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薄紗窗簾，在客廳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珊珊睡眼惺忪地走出臥室，赤腳踩上什么柔軟的東西，身子猛地一晃。
“當心！“
徐克明的聲音伴隨著煎蛋的“滋滋“聲從廚房傳來。李珊珊低頭，看見幾片殷紅的玫瑰花瓣粘在腳底——昨晚收拾到半夜，竟然還有漏網之魚。
“這么早？“她揉著眼睛走進廚房，眼前的景象頓時驅散了所有睡意。
徐克明系著那條可笑的粉色圍裙，在灶臺前手忙腳亂。料理臺上擺著三盤焦黑的煎蛋，垃圾桶里堆著蛋殼殘骸。最離譜的是，他居然架著手機在播放“完美煎蛋教程“，視頻里的廚師正用夸張的動作翻著金黃的煎蛋。
“早、早安。“徐克明推了推滑落的眼鏡，鼻尖沾著面粉，“想做早餐...“
李珊珊湊近觀察那幾盤“炭燒蛋“，忍俊不禁：“這是...新研發的黑暗料理？“
徐克明的耳尖立刻泛起紅暈。他轉身關火，手肘不小心碰倒鹽罐。雪白的顆粒灑了一地，在晨光中閃閃發亮，宛如微型雪原。
門鈴聲突兀地響起，解救了窘迫的徐克明。他如獲大赦般沖向門口，拖鞋卻在灑落的鹽粒上打了個滑，差點表演個一字馬。
“誰啊這么早...“李珊珊跟過去，透過貓眼一看，頓時僵在原地。
門外站著一位陌生女子。
她穿著剪裁精良的米色風衣，栗色長發如瀑布般垂落，腳邊的真皮行李箱泛著低調的光澤。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那束白玫瑰，花瓣上還掛著晶瑩的晨露。
“請問...“李珊珊拉開一條門縫。
“克明在嗎？“女子微微一笑，唇角浮現兩個精致的酒窩，“我是林薇。“
這個名字像炸彈般在李珊珊腦海中炸開。林薇——徐克明大學時的初戀女友，那個據說去了劍橋深造的高嶺之花。
廚房里的煎蛋聲戛然而止。徐克明舉著鍋鏟出現在走廊，鏡片上還沾著油漬：“誰啊...“
他的聲音在看到林薇的瞬間凝固，鍋鏟“咣當“砸在地上。
“好久不見。“林薇的笑容加深，目光在李珊珊和徐克明之間流轉，“我是不是...來得不巧？“
李珊珊下意識低頭審視自己——睡皺的T恤，蓬亂的頭發，光著的腳丫上還粘著片玫瑰花瓣。而眼前的林薇，連發絲都透著精心打理的痕跡。
“請、請進。“徐克明結結巴巴地說，彎腰撿鍋鏟時額頭差點磕到門框。
林薇優雅地跨入門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節奏。她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客廳——散落的紅玫瑰，干涸的紅酒漬，還有沙發上那本攤開的《新婚指南》。
“看來我錯過了什么精彩時刻？“她輕輕挑眉，將白玫瑰放在茶幾上。純白的花朵在一片殷紅中格外刺眼，像是不請自來的闖入者。
李珊珊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堵在門口。她機械地側身讓開，林薇經過時帶起一陣清冷的香水味，與滿屋甜膩的玫瑰精油形成鮮明對比。
“我去換衣服。“她低聲說，逃也似地鉆進臥室。
房門關上的瞬間，李珊珊的后背抵上門板，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梳妝鏡里的自己頭發蓬亂，睡痕明顯，脖子上還有個可疑的紅印...等等，紅印？
湊近才發現是昨晚蹭到的玫瑰精油。她長舒一口氣，隨即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居然在檢查“戰況“？就因為徐克明的前女友突然造訪？
客廳里傳來模糊的對話聲。李珊珊把耳朵貼在門上，只捕捉到徐克明支支吾吾的應答和林薇輕柔的笑聲。
她火速換了件得體的連衣裙，將頭發草草扎起。開門前，她對著鏡子練習了一個“完美妻子“的微笑。
客廳里，林薇優雅地端坐在單人沙發上，纖長的手指輕撫茶杯邊緣。徐克明則像個受審的犯人，僵直地坐在長沙發邊緣，膝蓋上的雙手不停地握緊又松開。
“...沒想到你真的結婚了。“林薇的聲音如絲綢般柔滑，“上次同學會，大家還說你是'萬年單身'呢。“
徐克明推了推眼鏡：“嗯...就...突然...“
“我們一見鐘情。“李珊珊大步走過去，緊挨著徐克明坐下，故意貼得很近，“對吧，老公？“
徐克明像是被電擊般渾身一顫，“老公“這個稱呼顯然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他的耳垂紅得滴血，鏡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圓。
林薇的目光在他們之間流轉，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真羨慕你們。“她輕抿一口茶，“我在國外這些年，連個穩定對象都沒有。“
李珊珊注意到她說這話時，視線始終鎖定徐克明。而徐克明...那個呆子居然在數地毯上的玫瑰花瓣！
“你這次回來是...？“李珊珊打破沉默。
“噢，我接受了S大的聘書。“林薇放下茶杯，瓷杯與玻璃茶幾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下個月入職。正好提前回來...看看老朋友。“
她將“老朋友“三個字咬得又輕又軟，像羽毛般拂過。李珊珊的指尖不自覺地掐進沙發墊。
“那很好啊。“她聽見自己說，“S大離我們這兒就兩站地鐵。“
徐克明猛地抬頭，鏡片后的眼睛寫滿驚恐，仿佛在說“你提這個干什么“。
“真的嗎？“林薇眼睛一亮，“那以后可以常聚了。克明以前最愛吃我做的紅燒肉，不知道現在口味變了沒有...“
李珊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正想回擊，廚房突然傳來“滴滴“的警報聲——徐克明忘關的電磁爐過熱了。
三人同時起身。徐克明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沖向廚房，李珊珊和林薇尷尬地對視一眼，又同時落座。
陽光透過紗簾，在林薇精致的側臉上投下細密的光影。她隨手撥弄長發，露出小巧的珍珠耳釘。
“你們...怎么認識的？“林薇突然發問。
李珊珊的大腦飛速運轉。她和徐克明那場荒唐的“相親“，怎么聽都不像浪漫的一見鐘情。
“實驗室。“她脫口而出，“我去采訪他...關于那個...納米技術...“
天啊，她在胡說什么？徐克明明明是研究生物化學的！
林薇優雅地挑眉：“克明改研究方向了？他以前最討厭納米材料。“
“啊，對...“李珊珊硬著頭皮編下去，“就是...突然有了靈感...“
廚房的動靜突然停了。徐克明舉著燒焦的鍋鏟探出頭：“珊珊，能來一下嗎？“
李珊珊如獲大赦地沖進廚房。徐克明立刻拉上玻璃門，壓低聲音：“你在說什么啊？我什么時候研究納米技術了？“
“那我說什么？“李珊珊咬牙切齒，“告訴她我們是相親認識的？然后因為父母催婚就...“
徐克明的表情突然變得復雜。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嘆了口氣：“算了...她待會兒就走...“
“她說是來看老朋友的。“李珊珊抱起手臂，“還說要'常聚'呢。“
徐克明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閃爍不定：“就是...客套話...“
客廳里突然響起手機鈴聲。接著是林薇甜美的聲音：“喂？哦，房東啊...“
徐克明和李珊珊不約而同地豎起耳朵。
“...什么？水管爆了？...要修一周？“林薇的聲音帶著哭腔，“可我剛下飛機...酒店都訂滿了...“
李珊珊的心沉到谷底。她看著徐克明的表情從困惑變成震驚，最后定格在恐慌上。
“不會吧...“他喃喃自語。
玻璃門突然被拉開。林薇站在門口，眼眶微紅：“抱歉...我可能得提前告辭了。房東說...“
“住我們這兒吧！“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李珊珊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徐克明猛地轉頭，眼鏡都嚇歪了。
林薇驚喜地睜大雙眼：“真的可以嗎？就幾天...“
“當然不行！“徐克明突然提高音量，隨即意識到失態，聲音立刻降了八度，“我是說...家里很亂...而且...“
“沒關系！“林薇已經拎起行李箱，“我可以睡沙發！“
李珊珊看著徐克明瀕臨崩潰的表情，突然有種詭異的快感。她微笑著接過林薇的行李箱：“客房正好空著。“
徐克明像被雷劈了一樣僵在原地，手中的鍋鏟“當啷“落地。
陽光依舊溫暖，玫瑰香氣依舊甜膩，但李珊珊突然覺得，這個早晨變得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