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你東張西望地找什么呢？”美萍不解地問道。
“有幾年沒來了，我看看賣肉的老李還在不在擺攤？”望海說道。
“老李？那個老李？”美萍問道。
“你記得不，就是以前我爸隔壁陳二狗家的那個總愛吹牛的表弟，他家世代都是屠夫，挑選豬肉一把好手。他繼承他父親的衣缽后，正趕上飼料豬蓬勃發展，但他堅持只賣農民自己飼養的糧食豬，開始幾年由于價格貴，一直沒什么生意，僅能夠維持個溫飽。后來大家生活好了，開始愿意為土豬肉付出價錢。他家的豬肉由于貨真價實，雖然賣得貴但比別人家的豬肉好吃得多，生意一直都很好，要是去晚了恐怕今天就買不成了。”望海一邊說，一邊咂咂嘴道。
“哦，是他啊，我有點印象了。他家的豬肉的確不錯，吃起來糯糯的，很香，一點都不像現在的飼料豬。”美萍點點頭。
“老李，老李！”就在這時，望海舉起手，對著前方一個肉攤使勁兒揮舞。
“望海！是你，好多年不見了！”攤前一個正揮刀砍肉的胖老頭放下砍刀，對著望海大笑著喊道。
“哈哈，是啊，這不，我都老了，你到是一點沒變，身體還是那么好！”望海奮力擠到肉攤前面興奮地說道。
“哈哈，不行了，不服老真不行。今年干完，我就不準備再干了。”老李應聲道。
“什么？錢不好賺了？”望海疑惑地問道。
“這倒不是，雖然這幾年生豬價格漲了不少，但前來買肉的都是老主顧，他們知道我收購的豬肉質量不錯，生意一直都還好，就是年紀大了，有些干不動了。”老李說道。
“是啊，我們都年紀大了。怎么樣，孩子們愿意來接班嗎？”望海繼續道。
“哎，這生意雖然還不錯，但起早貪黑的，多辛苦啊，現在的孩子有誰愿意干呢？等我退休后，咱老李家上百年積累起來的牌子，就算徹底結束了！”老李無奈地感嘆道，但很快他就收拾好了心情，愉快地說道，“不說了，老兄弟，你來這里是要買肉嗎？”
“嗯，我家老大今年過年都要回來，這不，我們老兩口來您這里挑選一些豬肉好給他們做臘肉。”望海樂呵呵地說道。
“什么，大侄子要回來過年，那可是大喜事兒啊，我怎么也要挑選一些好的肉。您看看，需要多少，我來準備一下。”老李聽聞望海的兒子要回來過年也挺開心地，這小子小時候不少來他的肉攤混吃。
“好啊，你幫我挑吧，一共五十斤肉，幫我砍成兩三斤一塊兒的，再幫我打包好。我先去逛逛，過一會兒來取。”望海大聲回應道。
“好咧！兄弟放心好了，保證是最好的肉！”老李一邊說，一邊應承道。
“這位大爺，今天到您這兒就算結束了，本店要關門了。”說罷，老李轉身對正在買肉的老人說道。
“什么，我們都等了好久了，你說不賣就不賣了啊！”站在老人后面排隊的人紛紛氣憤地說道。
“不好意思啊，各位父老鄉親們，麻煩你們明天再來。這位是我的好兄弟，他兒子就是我的侄兒過年了要從BJ，就是首都BJ回來，這不特意從山城趕過來找我買肉，您說我能不賣給他嗎？各位，實在是對不住！明天，明天我殺一頭上好的土豬，一定滿足各位的需求！”老李陪著笑說道。
“算了，走吧，我們明天再來。”排隊的人見今天確實買不成肉了，一邊說一邊四散離去。
“這……”望海看見離去的人群，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兒，大家都鄉里鄉親的，他們會理解的。大侄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們當長輩的，還不能好好接待一下？”老李在一旁呵呵笑道。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老李，您先忙，我去其他地方轉轉。”說罷，望海牽著美萍的手走了。
“望海兄弟，望海媳婦，您們慢走，一會兒見！”老李高聲喊道。
“辛苦了老李，一會兒見！”望海說道。
“老李，再見！”美萍也說道。
“望海，沒想到這老李還挺仗義的。為了我們，生意都不做了。”離開這里之后，美萍低聲對望海說道。
“那是，都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望海會心地笑著點點頭道。
“望海，我們去禽類和干貨區看看吧，看看有沒有土雞，土雞蛋，苕粉和竹筍賣，老大從小就喜歡吃這些東西。”美萍說道。
“好咧！走，去看看！”望海說道。
望海和美萍在集貿市場上轉了一圈又一圈，終于將要采購的東西全部采購完成，最后去老李肉攤把豬肉裝上拖車，這才心滿意足地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望海左手拖著小拖車，背上背著脹鼓鼓的雙肩包，右手還提著一只雄壯的公雞，單看那長滿褶皺的雞腳就知道它至少有兩年以上的養殖期。
美萍的雙肩包也塞得滿滿的，雙手提滿了大大小小的手提袋，里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土特長，遠遠看去，就像兩個逃難的難民正在舉家遷徙。
東西實在太多了，盡管只有幾百米的距離，望海和美萍還是特意坐了個三輪車到老虎鎮的客車站，再乘上了前往山城的公共汽車。
由于是起點站，望海兩人都有位置。剛坐下來，就聽到前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老人家，你們趕場回來了？”
望海和美萍順著聲音望去，原來正是之前碰到的那個司機，他已經跑了一趟回來。
“真巧啊，師傅！”望海笑著說道。
“是啊，還真是巧啊！看樣子您二位今天買了不少年貨？”
“哈哈，我家大兒子一家今年要從BJ回來過年，這不特意去老虎鎮準備一些上好的食材。這些東西，他們呀平時很難吃到的。”說罷，望海指了指自己的推車和袋子。
“老人家，您兒子在BJ工作？那可是首都呀，您兒子真有出息！”司機大聲笑著說道。
“這小子自己爭氣，當年我們工作忙啊，也沒管他什么。哈哈，不過呀，真讓我高興的是，我家大孫子現在也上了名牌大學，985！”望海樂呵呵地說道。
“望海，別說了，這么多人咧！”美萍用手肘輕輕地捅了捅望海，低聲說道。
“我就隨便說說，這車上現在也沒幾個人。”望海望了一眼美萍，有些不快。
“我知道，你并不是有意這樣做的，而是因為兒子要回來過年，你心里頭高興，我也很高興！”美萍見望海生氣了，連忙安慰道。
“老人家，您真是太有福氣了！”司機瞧見望海和美萍似乎有些爭執，贊嘆了一聲后便沒有再說話。
望海見狀，也閉目休息，不再言語。
車到山城后，美萍輕輕叫醒望海，老兩口拖著疲憊的身體，扛著大包小包走下公共汽車，正準備走上幾百米的路程回家，忽然發現前方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文怡！你怎么在這里？”美萍首先問道。
“爸、媽，你們這是干嘛去了？我都打你們一天電話了！還好我猜到你們去鄉下買東西了，想想你們肯定舍不得打車回來，這不趕來公交站，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等到你們。還真給我等到了！”文怡一把將美萍背上的包提了過來背在自己身上，又將重達數十斤的手推車拉過來，再把望海手上的大公雞提在手里，這才沒好氣地問道。
“哦，是文怡啊，幸好你來了，真是累死我了。”望海的情緒早已恢復平靜，見文怡出現，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爸，媽，我嚴重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大哥都還沒回來，您們就忙成這樣。”文怡埋怨地說道。
“文怡，你別生氣了。這不，昨天晚上你爸聽說你大哥一家春節都要回來，興奮得覺都睡不著，今天一大早就把我揪著去老家采購東西了。”美萍見文怡有些生氣，連忙解釋道。
“媽，大哥回來，我當然高興了。這不，我中午剛聽大哥說，立馬就來找你們。可你們一個個的先是不接電話，后來干脆直接關機了，我這不是擔心你們嘛！”文怡嘟著嘴說道。
“啥？關機了？我看看。”望海掏出手機一看，原來是沒電了。他苦笑著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對文怡說道：“閨女啊，你看，沒電了，下次老爸一定注意，及時充電，保證不會再錯過你的電話。”
“爸，媽，你們年齡都大了，以后不要再干這么重的體力活了。你看看，你們都買了多少東西，還有這么遠的路，你們怎么提得回去啊？再說了，你跟我說一聲，我讓小萱爸爸開車送你們去不好嗎？”文怡還是有些不滿。
“哎，閨女啊，這不怕影響你們工作忙嘛，我和你媽身體硬朗得很，沒問題的。”望海近乎諂媚地笑著說道。
“我不管，反正不許有下次了！”文怡板著臉說道。
望海和美萍你望我我望你，最后迫于無奈地點點頭道：“好的，以后我們再要去鄉下買東西，一定打電話給你。”
“老爸老媽，現在離過年還有半個月，這段時間我會經常回來，我們一起備一下年貨，大哥他們一家都幾年沒回來了，我們還是要好好準備準備才行。”文怡見兩老答應了，語氣才松了下來。
接下來，望海和美萍每天都忙著準備年貨，日子倒也過得飛快。
臘月二十九，是文佑一家啟程回山城的日子。
“嵐山啊，你出發了嗎？”一大早，望海就跟文怡的丈夫嵐山打電話，叮囑他早點開車去紅山機場接文佑一家。
“爸，文佑他們的飛機要中午才到，這里過去只需要一個小時，現在才八點鐘，過去太早了難得等。”電話中傳來嵐山睡意朦朧的聲音。
“爸，嵐山昨天晚上加班，凌晨兩點鐘才睡，你讓他再休息一會兒，這樣開車更安全。您老放心，一會兒我負責叫他，保證把您的寶貝兒子安全準時地接回來。”文怡在一旁嘻嘻笑道。
“哦，那嵐山你好好休息，安全第一！”望海有些失落，輕輕放下了電話。
“嵐山最近怎么這么忙，這么晚了還在加班？早就說好了今天要去接人的，早知道這樣我另外找車去接了。”望海轉身對美萍抱怨道。
“望海，這我就要批評你了。嵐山這孩子多好啊，不管對文怡、小萱還是我們都很好。這次一聽說文佑一家要回來，就主動要求去接他們。你知道他的工作性質，有事兒的時候是躲都躲不掉，又不是他想這樣的。”美萍笑著幫望海整理了一下衣服道。
“我知道他好，我又沒怪他。”望海很快也發現自己有些著急了，笑著自嘲道。
望海在客廳里面走來走去，不時跑到窗子邊上伸頭出去望望下面的道路。都說人老了，時間過得快，但望海感覺今天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過去得都是如此緩慢。
“滴！”望海的微信傳來一個提示聲，他低頭一看，原來是文佑發來的語音。望海快速點開語音，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爸，嵐山已經接到我們了，現在在高速上，估計半個小時以后就能到家了！”
“美萍，文佑他們一家馬上就要到了！”望海終于展露出寬慰的笑容，他對著正在廚房忙碌的美萍大聲喊道。
“好的啊，一會兒我們去樓下接他們！”美萍也顯得非常開心。
望海繼續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好不容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一兩分鐘馬上又站了起來，跑到窗口張望。
“美萍，我們下去接他們吧。”望海終于忍不住說道。
“這才過去了一刻鐘，他們說半個小時，現在下去會不會太早了？”美萍猶豫地問道。
“不早了，我們動作慢，又要等電梯，下去就差不多了。”望海臉上的激動之情早已按捺不住。
“嗯，我們早點下去也好。”美萍早就習慣了望海，如果不由著他的決定，他就會一直處于焦慮和緊張之中。
望海和美萍在寒風中站了十多分鐘以后，終于迎來了嵐山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