
“既然要同路而行,便不要再一口一個‘恩人’了吧。
這樣,我稱你們玉仁、樂珠,你們喊我莫伯伯。”
方玉仁笑道:“是,莫伯伯。”
方樂珠在旁一福身:“莫伯伯好。”
“好好,玉仁,樂珠,小凡,大力,”莫長春大笑,叫出每個人的名字,“我們現在先找個背風之所度過今夜,明日天亮,我們再繼續趕路。”
“好,阿爹。”
“是,莫伯伯。”
“聽您的,叔。”
“哈哈,我們走。”
“你們打攪了別人休息,想就這么走了?”突然的,周圍有男聲響起。
身邊還有其他人?
莫長春駭然抬頭,尋聲望去,入眼黑暗,完全看不清那人是何面貌,又具體在何處。
小莫凡拉了拉莫長春大手,莫長春會意,立時蹲身下來。
小莫凡在他耳邊輕語:“阿爹,是店里的那個人,他躺在草里面,剛站起來。”
這周圍荒草及膝,人躺在里面,若是刻意隱藏,即便是小莫凡眼睛完全不受黑暗影響,也不能輕易提前發現偽裝者的存在。
有了小莫凡的提醒,莫長春已然知曉了對方是先前在酒肆有過一面之緣的冷漠男子。
他竟還沒有走?
刻意隱藏在近處偷聽他們談話,是何用意?
莫長春起身,沖著男聲來向抱拳道:“酒肆一別,不想竟還能在此相遇,閣下與我們當真是有緣。”
男聲詫異:“你認出了我?”
莫長春信口胡謅:“閣下聲音渾厚,別具特色,讓人一聽難忘。
某不久前在酒肆剛聽到過,現在還記憶尤新,再聽到,當然是一下子就認出了閣下。”
“哈哈,看不出來,你這人相貌丑陋,認人的本事倒是出人意料。”
被人當面揭短,莫長春暗怒,反唇相譏:“閣下也是好本事,隔墻有耳在現下的環境里也是一絕。”
“哼,牙尖嘴利。”
“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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