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丫鬟帶領大家走到黃道文的尸首旁,用手示意大家將目光看向黃道文胸口的傷痕。
“我和何秀才仔細檢查了黃道文的尸首,發現黃道文的胸前和后背都有刀傷,可見黃道文曾被人用刀穿膛而過,這很可能是黃道文的死因。到目前為止,我們在其他地方都沒有搜索到刀具,已知的只有邱御史、吳浪人、林盜賊有攜帶刀劍。”
我們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拔出隨身攜帶的刀劍,三把刀劍放在一起顯而易見在制式上有明顯區別。我所攜帶的是一把普通短刀,短小鋒利;吳浪人所攜帶的武士刀刀身較細,刀背彎曲;邱御史的繡春刀,刀刃較窄,刀身筆直。
鐘丫鬟從我和邱御史的手中拿走短刀和繡春刀,而后拿起邱御史包袱里的蠟燭,分別用短刀和繡春刀將它刺穿,她拿起刺穿后的蠟燭向大家展示刀痕。
“短刀的長度較短,無法完全穿膛而過,所以背后的傷口應該比胸前的傷口小,但黃道文顯然前后的傷口一樣大;繡春刀的刀身筆直,如果用它穿膛而過,前后的傷口應該相對平行,但是,黃道文前后的傷口明顯不在一條平行線上;所以,穿膛而過的肯定不是這兩把刀,而是武士刀。”
吳浪人見鐘丫鬟話鋒一轉向矛頭指向他,趕忙放下翹起的二郎腿。
“我之前就說過,我見到黃道文的時候,他就已經躺死在這里了。但是,黃道文是抗倭的核心人物,如果制造他死在我手里的假象,就能對跟隨他抗倭和其他妄圖抗倭的人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所以,我就用刀刺穿了他尸體的胸膛,準備回去之后對外宣稱是我手刃了黃道文。”
鐘丫鬟搖了搖頭說:“真是浮夸,不過,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詞。”
吳浪人見鐘丫鬟不相信他說的話,擼起袖子,雙手抱拳,將手指頭擠按得嘎吱作響。一臉痞氣地說:“好話你不聽,只聽拳頭說話是嗎。”
邱御史拿出刀鞘橫插在兩人中間說:“現在可不是浪費時間精力斗嘴的時候,我們對案事件的了解還不夠深入,我們還要繼續抽絲剝繭,才能找出真相。現在的疑點還有很多,比如黃道文手上的勒痕從何而來,又比如鐘丫鬟可能因為找不到毒殺黃道文的機會,所以就通過其他方式在祖堂殺害黃道文,再比如何秀才也可能尾隨黃道文進入祖堂將他殺害。”
鐘丫鬟不服氣地說:“怎么吳浪人就不是疑點了。”
“因為祖堂的圓形建筑構造,在祖堂內發出的聲音都有擴音的效果,只有熟人,才能趁黃道文不備將其殺害,確保其不發出呼喊聲。”
何秀才撇了撇嘴說:“大家都搜證過了,有刀具的只有吳浪人、邱御史、林盜賊,我根本沒有殺害黃道文的工具。若是熟人作案,邱御史既是熟人又有迷香,作案的天時地利人和一應俱全,況且真兇可以撒謊,迷香是否只有致人昏迷的效果,亦或是還有其他毒殺人的效果,這可就不好說了。”
黃管家見彼此的爭論還是停留在沒有證據的猜忌之中,為了跳出這一惡性循環他趕忙說道:“因為我們不知道誰是真兇,誰在撒謊,所以我們之間沒有相互信任的基礎,因此口說無憑,與其無端猜測,不如梳理時間線索,找出端倪。”
見大家沒有異議,黃管家繼續說道:“晚上7時許,邱御史和黃道文在祖堂分別,邱御史回房中收拾包袱;黃道文在7時30分的時候吩咐鐘丫鬟到廚房準備酒菜,鐘丫鬟自稱因無機會單獨準備黃道文的吃食,所以沒有下毒的機會;黃道文與何秀才在廳堂見面爭吵,黃管家目睹了黃道文8時離開廳堂走進祖堂,并看到隨后有人持刀進入祖堂,大約與此同時,吳浪人翻墻進入土樓,進入祖堂看見黃道文的尸首。”
鐘丫鬟見縫插針地說:“照此梳理下來,在黃道文之后持刀進入祖堂的就是吳浪人。”
吳浪人也不甘落后,立馬反駁道“就算持刀尾隨進入的是我,可黃道文頭部沒有外傷,說明沒被打暈,我也沒有任何致人昏迷的物品,我怎么可能有辦法在黃道文毫不反抗、一聲不吭的情況下殺了他。倒是林盜賊,經過一番梳理,他竟然游離在我們的時間線之外,而且他又是如何進入土樓的還不得而知,可別說和我一樣是翻墻進來的。”
他們的思路真是跳躍,突然把矛頭指向我讓我有點猝不及防。
“我聽聞黃道文致仕回鄉的時候隨身金銀數十車,所以就想著到土樓里盜點金銀劫富濟貧。經過我的勘察,土樓外墻堅如磐石,難以輕易鑿墻穿洞而入,三層以下無外窗,頂層屋檐向外延伸兩米多寬,想攀爬翻墻而入難于登天。但金銀在前我不能輕言放棄,經過我多日伏守觀察,發現土樓唯一進出的大門終日常閉,只有通過土樓墻壁上的傳聲洞向里面呼喊,才會有人來開門;墻壁上的傳聲洞呈S型,只可傳聲,無法觀察到內里的情況。據此我想出一個計策,我對著土樓的大門放火,并通過傳聲洞向土樓里面呼喊救火,等到土樓內的人手忙腳亂地出來救火的時候,我就趁亂從大門溜進土樓。所以今天我按著計劃行事,可沒想到沒有人手忙腳亂的出來救火,反而是大門上方的門洞突然出現水簾一泄而下,便把火撲滅了。不過幸運地是,一陣大風吹過,門竟然又開了,我想應該是有人開門查看情況,關門的時候忘記拉上門栓所致。于是我趁機溜進土樓,看見祖堂門口的雕飾最為華麗,我認定祖堂是最有可能存放金銀的場所,可沒想到一進祖堂,就看到了黃道文的尸首,我只求財不為害人性命,遇到這種事我也著實嚇了一大跳。”
鐘丫鬟聽了我的話,恍然大悟地說:“8時許,我在一樓的廚房備菜時,聽見傳聲洞傳來救火的呼喊聲,但我不以為意,因為土樓大門的門板上釘有鐵板,具有防火的作用,一點小火根本不用害怕。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到二樓正對大門上方的房間中,打開房間中預備好的水槽閘門,讓水流向連接大門門頂的數個竹筒,使水順著竹筒向下流向大門形成水簾,確保大門萬無一失。對了,這也是我不在祖堂現場的最好證明,我忙于打開水閘,根本沒時間到祖堂殺害黃道文。”
“這么說來林盜賊進入土樓的時間比較晚,但8時許也是黃道文遇害的時間,況且謀財不成便害命也是順理成章,林盜賊仍然有很大的嫌疑。”吳浪人突然纏上我,對我窮追猛打。
我思考了一下,何秀才或許可以作為我的不在場證明人,便轉而向他求證。
“土樓四周墻壁上都設有傳聲洞,便于通過傳聲洞在土樓內部觀察外部四周的動靜,我當時對大門附近的傳聲洞都呼喊了救火,廳堂在大門附近,何秀才,當時你是否有聽到我的呼喊聲?”
“當然有。”
“當時你和黃道文是否還在爭吵。”
“我們已經爭吵完了,黃道文已經走了出去。”
“那你是否有聽到鐘丫鬟上二樓的腳步聲?”“有,開大門察看究竟的人就是我,只不過我查看完之后不小心忘了關門。”
“黃管家只看見黃道文和持刀的人進入祖堂,卻沒看見鐘丫鬟走出廚房走上二樓,說明我放火燒門發生在黃道文遇害之后,我根本沒機會殺害黃道文。現在我們有那么多的疑問和不確定,是因為我們還沒有找到關鍵性的證據,與其爭論不休,不如分頭繼續搜證,找出決定性的物證。”
“我同意林盜賊的看法,沒有證據說的再多也只是推測,只會混淆視聽。”鐘丫鬟立馬站出來支持我的看法,這讓我有些許驚訝,看她急不可耐,就像蓄勢待發的箭矢一樣,似乎心中已經鎖定了目標。
還沒等其他人回應,黃管家就再次拿起線香,準備點燃。
“那我們就分頭各自搜證,再次以香鐘的鐘聲為集合信號,而后回到祖堂分享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