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
太吱鳥的聲音從無到有逐漸清晰,創凡的眼睛也緩慢睜開,但很不幸,他下意識的動了動身體,卻發現這副身軀失去了支點,在短暫的腦回路中他想起了這種感覺,是在懸崖上……
“撲通!”
創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疼痛遍及了他的全身,真實的痛覺總能把人拉回虛無的邊界,創凡這才意識到,自己沒能完成王子對他的囑托,他的盔甲還沒損壞,雖然脫落了幾片,但還是可以勉強給他提供最后的保護,他的佩劍依然不舍的貼在腰上,就像只有騎士才懂的“婚禮”一樣,他的頭盔雖然以不知去向,但他的金發卻享受著和樹葉一樣的待遇,俊朗的面龐還殘留著血液,他可能已經忘記了,但是大地正為他清洗。
“吱……”
“吱……”
那只金色的太吱鳥一瘸一拐的在創凡面前踱步,這正是之前他頭上的歌者,它沒有創凡的好運,在創凡掉下來的時候,它的翅膀被樹枝折斷,落地時腿也受了傷,但它就是這么走著,在趴在地上的創凡面前走著,不過一會兒,創凡也勉勉強強地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站起來,信念?對他來說這種東西已經不存在了,即使還有那么一點,也違背了他的意志。本能?弱小者的借口罷了,現在他所想的已成了混沌,在那逝去的意志與弱小的本能的排斥下本能贏了,他想活著。
因有鎧甲的保護和樹枝的緩沖,創凡的身體并沒有受到太多的損傷,而他正在往西走,順著懸崖的方向越走越遠,弱小的本能占據了他的身體,從他的大腦中挖出了一些信息:前方不遠處有個小鎮。
人類的三座王城佇立于艾卡恩大陸的三個邊角,西方的威里,南方的亞克瑪蒂和東方的云瀚,而三座王城周圍又分布著其他小國,而村莊以及小鎮散布于這些小國的周圍,時刻受他們的保護,不被強盜與野獸的侵襲,畢竟這些地方都是重要的商業區和“糧”倉。
憑借著所謂的“本能”,創凡終于來到了這座小鎮,這座小鎮名叫云溪,雖然離玄國很近,但它沒被戰火所侵蝕,因為他從屬的國家不是玄國,所以在這亂世中才能保全于此,小鎮面積不大,頂多就比村莊大一點,但是里面的設施卻很齊全,鎮廳,商品交易所,教堂,酒館,讓人們生活的物資這里應有盡有,可是在街邊的乞丐卻得不到它們。
“求求你們了,給口吃的吧,已經兩天沒吃到東西了。”
“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快三天沒喝水了。”
道路兩旁的乞丐們苦訴著,他們向街上稀疏的人群討要著,創凡不敢多看他們,因為這里有一部分人都是從玄國逃出來的,而自己一邊害怕著,害怕自己會被認出來,一邊自責著,自責自己沒能保護好王子,沒能讓玄國存活,沒能讓這些人有個來頭,就這樣,他看似平靜的離開了這些乞丐。
“唉唉唉,干什么呢都,這里不是你們要飯的地方,阻礙交通,怕不是你們都想挨鞭子!”
一個手拿皮鞭的巡邏兵長說道。
“大人,我們真的什么都沒有了?!?p> “我管你這些,在云溪鎮,法律說不行那就是不行,王石,把這些乞丐都給我趕走,我去酒吧巡視一下,回來的時候不想看到這些臭蟲還在這呆著!”
那個巡邏兵說完便指使他身旁的另一個衛兵,自己則去了酒吧。
衛兵注視著這些乞丐,把身上一袋錢幣給了他們,然后說道。
“拿著這個買點水和吃的吧,教堂旁邊是可以乞討的,你們都去那兒吧。”
乞丐們先是呆呆的看著他,然后迅速的接過他手里的錢袋子,最后象征性的點了點頭離開了街上。
創凡也看到了這些奔跑的乞丐,但他沒空去搭理他們,自己的胃已經到了極限,而他正打算把自己的鎧甲給賣掉。
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小小的鎮上也有鑄甲師,只要找到了他們,再提一個合理的價錢,自己的這副鎧甲便會換成一顆一顆閃著金光的小圓幣。
“師父,收鎧甲么?!眲摲矡o力的問道
鑄甲師傅低著頭敲著鐵塊回答:“收,整套的話威式六千三,復式八千,瀚甲八千五還有其他的,當然還得看你的盔甲,決定價格的因素有很多,先把貨拿出來看看吧?!闭f完,鑄甲師傅便停下手中的活兒,抬頭看著創凡。
創凡早就把身上的盔甲卸了下來,在路邊找了塊破布,把它們裹了起來,隨后把鎧甲交給了鑄甲匠。
“嚯嚯,這鎧甲,從大體上看是玄國的吧,但和普通的鎧甲相比要精致很多,可惜臂甲少了幾片鐵,胸甲有點變形,頭盔也沒了,還有些輕微的磨損,我五千收,你覺得可以嗎,逃兵?!?p> “我不是逃兵!”
“哦,那這是你從戰場上搜刮的嗎?”
創凡沒有說話,他沉默著。
“得了吧,你的劍還在你腰上掛著呢,我見過的逃兵也不少,都像你這樣賣盔甲換錢花,人嘛,怎么著也得活下去嘛,當逃兵丟不丟人我就不管了啊,我只在乎眼前的鎧甲,一口價五千?!?p> 創凡呆呆的點了點頭,隨后把一包錢幣收下了,他甚至有點激動,從出生到現在,創凡是第一次親自拿到了金幣,他離開鑄甲店,看著手里的錢幣,而在他的眼中,手里的,則是一簇火苗。
饑餓在時刻敲打著他,而創凡的手中,也有用來平息饑餓的東西,沒走幾步,便來到一家酒館前。
小鎮里一共有兩家酒館,一家大一家小,分別服務于不同人群,大酒館位于小鎮中心,而小酒館坐落于城鎮的邊角,創凡面前的正是這個小鎮的大酒館,酒館的門前置了幾張桌椅,而現在已經坐滿了人,有的只是來單純吃午飯的,而有的是叫上三兩好友一起喝酒談天的,創凡屬于前者,但他來這兒或許還想再找點什么。
“嘩啦——”
創凡推開有些作響的木門,走進了酒館里面。
“我跟你講,今天老王好像又得手了!”
“爺爺,我要吃這個。”
“晚上一起去夢團屋呀?!?p> 原木裝修的酒館里,客人們總是滔滔不絕,中午的時光總是比晚上多一分真實快樂,少一分虛偽應酬。
“呦,這邊幾位呀!”
吧臺上的老板問道創凡。
“哦,一位?!?p> “一位,勒恩,照顧下這位客人,不是還有兩個單人位么?!?p> 說完,一個黑發年輕人走了過來,他是這個酒館里的服務員,鎮子里大家都挺喜歡他的。
“來了,這位客人,這邊請。”
勒恩把創凡領到了一個靠窗的邊角,這里只有一張桌椅,創凡隨后坐下,勒恩隨即問道。
“客人想點些什么,我們店艾拉烤肉可是一絕,漫水魚也不錯,他倆是真的絕配。”
“額行,就要你說的吧。”
“主食呢,我們這邊有米飯,燒餅,還有蔓草?!?p> “米飯就行?!?p> “好嘞。”
長時間的跋涉讓創凡沒法仔細思考和組織語言,只言片語間便決定了他的食物,不過很快,創凡的午餐就擺上了他的餐桌上。
濃密的湯汁覆蓋著整塊烤肉,周圍的土豆也吸附著汁水,甚至在艾拉烤肉被端下的時候可以看見那肉的抖動,而那漫水魚的清湯甚至可以看到碗底,雖說是清湯但味道可不一般,還沒吃到嘴里便聞到了那鮮美的味道里滲出一絲絲酸甜味,想一想搭配著烤肉,不愧是絕配呀。
創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飯菜一到便開始狼吞虎咽起來,第一次不用吃王宮里的味道,這感覺對創凡來說有些奇怪也又有些興奮。
結束了餐桌上的戰場,創凡悠閑的在位置上點了一杯卡布奇~諾,觀察著酒館里外都事物,這一切對從小長在王室環境下的創凡都是新奇的。
“爺爺,我以后也要像布諾一樣當個冒險者一樣,環游世界去打敗魔物!”
“哈哈哈,那你要先長大才行哦,來,多吃胡蘿卜,長身體,布諾就是愛吃胡蘿卜才回那么強大的?!?p> 爺孫倆的對話勾起了創凡的注意,他也有個夢想,關于自由的夢想……
“哎,看到了吧,坐在窗口的那個?!?p> “看到了,腰上的劍好像很值錢的樣子,看他那樣子是不是哪里的逃兵啊?!?p> “走,耍耍?!?p> 兩個混混徑直走向創凡,打起了他佩劍的主意。
一個混混把手重重的拍在來創凡的餐桌上。
“啪!”
巨大的手臂阻擋了創凡的視線。
“小子還挺有錢的呀?!?p> “請問有什么事么?”
“沒什么,就是看你不爽!”
“三位別那么激動,有什么事出去再說,其他客人還在吃飯呢。”
聞聲趕來的勒恩勸道。
“哦,這么說你想試試?”
說罷,混混舉起勒恩,甩到了五米遠的承重柱上,隨后又舉起創凡的衣領提起來扔出了窗外。
“怕啦!”
玻璃破碎的聲音如同警鐘一樣勾起了酒館里面所有人都目光,在眾人的目視下,創凡飛了出去。
“完嘍,又要出事了?!?p> “海格又要搞事,看來那小子后半輩子要完嘍?!钡昀锏目腿思娂娮h論道。
他們說的海格正是扔創凡的那個大塊頭,他本是鎮上的工人,后來老婆自殺了他就變成的現在這樣渾渾噩噩的大混子,也是拘留所的??土恕?p> 本能的野性讓創凡在倒地后立刻受身,在灰塵中緩緩站起。
“媽的,臭黃毛,還能站起來!”
說完海格也從窗戶翻了出去,他旁邊的小弟則向著大門跑去。
“把你那劍交出來,趕緊的?!?p> “劍么,我剛吃完飯不想動手,你自己來拿吧?!?p> 創凡這句話激怒了海格,他向創凡沖去,并且挽起了袖子準備一擊沖拳。
而創凡看著眼前的大混混,一動不動,這樣的自殺式的進攻,創凡在小時候便知道怎么應付。
只見創凡在海格沖過來的時,先是側身,一把抓住海格沖過來的手臂向后一拽,然后用腳絆住海格的小腿。
“撲通!”
海格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那一只手臂依然被創凡抓著。
創凡抓著海格的手臂在此微微向后扭曲,疼的大塊頭都想小孩一樣只會亂叫。后面的小弟看見海格被放倒,一溜煙的便逃走了。
“按照法律,像你這樣襲擊我的怎么也得判個兩三年,再嚴重點兒直接死刑咯?!?p> “英雄饒命啊,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英雄嗎,我可比不上,不過像英雄布諾那樣環游世界,我還是能做到的。
創凡心里想著,但他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對呀,我可以想布諾四處旅行啊!
創凡放下海格的手臂,走回了酒館,付了飯錢和修玻璃的錢,便離開了小鎮,而海哥還在懵逼的在地上趴著,捂著自己的胳膊,但很快巡邏的衛兵便來到了現場。
像王子一樣,從小被囚禁在牢籠中的創凡一直接受著王室的教育,護衛的同時也照顧著王子,對世界的認知也只是停留在書本上,他從小就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不是被打就是被關禁閉,護衛的任務是世世代代的,這用來體現對王室的忠誠,而創凡的自由也正被這忠誠一點一點的消磨,人類的本能和自己的意志總是互相排斥的,而在無盡的黑暗中,也總能找到一絲光亮,現在,玄國的覆滅映在創凡的心上,他也背著那些靈魂走在這個世界上。
在艾卡恩大陸上,一個玄國消失了,一個護衛消失了。但一個世界誕生了,一個旅行者也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