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代序,歲月倏然。
兩年多來,大漠荒谷成了屠烈的日常,一程又一程,把歷國的貨運到西賀、再把西賀的貨運回歷國,商隊的規模也越來越大,烈風部眾也越來越多。
林震元是上平府的大商,但他的發跡之地卻是青翥郡,在那里林震元是一呼百應的人物,如今與西賀往來的商家已有近百家了,雖然大多都是郡城的商家,但貨品之豐已遠非當年可比。
屠烈每次都會把貨帶到“婁褐走廊”,那是一個連綿十余里的大市集,婁褐走廊之名取自南北的兩個國家——婁國與褐國,它西方的盡頭則緊鄰朔國,所以這是一個三國要沖之地。
常年來往混跡,屠烈對這三個主要國家愈發了解,三國的語言也比較接近,一些簡單的西賀語屠烈也已掌握,而那些在婁褐走廊開店的商家對屠烈也頗是友好,視他為帶來大財的好運人。
不覺之間,這條婁褐走廊變成了罕見的旺地,從前多是小攤小販,而今樓店林立,西賀人要買好東西都要來這里。與此同時,許多想與歷國做生意的西賀人都會先在這里置一個門面,多數時候談不到具體的商家,所能接洽的只有這支歷國的商隊。
此間之事多是丁六來做,論及這些細事、商業價格的討還,丁六強屠烈很多。
林震元瞅準了新的商機,既然那邊有大集,他便也在上平府操辦起來西賀集,如此一來,烈風旗的紐帶作用更加明顯,部眾的賺頭自然更大。
初始之時,屠烈便立下規矩,烈風馬隊“逢百取五、行必過萬”,也就是說價值一百錠的貨烈風旗要拿五錠,每一程的貨不得少于一萬錠,烈風旗至少可以拿五百錠。
每月少說一個來回,烈風旗便可拿一千錠,分配到各位兄弟手中,那便是月入二十多錠。這只是一個保底的數目,隨著大漠荒谷的優勢盡顯,這里已成為最具價值的商路,每一程的貨物豈止萬錠,遇見珠寶玉石的貨,十幾萬錠的也不罕見。
烈風旗的法子別人學不來,有些眼熱的馬隊心有不甘,也曾嘗試過走大漠荒谷,還仿制了一面烈風旗,下場之凄慘不必多說。
屠烈則是越走越順,兩年來弟兄們有負傷,卻無一人搭上性命,隨著走的次數越來越多,初始那樣的荒野恐怖之狀已經消失不見。
這日,上前探路的晏三著急忙慌跑了回來,“老大,前面溪谷有一支隊伍遇襲!”
屠烈皺眉,都兩年多過去了,還有人不死心帶隊走荒谷?
“情況如何?”
“恐怕撐不了多久,他們遇見了荒原狼?!?p> “是些什么人?”
“看那儀仗,似是官家。”
“官家?”一旁的龍迪立時疑出聲來,旋即緊目看向屠烈,“官家的事,還是別摻合的好?!?p> 屠烈心想,要是官人在這里喪了命,以烈風旗近來的名聲,絕然少不了麻煩,屆時少不了一通問話調查,若是這人來頭不小,保不齊一紙禁令封了大漠荒谷。
官隊要往西賀,只能走大漠荒谷,但這里面的秘法儼然不甚明了。
“我帶幾人前去看看,你留在這暫時不要動?!?p> 交待了一聲,屠烈帶著晏三和五個部眾拍馬而去。
那官家隊伍和狼群已然酣斗許久,地上有狼尸也有慘不直視的甲兵尸體,正中一人坐在一輛高輦上,車輿都是金紅佩飾,一看就是達官。
甲兵加起來足有七八十人,但殺起來卻束手束腳,他們一圈一圈圍住高輦,不能讓那金貴之人破一縷袍。屠烈一看,這些人生生做成了一個死局,這么多人被狼圍住,首要就是分兵破口,先把狼群攪亂,入陣殺狼而不是裹在一起等著撕咬。
任何打斗都是攻方有利,如此肩挨著肩做成一個“防御桶”,實在是大把喪失了戰斗力。而且大漠荒谷情況特殊,往往一批之后帶出另一批,越拖越近死期!
“兄弟們保護好自己,隨我殺狼!”
屠烈當首入陣,外圍大開大合,殺起來自是狂放!
刀刃鋒銳無比、刀背厚有一指,這一口大刀破勢如電!片刻之后瘋狂前撲的狼便開始調轉過來,甲兵那邊壓力驟減,也向外圍殺來。
不多時,狼群便被斬殺殆盡,四空陡然靜謐,只見那高輦上的人失神一樣走了下來,旋即面向東方噗通跪了下來,嘩啦一聲,甲兵們齊聲跪下。
甲兵之首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人,肩上負了傷,跪身之后陡然看向屠烈等人,“還不跪下!”
晏三不服,屠烈把他攔下,就這樣莫名其妙隨了一跪。
屠烈看到地上的幌子還有大幢,赫然都是土黃之色,心中一緊,這人的地位可不得了。
只是那些高貴之物被踐踏得過于慘烈,泥水且不說,遍處都是狼血,很多地方都被扯出大洞。
咚咚有聲,那人連磕了九個頭。
待他起身,那甲兵之首聲音帶顫,“護職不利,下官該死!請大人責罰!”
那人一語不發,那九面幌子、九支幢子一一撿起放在馬車上,“繼續出發吧?!?p> “大人,此地兇險,不如先回上平府再議!”
“拿什么回去!拿這有辱帝恩之狀,再讓他人參我一本嗎!就算只剩一個人,也給我走到西賀!”
突來這一聲重吼,嚇得滿場瑟瑟,剛要踏上馬車,這官人忽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屠烈,“多謝壯士相救?!?p> 屠烈道:“前方還有七百里長路,迷障猛獸時有出沒,在下正帶一支商隊前往西賀,不如與大人隨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官人猶了一疑,不知這樣的事還有何猶豫,半晌他才開了口,“那便先行謝過壯士了?!?p> 晏三回去招呼商隊,不多時大隊匯來,一看這等氣勢立時讓人心有所安。
“請大人后陣而行,在下在前開路。這一路驅迷障避猛獸,會有一些刺鼻之味,還請大人擔待?!?p> 官人點了點頭,目定屠烈,“請問壯士高姓大名?!?p> “在下屠烈?!?p> “本官,姓袁名罡?!?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