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雨了,我說的不是天氣。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花城,今天卻靜的可怕。
粉色參天的三情樹下,男人和一面鏡子悄悄對峙著,安靜無聲。
男人腳下開滿了潔白的曇花,它們盛開又凋謝,美艷又純潔。
烏黑锃亮的短寸儼然變成了長發,一枚白玉簪子將長發盤成了道髻,雪亮剔透,玉色中有隱隱約約透著幾絲金色。
陸廣雙目緊閉,腦海中是關于眉娘的點點滴滴。
還記得初次相見,小鹿模樣的眉娘雙手獻寶,大膽對陸廣展示了愛意。
陸廣身無分文便為他安排食宿,受傷以后更是盡心盡力的照顧。
隨后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在花節中傾盡了全心,直至。
甜蜜溫馨的一幕如幻燈片般照映在陸廣的腦海里。
男人睜開了雙眼,通紅的眼眸滿布血絲,萬千的話語堵在胸口最終化成了一句。
“為什么?”
孤鸞鏡白霧繚繞,一道清冷的聲音從鏡身傳來。“眉娘是我衍生的一條魂魄。”光滑的鏡身映出了一張臉,是眉娘小巧可愛的臉龐。
陸廣看著那鏡子呆滯了,撕心裂肺的劇痛涌上心頭。
人們常靠分開后的痛覺來分辨愛意的深淺,然后回憶之前的點點滴滴來思緒萬千。
“我不許你用她的臉。”暴怒的雙眼有赤紅的火焰流轉。
“你愛上了眉娘不如說是愛上了我靈魂的一部分。”鏡中的眉娘面目表情,似乎根本就不認識為他束發的男人。
“我不會遇到第二個你,友情也好親情也罷,失去什么都可以坦然接受,唯獨你不行。”
男人聲線溫柔,對著鏡子訴說曾經沒有機會說出的話。
鏡中的眉娘臉色一變,似乎吃了蒼蠅一般“你小子吃春藥了?只要是這張臉你都愛?”
陸廣被罵了也不生氣,自顧自說道“在我眼里眉娘只有一個,我愛的只是眉娘而不是你。”
說罷,面色沒有一點變化,心里卻想著如何把這千面魂女弄死。
那千面魂女法相渾然自成,有千人千相無物不變,享有八百年道行,七品太陰,只差一步就齊身邁入六品太清,成就真仙,與九品地宮境界的陸廣相差不知道幾何。
“先鋒令,我突襲千面魂女有幾分勝算?”
“毫無勝算可言。”先鋒令如實答道。
“差距真如此巨大?”陸廣心中沉悶。
“太虛天以下,道分九品,一品太虛,二品大羅,三品玉清、四品上清、五品太乙、六品太清,七品太陰,八品洞天,九品地宮”
先鋒令解釋的十分簡陋,不過大千世界傳承各個不同,同一品階相差巨大,更別提高陸廣三品的千面魂女了。
陸廣眸光一轉,呲牙道“那鏡子,還想不想將孤鸞鏡獻給你的老相好了?”
“我們以生魂為引簽訂契約,你還想的反悔?”鏡身翻轉一圈,冷聲道。
“嘿嘿,我是不怕死,如果我死了誰幫你送鏡子。”男人雙眼無神平視著鏡身,皮笑肉不笑道。
那鏡子毫不在意“你可以試試,我自有辦法送出鏡子。”
陸廣打探著“花城已經空無一人,你又能找哪個傻子心甘情愿的幫你,話說你為什么不自己去送?”
鏡身悄然無聲的漂浮在男人面前,也不搭話。
“我沒猜錯的話,花城數千百姓都是你的魂魄,弄了半天就我一個真人陪你演戲。”
男人見她不說話,自言自語的聊著“也不知道你的老相好哪里得罪了你,設了這么大一個局引他來,你可真是下了血本。”
忽地,孤鸞鏡驟然爆發,一團團煙霧裹著人臉,猛烈地襲向陸廣,撕裂靈魂的哀嚎自煙霧里傳出老遠。
陸廣面對千面魂女的襲擊沒有害怕,反而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殺了我,你的生魂也會被炸得四分五裂,任你有再大的神通都逃不了一死。無奈,兩人間的差距過于巨大,陸廣為了報仇只能出此下策。
陸廣神色坦然,迎著襲來的恐怖神通緩緩閉上了雙眼。眼看靈魂就要包裹陸廣全身,將他的五臟六腑全部泯滅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句飽含哭意地道歉,“對不起。”孤鸞鏡顫聲說著。
陸廣皺了皺眉頭,心中是無限煩躁,怒目圓睜,那是一雙要吃人的眼睛,他狠狠看著千面魔女厲聲道“去你嗎的對不起,如果對不起不能救活眉娘,你說一萬遍有什么用?”
自從他探索世界以來從沒有表現過憤怒,憤怒本來就是懦夫,無能的表現。
不管是被小販打的七竅流血,還是被魂女拆卸雙臂,他從來沒有憤怒過。
不過他聽到那聲對不起,心中的情緒再也忍不住了。
“不管你是千面魂女還是蓬萊仙人,等出了這片世界,我會用盡一切辦法與你們死磕到底,直到我的生命結束。”
陸廣聲線發顫,坐在輪椅上的身體也是止不住地發抖。
千面魂女并沒有對陸廣的話語進行反駁,她轉了一圈,四周環繞的煙霧都黯淡了幾分。
“我全然沒想到你會愛上眉娘,我最初制造她的初衷是為了報復張生枝。”
“我將自己的魂魄分成千份,用三情樹締造了花城自由戀愛的圣地,讓他們在其中戀愛。”
“我曾經是他最心愛的女人,現在我要讓他看見自己的女人與一千個人相愛,我將所有的一切都印刻在這面孤鸞鏡中,只要他照到這面鏡子,他就會神魂具裂,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我恨他!”
“我恨張生枝,我恨他拋棄了我。”
“我恨不得他去死。”
末了,所有的話語又以一句對不起結尾。
陸廣聽完魂女與張生枝的曲折,萬念俱灰。
“這么說來我與眉娘,只是夾在你和張生枝之間的犧牲品,我們從一開始相遇就是錯誤。”
“張生枝在哪?”陸廣心間好似在滴血,雙手一遞捉住了孤鸞鏡。
那鏡子答道“就在欲滿樓。”
陸廣含情脈脈望著鏡面,抬起衣袖輕輕擦拭鏡身上的污漬,柔聲道“我同意了。”
孤鸞鏡大喜過望“謝謝。”
擦拭鏡身的手一頓,撇嘴道“我說的不是你。”
“您已成為大先鋒。”
“您將全權代表太虛天與舊部交涉。”
“主城朝歌隨時等待您的聯線。”
直至這時,陸廣與太虛天的故事才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