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森森笑出了聲,“謝先生當(dāng)真以為那些舊案已了結(jié),潛藏其中的人都已認(rèn)罪伏法了嗎?”
謝琛猛地一拍驚堂木,“世子夫人,公堂審案講求證據(jù),你若再如此這般,我便只能當(dāng)你是無理取鬧,趕出公堂。”
“好?!狈阶蠉裹c了點頭,“既然謝先生話已至此,我也不好多說什么。我只問一句,我夫君中毒一事,你查是不查?”
謝琛沒有回答,方紫嵐便咄咄逼人,“若謝先生不查,我便只能上書陛下,求陛下來查?!?p> 謝琛張了張口,還未說話就聽方紫嵐又補了一句,“謝先生不必擔(dān)心我沒有上書之權(quán),也不必替我呈報陛下。此事由忠正王府來上書,想來王爺和我夫君會覺得更合適?!?p> “世子中毒茲事體大,我自是要查。”謝琛面沉如水,“還請世子夫人靜候佳音?!?p> “有謝先生這句話,我便安心了?!狈阶蠉褂现x琛的目光,看著他近乎咬牙切齒地說出“退堂”兩個字,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然而她走出府衙不過幾步,就被人攔下,重新請了回去。
“謝先生,有什么話不能在堂上說,非要等人散了,再把我拘押回來?”方紫嵐沒什么好氣,謝琛淡聲道:“世子夫人言重了,我可不敢拘押你。”
“是嗎?”方紫嵐勾了勾唇,“謝先生都敢在公堂之上顛倒黑白,還有何不敢?”
“顛倒黑白的,是世子夫人?!敝x琛定定地看著方紫嵐,“世子夫人,眼下沒有旁人,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說。若非過分之請,倒也不是沒有商量的余地。”
“謝先生,我以為我們方家經(jīng)商,凡事喜歡交易,沒想到你也是?!狈阶蠉蛊ばθ獠恍?,“可我想要的不是交易,事實真相更不該被拿來交易?!?p> “有些事,即便能呈報到陛下面前,也不會盡如你意?!敝x琛斟了一盞茶,遞到了方紫嵐的手邊,“趁尚有余地之時,世子夫人不妨見好就收?!?p> 方紫嵐沒有接,謝琛也沒有收回,“眼下方家算是保住了,還地于民至少要幾年,屆時不僅方家能撇的更清,你所謂的事實真相更是會被磨得渣都不剩?!?p> “傅夫人,傅聰南早已認(rèn)罪,只待伏法。”吳家家主斜睨了獨孤林秀一眼,不屑道:“事到如今你把他拖出來,算什么,鞭尸嗎?”
“你住口!”獨孤林秀厲聲道:“且不說傅聰南人還未死,就說你又是什么東西,膽敢對他品頭論足?”
“傅夫人,大家都是一丘之貉,皆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又何必如此維護傅聰南?”劉大人陰惻惻的聲音響起,“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當(dāng)頭各自飛……”
“劉大人此言不錯。”一道渾厚的男聲從堂外傳來,“林秀,傅聰南一人作惡,罪有應(yīng)得。你何苦為他作賤自己?”
聞言堂下眾人紛紛為說話的男人讓出了一條路,任由他走到了堂上,朝謝琛行了一禮,雖不倨傲,但也談不上恭敬。
“謝先生,我奉家父獨孤信之命,帶小妹獨孤林秀回西關(guān)城受審?!蹦腥苏f罷,不等謝琛反應(yīng)便直起身,朝一旁的獨孤明喝道:“你不好好護送慧珍入宮,如今這是在做什么?”
獨孤明張了張口,解釋不是,不解釋也不是。左右為難之際,卻聽夏侯蕓昭寒聲道:“獨孤林凱,我不管你奉誰的命,想在謝琛的公堂上撒野,最好先掂一掂自己有多少斤兩?!?p> “夏侯將軍,百越舊地興許是你夏侯家說了算,但我西關(guān)城的人……”獨孤林凱刻意頓了頓,然后沉聲道:“還輪不到你夏侯家插手?!?p> “我管你誰的人。”夏侯蕓昭啐了一口,冷笑出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謝琛奉陛下之命審案,你想從他的公堂上搶人,可問過陛下答不答應(yīng)?”
獨孤林凱神色一凜,“我聽聞傅聰南已入獄,謝先生要在公堂上審的人,理應(yīng)是他。大京之律法,何時連不諳世事的柔弱婦人都不放過了?”
“獨孤將軍,令妹獨孤林秀已承認(rèn)自己是嶺南五家的看門人……”謝琛甫一開口,就被獨孤林凱打斷了,“謝先生,無知婦人為救自家郎君,什么話說不出來?這種一聽便是受人指使的話,謝先生也相信?”
“受人指使?”吳家家主重復(fù)了一遍這四個字,似笑非笑道:“獨孤將軍,你為了把傅夫人摘出去,當(dāng)真是什么話都敢說。”
“我看獨孤將軍保的不是傅夫人,而是他獨孤家?!眲⒋笕撕吡艘宦?,“你們沒聽到嗎?他口口聲聲獨孤林秀,這是要為傅夫人撐到底了?!?p> “那不是正好?”吳家家主與劉大人一唱一和,“傅夫人作為嶺南五家的看門人,可是東南暗地里出了名的惡犬。我就說她一介弱女子,行事怎會那般狠辣,如今看來是有獨孤家在她身后撐著,才如此有恃無恐……”
“二位大人慎言?!豹毠铝謩P言辭具厲,“你們嶺南五家做了什么,我獨孤家一概不知。難道只因林秀嫁與傅聰南,便說整個獨孤家是共犯嗎?”
“是或不是,你說了不算?!毕暮钍|昭淡聲道:“公堂之上,審過便知?!?p> 獨孤林凱皺了眉,眼看吳家家主和劉大人頗有一致對外之勢,夏侯蕓昭又火上澆油。再這樣下去,別說帶走獨孤林秀,他們獨孤家都很難全身而退。
“夠了。”始終不發(fā)一言的獨孤林秀驟然出聲,“家夫傅聰南所為,與獨孤家無關(guān),我亦然。”
她說著,定定望向獨孤林凱,“大哥,你說是父親命你前來,帶我回西關(guān)城受審。那我問你,我的罪為何?”
獨孤林凱愣了愣,像是全然沒想到獨孤林秀會突然這么問,不待說什么,就聽她自顧自道:“若說罪,我的原罪便是出生在獨孤家,卻是女兒之身。過去數(shù)年,礙于獨孤之名,束手束腳。若非如此,我今日未必會站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