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你都吃多少了，還不快來喂你弟弟吃飯。”
一個胖女人雙手叉腰大聲朝著墻角里正蹲著吃飯的瘦小女孩喝叱道。女孩嚇得一哆嗦，差點(diǎn)把碗打翻在地。還好及時(shí)穩(wěn)住，不然又是一頓打…
這小女孩名叫秦雨，她才剛抬起碗來扒了兩口飯，就被迫放下飯碗去喂她旁邊坐著的小男孩。這孩子都兩歲多了還不會自己吃飯，全靠秦雨喂。每次都是這樣，以至于她從來就沒吃飽過。因此明明已經(jīng)七歲的孩子卻長得又瘦又小，比同齡人矮了一個頭。
胖女人是秦雨的繼母，名叫陳煥珍。她是秦雨的媽媽因病去逝后的第二年別人介紹給秦啟力的，也就是秦雨的爸爸一一老實(shí)巴焦的一個農(nóng)民。這陳煥珍不管長相還是性格都很彪悍，因此秦雨在她手底下吃了不少苦，還動不動就挨打。尤其是在她生下那個兒子后更甚。爸爸原來還常常護(hù)著她，可后來有了兒子就不怎么管她了。秦雨心灰意冷，實(shí)在受不了的時(shí)候，她也想過離家出走，可才走出村口就不知道腿往哪兒邁了。她太小了，離開家就只能餓死，只好又折回來。
秦雨原來不叫這個名字。她原來叫秦丫，是媽媽活著的時(shí)候給取的。本來挺好聽的，但是因?yàn)殛悷ㄕ淇偸撬姥绢^死丫頭的叫，令她感到厭惡，她索性就把名字改了，改成了秦雨。意思是她的天空總是陰雨綿綿沒有晴的時(shí)候，她想如果哪天晴了或許又該改名叫秦朗了。不過估計(jì)不會有那一天。
秦雨家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村家庭。四個人住在兩間老式瓦房里。房子已經(jīng)很舊了，墻皮有一片片的脫落，到了雨季屋頂常常會漏雨，需要時(shí)不時(shí)的上去修理一下。秦雨住在其中一間屋子里用木板隔出來的小半間里，剛好夠放一張小床。雖然空間很小，但秦雨卻很喜歡。因?yàn)橹挥羞@里才是她一個人的小世界，到了晚上她把門一關(guān)躺在床上隔絕了外面的聒噪她便自由了。
既然走不了，她就只好老老實(shí)實(shí)地在那個家里呆著，繼續(xù)干活。秦雨一天的工作是燒飯、洗碗、洗衣服還要帶弟弟，包括哄他吃飯睡覺。等他睡著了再去打豬草喂豬。
實(shí)在覺得憋屈的時(shí)候，她也會搞惡作劇。比如，她弟弟秦燦怕蟲。她就在他肉嘟嘟的小手上放上一條菜青蟲，那小屁孩看著蟲子在他手上扭來扭去，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恰好陳煥珍回來看見，她拿起棍子就往秦雨身上招乎，還好陳煥珍被隔壁的鄰居拉開了，不然秦雨非得褪層皮不可。過后鄰居說：“別再和她對著干了，不然最后吃虧的還是你。”秦雨說反正對不對著干都要挨打，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關(guān)系。鄰居嘆著氣走了，這是個沒法解的死結(jié)。只是秦燦這個小孩很單純，哭過之后又追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地叫著，讓她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后來她就再也沒有捉弄過他。
再比如，她用缺了口的碗給陳煥珍盛飯。起初陳煥珍沒發(fā)覺，后來有一次，可能是因?yàn)樗I了吃飯狼吞虎咽的，一下子就被碗口割破了嘴，她才意識到這是秦雨搞的鬼。伸手一抹，出血了。她立刻大叫起來。
“秦丫，你給我過來！”
“別叫我秦丫，你不配！”秦雨坐著不動。
陳煥珍氣極了，一大步跨過來就給了她一巴掌。
“膽子肥了哈，我還管不了你了。老娘管你吃管你住，你居然還要害我。”陳煥珍說著抬起手來還想給秦雨另一邊臉來一巴掌，被秦啟力攔住。
秦雨眼淚都要出來了又生生把它咽了回去。
“孩子大了，別那么打她。”
這時(shí)秦雨十四歲了。
陳煥珍吼起來：“她讓我嘴都流血了，你還護(hù)著她。既然這樣，你們父女倆過去吧，我?guī)N燦走。”
秦啟力不敢吭聲了，他看看陳煥珍的嘴，確實(shí)在流血，又轉(zhuǎn)過來對秦雨說：“秦雨，你太過分了，快給你媽媽道歉。”
“她不是我媽媽，我媽媽早死了。”秦雨氣哼哼地說。這樣的女人也配當(dāng)媽，遲早會把秦燦也教壞。
秦啟力沉下臉來：“如果你執(zhí)意要這樣的話，我也管不了你了，你好自為之吧。”
秦雨藏了好久的淚水終于傾瀉而出，她折反身進(jìn)屋胡亂收拾了兩件衣服就沖出了家門。沒有人挽留，只聽見秦燦在后面叫她：“姐，你去哪？”
“走了就別回來了。”這是秦啟力最后的聲音。
秦雨邊哭邊走沒再回頭。
她來到村口的時(shí)候，正好村里有人要進(jìn)城辦事，于是她就搭了別人的車進(jìn)了城。長這么大她幾乎沒進(jìn)過幾次城。城里可真大啊！到處高樓林立車子川流不息。她該去哪兒呢？看出她的不知所措，帶她來的同鄉(xiāng)領(lǐng)著她去了一家小飯館幫人洗碗，可老板嫌她小不肯要她，是她跪下來求老板娘，人家看她機(jī)靈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試試。雖然工資很少，但終于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了，也脫離了那個家擺脫了苦難，秦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發(fā)誓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把那些欺負(fù)過她的人踩在腳底下。
遇到張瀅只是出于偶然。一個炎熱的下午，太陽熱辣辣地照在人們的頭頂上，曬得人昏昏欲睡。秦雨獨(dú)自一人走在路邊，忽然聽到有人喊：“抓小偷…抓住他…”她看到一個男人手里拿著個女士皮包往前發(fā)足狂奔，后面有個女孩在邊喊邊追。不一會兒，那女孩就跑不動了。她躬著腰手扶著膝蓋不停地喘氣。這時(shí)秦雨才清醒過來：這是遇上搶劫的了。她想都沒想就沖了過去，拼了命地追，在她追出去兩三百米的時(shí)候追上了那男人。這時(shí)她心里隱藏著的恨意發(fā)作了，對著他又踢又打。那人受不住把包往后用力扔了出去：“拿去，瘋女人，不就一個包，至于這么拼命嗎？”
劫匪都跑了很久了，秦雨才緩過來：“我這是怎么了？好像剛才打劫匪的人不是自己。”
“看看少了什么沒有。”等張瀅走過來，秦雨把包還給了她。
張瀅說什么也沒少，一連聲地向秦雨道謝。她從包里拿出幾張一百元的鈔票遞給秦雨作為酬謝，但秦雨不要而張瀅非要給，兩個人爭執(zhí)不下，最后秦雨說：“那你請我喝杯咖啡吧。”
張瀅說好。
后來她們找了個咖啡廳邊喝邊聊，越聊越投機(jī)還互留了電話號碼。
就這樣，秦雨和張瀅成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這其中張瀅幫了秦雨很多，幫她找學(xué)習(xí)資料鼓勵她自考。她還常到張瀅家蹭吃蹭喝，成了張瀅家的常客，她很羨慕張瀅有一個如此溫馨的家。
直到后來那件事情發(fā)生，讓兩人的友誼分崩離晰。秦雨時(shí)常在想，為什別人輕易就能得的東西，而我費(fèi)盡力氣最后卻還是一無所有？難道是我要求太高，還是不懂珍惜？就像吳允，他是那么好的一個人，我卻讓他傷了心。是我把他推向張瀅，還好一切總算還不晚…
流產(chǎn)后，秦雨才意識到是自己錯了，而且錯得那么離譜。看著張瀅帶著孩子遠(yuǎn)走他鄉(xiāng)，寧承又那么痛苦，她想要彌補(bǔ)自己犯下的錯。于是才在張瀅回國的第一時(shí)間通知了寧承，也才有了后面的一幕。
第一眼看見園園，秦雨就知道這是張瀅的孩子，因?yàn)樗L得太像張瀅了。她因?yàn)樘^激動，所以有些忘乎所以地跑過去就問園園，“小朋友，你是張瀅的女兒嗎？，”
小家伙明顯對她有所警惕，她上下打量著秦雨，說：“你是誰呀？我不認(rèn)識你，還有張瀅是誰？”
秦雨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這樣一上來就問實(shí)在太唐突了，沒準(zhǔn)她以為自己是壞人呢。她想起來她有張瀅和她的合照，于是她拿出照片給園園看，“我叫秦雨，是你媽媽以前的朋友。你看，這是我們倆的合照。”秦雨看著園園半信半疑的樣子問：“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想帶你去找你爸爸。”
聽到爸爸兩個字，園園怔了一下隨后又恢復(fù)正常。
這是還不相信？
秦雨又從包里找出一張結(jié)婚照，是張瀅和寧承的。園園探過頭去看，照片里的女人的微笑甜蜜幸福，可以肯定是媽媽沒錯，而旁邊的男人很帥氣但她沒見過。
她說：“這照片你從哪弄來的？”
秦雨說：“你爸爸給的呀，要不然我哪里會有別人的結(jié)婚照啊！”
園園又說：你是他什么人？他為什么不親自來？”
“呃，他怕你不相信他所以委托我來，并且我是你媽媽的朋友。”秦雨用手指指照片，“有照片為證的。”這小孩真難糊弄，感覺她就像在審犯人，而秦雨就是那個罪犯。
園園：“現(xiàn)在照片還有合成的呢。”
這下秦雨徹底傻掉了。
“那…好吧，我會把照片還給你爸爸，讓他自己來跟你說。”
哎…寧承，我已經(jīng)盡力了。你的女兒你自己來搞定吧。
秦雨轉(zhuǎn)身要走，忽然園園叫住她，“等等，我跟你走。”
“哦，好、好。”秦雨很高興，她終于肯跟她走了。但她又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訴你媽媽一聲？”
園園說不用，讓媽媽知道了她就去不了了。她想去看看這個叫做爸爸的生物長什么樣？竟敢讓她和媽媽流落國外。
為了表示一點(diǎn)心意，秦雨給園園買了一套公主裙，可她不愿穿說是太幼稚。這小丫頭片子真是聰明啊，她說要她穿可以但得答應(yīng)她一個條件。秦雨說什么條件，她說要幫她們一家團(tuán)圓。秦雨說好，這其實(shí)也是寧承一直要她做的事情。秦雨感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回過頭來想想，自己過去都做了些什么啊！也不知道張瀅現(xiàn)在原沒原我……
“秦雨吃飯了。”吳允在廚房里叫她。
回憶就此終結(jié)。
吳允邊給她夾菜邊說：“昨天我看見秦燦了。”看她只是頓了一下，沒太大的反應(yīng)又說：“哪天我們?nèi)タ纯此！?p> “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