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軟。”

　　這是他的第一印象。

　　“要死。”

　　這是他的第二印象。

　　就在他的手指觸碰到那只耳朵后，一股驚人的氣勢從妖狐身上散發出來，但瞬息間便徹底消散。作為一個普通人的秦嵐沒有察覺出什么，但洞府內的其他妖物，卻具是戰栗非常。

　　“啊...我就是...有點...”

　　秦嵐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辯解，卻又發現找不到好的借口，有些吞吞吐吐。看著他的窘狀，那妖狐雙頰竟微微泛紅。

　　“是不是很軟？”

　　秦嵐機械的點了點頭。

　　“那公子想不想一直摸下去？”

　　秦嵐剛想點頭，又反應過來，有些心虛，急忙左右搖頭，一時間竟忘了將自己一只‘咸豬手’抽回。見狀，蘇妲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妾身料想公子是口是心非的，既然這么喜歡這對狐耳，那便讓公子摸個夠好了。”

　　說著話，她如柔荑般的玉手伸出，輕輕按在秦嵐的手上，不讓他順利抽回。

　　秦嵐原想趕緊將手抽走，但手掌上傳來溫熱的毛絨柔軟觸感讓他一時間有些迷離，本能的有些抗拒。

　　然后，他鼓起膽子，按在妖狐頭上的手，在狐耳處輕輕捏了捏。

　　不知是真是假，作為一只千年狐妖的蘇妲己竟雙頰微紅，視線沒與秦嵐對上，而是羞澀的擺向一邊，雪白的狐耳耳根微微泛紅。

　　“咕咚...”

　　秦嵐咽了咽口水，有些口干舌燥。一陣微光閃過，原本整潔的矮紅木桌上，出現一套紫砂茶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精致的茶壺漂浮而起，微微傾斜。壺嘴開口處，一條青簾緩緩流入其下的紫砂茶杯，淡淡的茶香頓時充斥整個房間。

　　“如果公子害怕的話，可以不用喝。”

　　蘇妲己一雙桃花眸不知何時已經轉過來，眼角帶笑，仿佛是看穿了秦嵐的猶豫。幾息過后，見他還沒有動作，妖狐已經失望的擺了擺手，那套茶具，連帶著桌上那散發青煙的精致香爐一同騰空而起，穩穩落在另一張紅木大桌上。而小桌，只剩下一張琴。

　　“既然公子還是無法信任妾身，那便不勉強公子了。妾身最后再為公子撫琴一次，公子便可離去了。”

　　蘇妲己嘴角微翹，仿佛在笑，但眼中卻是深深的落寞。

　　秦嵐趕緊抽回散發著溫熱的手掌。

　　她輕輕坐起，纖細如柔荑的玉手輕撫桌上那張十五弦古琴。片刻后，坐落在洞府最深處的小院中，傳來悠揚琴聲。琴聲雖好，卻帶著淡淡的幽怨，仿佛未出閣少女憂思情郎。

　　一曲終了，蘇妲己收回撫琴的手，眼角微紅，目光望向一旁有些呆滯的秦嵐。她微微嘆了口氣。

　　“公子，明日妾身便送你下山，斷不會耽誤公子原本的行程。”

　　“那便有勞蘇姐姐了。”

　　秦嵐擠出一個笑容。他的心情不知為何也有些落寞，但體內靈氣并未如那夜般自發為自己祛除魅惑，他也只能覺得是那琴聲作祟。

　　輕輕起身，他本想直接離去，但本不經意的一眼掃過后，讓他內心泛起一絲遲疑。

　　那張大紅木桌上，幾本整齊擺好的，原本他以為是雜書的封面處，分別豎著一行漂亮的小楷：

　　“大圣傳”。

　　“倩女幽魂”。

　　“白鹿緣”。

　　他有些遲疑的走上前去，輕輕翻開薄薄的‘大圣傳’。寥寥掃過幾眼，果然，便是他帶到這個世界的‘大話西游’的故事。他快速翻閱，結果越看，內心越是難受，連帶著翻書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顫抖。

　　書本上幾乎完整記錄了他口述的故事，甚至還修飾了一些他當時忽略的漏洞。

　　書并不厚，但整本也不下于五萬字。他又翻開另外兩本，每頁都寫得滿滿當當，字體娟秀，一筆一劃，都能看出撰寫者的用心程度。

　　這一刻，他的內心已然被深深觸動。

　　“我果然還是太容易心軟了...”

　　秦嵐暗暗嘆息。

　　他又不想現在離開了。

　　回到蘇妲己身邊坐下，他微微張口，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良久后，他又嘆了口氣。

　　“蘇姐姐，我再給你講個故事吧，故事就叫《白蛇傳》。”

　　......

　　此白蛇并非彼白蛇。被蛇妖嚇死的懦弱許仙不適合出現在這里，因此，秦嵐便講述了另一個許宣的故事。

　　不知何時，矮桌上，古琴消失。一支狼毫筆出現在蘇妲己手中，她的眼前是一張張黃紙。

　　秦嵐已然入神，故事講述的很慢，蘇妲己側耳聽著。黃紙上，一個個娟秀的字體深深印下。講到許宣植尾，由人成妖時，妖狐眼前的黃紙上，不知何時出現幾滴水痕。

　　故事并不長。約莫三個時辰后，待到秦嵐講完，最后一張黃紙也恰好寫滿，娟秀字跡結束在‘何須問，浮生情’這句話。

　　秦嵐輕輕松了口氣。一下子講這么久，以他目前還只是凡人程度的體力有些難以為繼。

　　蘇妲己將矮桌上的黃紙攏到一起，抬起頭，眼眸望向秦嵐，眼眶微紅。

　　“五百年一回眸，才換得此身一次擦肩而過，此情何須問...公子這是教妾身此生，再也忘不下公子您了。”

　　秦嵐沉默，在妖狐的目光下起身，雙袖合攏，躬身一揖到底：

　　“蘇姐姐一旬款待，與撫琴兩曲，小生無以言表，但又不能以身相許，唯有用四個故事來報答姐姐。”

　　哪怕沒有抬頭，秦嵐也能感受到妖狐那熾熱的眼神就放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吃了自己似的。若是以往，他必然還會驚慌，但現在，他的內心卻只有平靜。

　　半晌，那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才緩緩收回。蘇妲己空靈的聲音適時響起：

　　“唉。即便妾身將公子強行留在洞府，公子也是不情愿的...那妾身明日，便送公子前往江陰城。”

　　聞言，秦嵐方才微微松了口氣。要說徹底認同一個真正的妖物，對人類身份的秦嵐來說也是不太可能的。哪怕不排斥，也不可能安心的做人家的壓寨‘相公’，這一點，他自己內心那一關也過不去...

　　緩緩起身，秦嵐剛想道謝，但話還沒出口，妖狐原本淡然的神色忽然一凜：

　　“公子，洞府大門有些突發狀況，請公子回去稍作休息。明日妾身定會遵守諾言。”

　　這話一出口，秦嵐就知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