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就見一個小姐姐從洞窟走出。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小姐姐竟是小菊。江盼才知道原來小菊什么都知道。
待小菊走遠,江盼才重新來到洞窟門前。再次推門,門依然推不開。他想,小菊一個女孩的力氣比他也大不了多少,她能開得,他為何開不得?難道從里比從外開門輕松?
這時,他真的想上茅廁了,而且來得甚急,于是未及趕進茅房,只在一棵樹后蹲了。眼睛正對著石窟門。
蹲下正暢快之時,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來到石窟門前。仔細一辨,原來是司徒明月。但見他稍頓了頓,搖了搖頭,才伸手按住身下一個拳頭大小石雕獅子,似輕輕一轉,洞窟門便開了。進了窟中,里面也有個石雕獅子,也一轉,門便關閉了。
江盼看罷恍然,原來這里是這樣一個開門法。大便已畢,拿草葉子擦了屁股,又尋了一個隱秘所在藏匿起來,專等司徒明月離開。
約過了一盞茶光景,司徒明月便又出來了,站在洞窟門口,眉頭緊鎖,心中似有什么疑惑不解之事。思索了片刻,眼珠驚疑不定地轉了轉,才邁開大步急急走了。
江盼心中竊喜,來到石窟門前,照葫蘆畫瓢,也一擰石雕獅子,門便開了。
木梯向下連接著的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石壁上每隔數步便是一盞油燈。所以甬道內有光,但并不明亮,從甬道口看不到甬道盡頭。
江盼輕步沿著甬道前行,身影映在甬道石壁上大了數倍。他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前怕鬼魅忽現,后怕“閻羅王”堵路。走不太遠,但見兩個人影在石壁上晃動,伴隨著杯碗碰擊發出的清脆聲。
江盼心頭一驚,“有人”之語并時發出。腳步遂暫停,屏主呼吸。俄而,腳步更輕地往前走。來到拐彎處,向彎折的甬道窺看,就見前面不遠處,燈火通明中,兩名黑衣人坐在一張桌子前推杯換盞。桌子兩邊便是牢房。
這時候,又驀地響起一個聲音:“你們天天喝酒就不想著請小爺喝一杯?”
江盼聽了,喜從心來,這聲音他太熟悉了,這說話之人不是師兄桑天震是誰?
一名黑衣人喝了一口酒,歪著頭道:“你小子若是聽話,這會兒也是美酒佳肴伺候著。你說你,逃跑就逃跑,干嘛偷看夫人洗澡,還放火燒山,最最可氣的是,你竟敢在老爺書房里拉屎,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老爺不殺了你,你就算走運了,還想著喝酒吃肉,我看還是下輩子吧。”
“你懂個屁!你們追我,我自然要跑。我跑不過,自然要藏起來。誰承想竟藏進那個女人的浴室里。那女人一身贅肉,我懶得看一眼。你們想想,天那么黑,山林里的路那么難行,我不拿支火把,豈不是自找苦頭嗎?我可沒真心要放火,我在逃跑時發現,拿著個火把實在暴露目標,為了轉移你們的視線,便將火把隨便一扔,誰承想會引發山火。我真不是存心的。”
“那在老爺書房拉屎呢?也不是存心的?就算在院子哪個角落拉,也比在書房強!你小子就是壞水多!”
“當時我躲在書房里,外面都是你們的人,我想拉屎,又來得急,只能就地解決了。”
“反正你小子有理由,就是臭的也能說成香的。”
“那賞我一口酒喝?”
“好吧。”那個說話的黑衣人站起身,又拿了一只碗,往里倒了些酒,便端起來,走到牢邊。桑天震伸出手來接的時候,那個黑衣人猛得將酒往桑天震臉上一潑,道,“我讓你喝!”
桑天震被潑了滿臉酒,嗆了一口,退了一步,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兩名黑衣人見了都大笑起來。另一個黑衣人道:“為了這小子平白浪費了半碗酒,還不如喂了貓!”
“損失半碗酒,卻讓咱們出了口惡氣,我看也值了。爽快得很!”
“你倆狗東西小心點,等哪天小爺發達了,先拿你倆開刀!狗東西……”
桑天震兀自在那兒罵著,但倆黑衣人似乎卻不為所動,只管繼續喝酒。他天天罵街,夜夜不停,倆黑衣人早已見怪不怪了。
江盼輕嘆了一聲,想不到一個能救師兄的辦法,他一個人是絕對斗不過這倆黑衣人的。又愣了一會兒,才無奈地沿路返回。
回到場上時,司徒珠和蘇明等五人都在練馬步,每一個人臉上都是難看的表情。
洪天亮繞著江盼轉了三圈,才搖頭晃腦,道:“請問這位小爺你尊姓大名?”語氣輕柔客氣,但隱隱透出一股威嚇之力,令江盼不禁心頭一寒。
“我……江江盼。”
“你好大膽子!半晌哪去了?”洪天亮二次開口方式陡轉,突然如獅子吼一般,聲大得連軒宇似乎都在微微震動。
江盼捂住了耳朵,道:“你這么大聲干什么?我不過上了一趟茅房。”
“上個茅房上了兩個時辰,看看日頭都快到晌午了。你這潑屎拉得真夠長,老夫佩服,佩服得很啊!”
“不就是耽誤了上課嗎,我補回來就是了。”江盼說完挨著蘇明蹲起馬步。他身子穩如石雕,姿勢標準,無一挑剔,沒有半毫耍滑。
洪天亮點點頭,道:“練過蹲馬步?”
“從小就練,早已習慣了。”
“你練一個時辰再回去吃飯,其他人都先散了吧。”洪天亮說完便往前院去了。
眾人都站起身,各自疏松筋骨,各自回房了。蘇明離去時頗為得意,還在江盼面前坐了個鬼臉。
晌午,小菊送飯來,見房中沒有江盼,便尋到場上來。見江盼正在烈日下蹲馬步,走近道:“先吃飯吧。吃了飯再練不遲。”
“老師罰我練一個時辰才能回放吃飯。菊姐姐,你不用管了。”
“老師已經走了,你回去吃飯,他又不知道。吃了飯再練,他又能說你什么!”
“菊姐姐,你不用管了,我一定要站夠一個時辰。這是我答應老師的。我娘說過,答應別人的事絕不能食言。我娘還說,練功不能怕吃苦的。我練蹲馬步已經很多年了,一兩個時辰對我來說不算什么。我也很久沒練功了,我怕再次見到娘時,娘見我沒練功會不開心。總之,我現在不會回房吃飯。”
小菊勸不下,但也未離開,站在一旁陪著他。
洪天亮去了前院,可不一會兒又折了回來,他覺得這個孩子在他一離開也就逃了。可當他看到江盼在烈日下練功毫無逃避之意,全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時,覺得有點羞愧,覺得自己有點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對江盼不禁另眼相看。
洪天亮看了一會兒,便又去前院了,他這次沒有再折回來,因為他已完完全全信服江盼了。
幾臺上香蔞里的那根香燃到底了,也就表明一個時辰過去了。江盼很感激小菊陪著他站了一個多時辰,但他心里清楚小菊并不是他的丫鬟,而是惡狼莊的丫鬟,她真正聽命的人是司徒明月。他不恨小菊對他隱瞞她知道的事,因為她也是身不由己。他依然要像往常一樣對她好,因為她的心是善良的,他們同時天下淪落人,她受得苦比他還要多得多。
江盼拉住小菊的手,倆人一起回到房間。飯菜已經擺開,今天的比往常還要豐盛。
江盼請小菊坐下,夾了一個雞腿遞給她。肉香四溢,誰見了都會垂涎欲滴。
“不……”小菊連連揮手,“讓老爺知道會受罰的!你練功辛苦多吃點。”
“你不吃,我就不吃飯了。你希望我挨餓嗎?”
小菊慌了:“你不能不吃飯,那樣老爺更會罰我!求你好好吃飯!”
“你吃了這個雞腿,我就好好吃飯。”江盼狡黠道。
小菊很無奈地接了雞腿,像上次一樣小口小口地吃,吃得很慢。
江盼覺得與自己喜歡的人一起享用美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在他心里是多么殷切希望小菊萬事如意啊!他也清楚的認識到小菊的命運比自己悲苦得多。她的衣服已經洗得發白了,皮膚粗糙,眼窩深陷,矮小的身材十分瘦削。
江盼匆匆吃了飯,小菊收拾干凈了也要匆匆離開。可是走到門口停住了,開始小聲地抽泣。
“菊姐姐,你怎么了?”江盼問道。
“我……我對不起你,我……”
“菊姐姐,你哪里對不起我。你每天給我送飯,還給我洗衣服,我該感謝你才對。”
“我……”
小菊囁嚅了半晌,最后還是一句話沒有說出,含淚匆匆走了。
江盼知道小菊說的是什么事,那件事他已經知曉了,所以她說與不說,他都不會在意了。
小菊走了,江盼坐了一會兒,便又來到場上。大家都已到齊了。
洪天亮看著眼前的七個孩子,溫聲道:“首先我要表揚一下你們其中的一個。”
除了江盼,其他人面面相覷,交頭接耳。蘇明臉上露出得意神采,司徒珠比他更甚,除了欣喜得意外,還提前往前邁了一小步。
“這個人就是江盼。”洪天亮不急不緩地說出。
這句話猶如一棒擊打在司徒珠和蘇明頭上,倆人都大吃了一驚。司徒珠和蘇明心里都感到難堪,司徒珠更是羞紅了臉,她邁的那一小步,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了。
司徒珠羞臊之下竟嗚嗚哭了起來,大聲喊道:“師父偏心……”
蘇明見狀又暗暗得意,見風使舵道:“小主才應該得到表揚,他算什么東西,能跟小主比,老師就是偏心!”
經蘇明這一說,司徒珠更加覺得自己有理了,道:“師父表揚我,不要表揚他!”
洪天亮笑道:“珠兒,你說要師父表揚你,那你做了什么應該得到表揚?”
司徒珠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最后搖了搖頭,又道:“他有什么可表揚的?”
洪天亮道:“珠兒,你還記不記得,老師剛才要罰他練一個時辰的事?”
“記得。”
“他真真地練了一個時辰啊!”
“那又怎樣?”司徒珠不服。
“老夫并沒有一直守著他,而他卻沒有開溜,真真老老實實練了一個時辰。若換做你們,你們能做到么?你們平心而論,不要逞口舌之快。”
司徒珠沉默片刻,道:“他可真傻!換做我,哼——大太陽的,在屋里多舒服。”
洪天亮道:“不說你們誰能不能堅持練一個時辰,就頭頂上的烈日恐怕就讓你們吃盡苦頭。”
司徒珠道:“師父,我明白了,他確實該受到表揚,以后我要向他學習。”
“徒弟,你能這么想,師父真的很欣慰。”
司徒珠看著江盼又道:“你,叫江什么盼的,晚上我請你一起吃晚飯。”
其他孩子聽了都露出驚訝而羨慕的神采,而蘇明心里除了羨慕外,更多了幾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