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廣袤大地上的一座普通城市。
日頭高照之下,街道上車水馬龍,在這里呈現(xiàn)出一派繁華的景象。
街邊賣吃食的小攤販手上動作飛快地忙著,一碗碗可口的簡易吃食被他的老伴端到了篷布下的食客面前。
叮叮當當?shù)腻X幣入袋聲不時傳來,讓苦了一輩子的兩位老人,手上動作更快了幾分。
待到暮色四合,行人都歸了住所,凈街的城衛(wèi)開始緩緩巡視,兩位老人終于收了攤點。
回到家,儒雅的青年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動手打來了洗腳的熱水。
“杰兒,說了多少次,你是讀書人,這些事為父母的自己來就好。”老人伸手去攔。
青年卻不聽從,仍像以往無數(shù)次做過的那樣,將水放到了其母的腳邊。
“父親請稍待,孩兒先為母親浴足。”
說著,青年熟練地蹲下身去,為已經(jīng)勞累了一整日的老婦脫去鞋襪,清洗起來。
而看著眼前這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一幕,老人和老婦不禁老懷欣慰。
不多時,兩位老人的雙腳均已洗過。青年臥到了床上,替父母將被窩暖過一遍,便又準備拿起書繼續(xù)研習。
“杰兒,你且過來。”不過這會兒老人卻拉住了他。
說著,老人從櫥柜里拿出了一個漆黑掛鎖的木頭盒子,接著老婦從懷里掏出一把鑰匙將之打開。
把今天的收獲倒進了盒子,看著大半生的積蓄,老兩口露出和藹的笑來。
“我和你娘合計了一下,咱們家現(xiàn)在也有些積蓄,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給你許一門親事了。”
聞言,騰地一下,青年的臉卻是紅了。
好一會兒,青年感覺臉上不那么灼熱,才接話道:“謝過父親母親,孩兒無甚意見。不過小楊公子曾勸孩兒,弱冠之前,需少近女色。”
聽到青年的話,老兩口一怔,隨即抹開了話題,“既然是小楊公子說的話,那定然是要聽的。”
“是啊,小楊公子的話,必定是為你好。”
青年有些哭笑不得。在這個家中,自己的話可比不上一個“外人”說的話。
不過話雖這么說,青年心中卻一點別扭也沒有,反而是對那個“小楊公子”充滿了感激。
同樣的,在這個像是冬雪初融、草木又逢春的城市里,幾乎所有人都對“小楊公子”充滿了感激。
當然,很多人是因為享受了胡家對這座城市的恩澤,李杰則是因為知道得更多。
胡家,一個十余年前在這座城市名不見經(jīng)傳的煉器家族。
但在最近的這些年里,胡家制作出了許多新奇的煉器,大大便利了普通人的生活。
而且這些神奇的煉器,根據(jù)外面的行商所說,在各處大大小小的城市也是頗受歡迎。
歸因于此,每日里各種行商來來往往、絡(luò)繹不絕,而南云城也迎來了建城后最繁榮的歲月。
首先,胡家家主宣稱,為了給長公子祈福增壽,胡家愿意拿出一部分煉器,招募城中民眾共同煉制,所得財貨皆歸于民。
不同于別的城里那些士紳家族,胡家居然是動真格的。這些年里,胡家組織興建了十來個大型的作坊,招募了青壯年數(shù)百號人,幾乎把城里的勞動力一掃而空。
同時,令人意外的是,對于這些做工的人,胡家并沒有當做下賤的苦力來對待,不僅按時按點的發(fā)放了酬勞,還安排了充足的肉食供人食用。
而最駭人的是,胡家居然要求這些做工的人,每隔幾天就要休息一兩天,不休息還不行。
這就使得一大部分年輕者能靠著做工取得不錯的收入,雞鳴狗盜之事幾不可聞,大大安定了人心。
其次,每日里來來往往的商旅,人吃馬嚼的,衣食住行樣樣有缺,餐旅食宿之類的行當也是享了大福,許多人賺得盆滿缽滿。
像李杰一家,老兩口二十多歲才育有這個兒子,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地寶貝著。可再怎么寶貝,沒錢可養(yǎng)活不了嗷嗷待哺的一張嘴。
就在萬念俱灰的關(guān)頭,胡家準了老兩口在工坊街道旁做點小買賣。
憑借著老實的用料,慢慢的倒也吸引了一些顧客,老兩口這才能把李杰拉扯到這般年歲,并且還能供其就學。
不過十余年而已,回想起曾經(jīng)的南云城,道路上滿是污穢,行人面有饑色,許多人衣不蔽體,幼無所養(yǎng),老無所依;
如今的生活,叫李父李母這些老一輩的人來說,真可稱得上是仙境了吧。
也是因此,南云城里,除了少數(shù)的狼心狗肺之輩,老老少少的,大多感念著胡家的恩情。而這份恩情,沒處可報的情況下,就轉(zhuǎn)變成了對胡家長公子的祝福與呵護。
胡家長公子,名喚胡楊。這是一個比較普通的名字,和一種樹木同名,寄托了胡家人對他的期盼——長壽。
在世間關(guān)于修行者的傳聞里,壽命以千百年計的人、物、靈等等數(shù)不勝數(shù),不過真真切切能見到的,比較長壽的東西,胡楊樹倒是能排在前幾位了。
其實按理說,胡家是煉器家族,祖上也是有過修行傳承的,不過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夠沒落了——畢竟,一個主要靠打鐵謀生的煉器家族,不說也罷。
到了這一代,胡楊出生的時候,其母差點逝世,而他也因為早產(chǎn)元氣不足而大病一場,身體虛弱,三歲而不能言。
所以后來胡家發(fā)跡了,胡家家主做了這許多善事算是為胡楊祈福了。
有著這樣一層關(guān)系在,城里人多是護著胡楊,也就尊稱一聲“小楊公子”。
李杰本人和胡楊是相識的,而且兩人的關(guān)系還非同一般,用胡楊的話說就是“同學”,雖然這本來是叫做同窗。
對了,同窗這事也是因為胡家人做的好事。
城里的這幾家作坊,雖然都是胡家人在經(jīng)營與管事,但所得的一切收入,除了支付一應(yīng)耗材費用與工人酬勞,余者都用來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成立了贍老院,凡城中無作奸犯科之惡行往事的鰥寡之人,都可入此中得贍養(yǎng)。
第二件事是成立了南云義學,凡城中適齡之孩童,皆可入此中就學六年,或供養(yǎng)至十二之歲。
李杰小時候在義學就學,與胡楊比鄰而坐了幾年,關(guān)系自然非同一般。雖然隨著年齡長大,又去了私塾求學,可私下里的往來倒是沒有斷絕。
一來二往的,李杰就知道了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東西,這也讓他對于胡楊既是感激,也是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