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留住一個姑娘的方法有很多,而多數父母都只會給她找一個丈夫。
十四歲的時候,索布德見到了布日古德。
那時父親笑呵呵的,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將軍,在女兒面前搓著手,顯得格外無措。阿古拉遙遙指著正在部落里做客的少年郎,小心翼翼的問女兒說:“你覺得他怎么樣?”
這少年酒到杯空,一雙眼睛越飲酒越亮,與什么人都能夠談笑風生。少年人騎馬,射箭,飛揚的神態讓當天灰暗的蒼穹都閃出一瞬間的光彩。
索布德一時沒有意識到父親的意思,還下意識點了點頭,說:“很好的草原兒郎啊。”
阿古拉哈哈一笑,笑聲有點干,他舔了舔嘴唇,說:“這是另一個部落里最出色的少年子弟,今天請他來就是為了讓你見見他。”
這時索布德才反應過來,這是來給自己介紹對象了。
始終關注著女兒臉色的阿古拉,立刻發現索布德的臉雖然紅了,眉頭卻有些微的皺起。阿古拉心中一跳,想:幸好提前準備了禮物,要是女兒真因為這事跟自己發脾氣,自己就立刻把準備好給女兒賠罪的禮物拿出來。
阿古拉的妻子就經常笑話他,說有些人吶,在外面看起來是多么不可一世,回到家里連女兒輕輕哼一聲都會被嚇到呢。
阿古拉滿不在乎,關心自己女兒那叫慫嗎,那叫關愛。
好在索布德也并沒有生多大的氣,她只是磕磕絆絆道:“阿爸,這是不是太快了些?”
阿古拉當即說:“好好好,那我們就過段時間再說,好嗎?”
索布德又笑起來,拉著父親的胳膊晃,說:“我就知道,阿爸最好啦!”
阿古拉也笑,不過他的笑容里終究還是有些黯然,以阿古拉對女兒的寵愛,當然也不想讓女兒就這樣出嫁。
但女兒越來越頻繁的吟唱薩滿樂曲,他生怕第二天醒過來,女兒就已經被長生天帶走。再次出現床前的,是一個面容平靜而悲憫,上感神靈的姑娘。
這姑娘長得與自己女兒一模一樣,但再也不是那個愿意投入自己懷中撒嬌的小女孩了。這樣的噩夢在阿古拉每夜閉上眼后,都會襲來兩三次,而為了能讓女兒留在世俗的世界之中,阿古拉想到的第一個辦法,就是給索布德成婚。
阿爸的心思,瞞不過朝夕相處的索布德。見到父親和母親越來越疲憊的臉龐,想到自己身上的奇異之事,索布德也有些惶恐。這些天里索布德握著刻刀,寄希望用雕刻來使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索布德一次又一次的雕刻,卻始終無法把一個簡單的小馬雕成,望著太陽越來越向西方墜落,她長長的嘆息,決定出去走一走,試圖讓草原的風吹走自己的煩惱。
風沒有將索布德的煩惱帶走,風反而將索布德的煩惱帶來了。
從古列廷的外圍奔來一匹馬,馬上坐著一個英姿颯爽的騎士,他的馬術很好,疾沖至索布德身前時馬兒的前蹄向一側突然躍起,少年穩穩的停在索布德的身畔。
少年望著索布德,一笑說:“果然是草原上的明珠,我是布日古德,希望能有這個機會,與明珠做個朋友。”
索布德眨眨眼,驚訝于少年郎的莽撞與勇氣,她問布日古德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布日古德的眉毛揚起,理所當然的說:“因為我想你了,我在幾天前遙遙見過你一面,這里的人說你是一顆明珠。我腦海中總是浮現出你朦朧的影子,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這種獨屬于少年人的熱情與沖動,在風起的瞬間還是打動了十四歲的索布德,她沒有想到布日古德會因為一個念頭就奔馳百里來見她。索布德腦海中不由有片刻的空白,隨后才問他今夜的打算,布日古德揚眉說:“既然見到了明珠,當然要回家去了。”
索布德也被他自然而然的模樣逗笑起來,她說:“馬上就要日落了,草原的晚上容易迷路,夜風又涼,你可以在這里住下。”
女孩沒想到布日古德連這樣的善意都沒有接受,少年人倔強而驕傲的認為自己一定能趕回去,他強調自己就是想見索布德,所以就來見,如今既然見過,改天會更早過來的。
布日古德離開前,對索布德用力揮手,說:“你記得,過些天我來找你,帶你去縱馬打獵,帶你去草原的盡頭看日落。”
“索布德,我今天見到了你,我很歡喜,我會來娶你的。”布日古德留下一陣長笑,驅馬離開了索布德的部落。
長風退去,索布德站在茫茫草原上,目瞪口呆望著夕陽下離開的少年背影,她的臉色有些發紅,她想這個莽撞的少年人啊,這是什么意思呀?
但經過少年人的來去,不知為何,索布德心中的那些煩惱,竟然變得煙云般淡薄起來。索布德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被大伯的女兒琪琪格撞見,琪琪格好奇的問索布德是怎么了。索布德忽然被驚醒,回憶起自己剛才一直在想布日古德,不禁臉色更紅。
琪琪格睜大眼睛,好心的上前對索布德說:“你臉色不太好呀,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就告訴你不能總是在蒙古包里雕刻,你應該多出來騎馬,才能讓長生天庇佑。”索布德聽到琪琪格說騎馬的事,臉上更紅,她推說了幾句,飛快的跑回蒙古包里。
琪琪格撓了撓頭,覺得自己這個妹妹腦子怕是不太正常。
這是索布德的第一次動心,源于少年郎飛揚的神采,以及布日古德來去瀟灑的熱血與沖動。她能感受到對方的情感像火一樣撲過來,讓自己根本無從躲避。
還在家中因為索布德的婚姻而時常嘆息的母親,敏銳的發現了女兒的不同,她多看了幾眼,一抹笑容綻放開。母親坐到索布德身邊,輕聲問女兒:“你是不是碰見了心上人吶?”
索布德手忙腳亂起來,心里像是放了一群亂跑的牛羊,喝口水都能被嗆到,只會拼命擺手否認,說自己才沒有什么心上人。
母親又笑著試探道:“那不如我告訴你父親,讓他不給你張羅了,你自己選,怎么樣?”
索布德下意識回道:“不用不用,阿爸眼光就蠻好的!”
母親身子后仰了一下,失笑道:“你這是什么意思呀?”
索布德臉更紅,她慌亂地跑開,說:“反正,反正我和布日古德的事,你們不用管啦!”
當夜阿古拉回來的時候,母親已經春風滿面,用眼神示意丈夫望向自己的女兒。這幾天一向比較苦悶的索布德罕見的雕刻出了兩件木雕,阿古拉驚奇的咦了一聲,瞅著女兒問:“這是什么情況?”
母親笑著說:“你女兒都知道你要給他介紹的少年人叫布日古德了。”
阿古拉“喲”了一聲,雙目放光,就想趴在女兒面前多問幾句。索布德紅著臉分辯說:“是他非要跑過來告訴我的,我可沒有打聽他!”
阿古拉哈哈大笑,上前抱起女兒,說:“放心吧,有阿爸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