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紙和筆的一瞬間，顧沫聲靈光一閃，終于知道自己在這個年代能做什么了。

　　現代她就是一名新媒體工作者，每天都需要編輯文案，發公眾號，剪輯視頻，作為小破公司里主力人員，她寫作能力還是可圈可點的。現在她到了七十年代，顧默聲沒辦法繼續她的工作，顧家人也替她辭職了，不知道小破公司現在怎么樣了。

　　老實說，來到這，一睜眼就要應對心懷鬼胎的楊傳秀，利益熏心的親爹王文忍，后面又為生存拼命，看著是挺忙，可總有一種空虛感，事情很多，但都是瞎忙，沒有一點方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的空虛感。

　　顧云楓交代的事情做完，馬上又不知道該干什么，顧沫聲可不想像菟絲子一樣緊緊扒在宋媛媛顧云楓這兩棵大樹上。

　　“姑父，我只要筆和紙就可以了。”顧沫聲認真，來到這里那么久，她終于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寫文章投稿！

　　手上沒錢心里沒底，顧沫聲急切的想要擁有一筆原始資金，吃穿用度哪個都需要花錢，時隔多年，那種每天要擔心下一頓沒有飯吃的日子實在不好受。

　　學習區人很少，百廢待興，每個家庭都需要勞動力，孩子們也多少能幫忙做事，就算不能做事，很多家庭也舍不得花錢供孩子學習。畢竟，學習沒什么用，高中畢業以后一樣要干活。讀書讀多了，力氣都沒早早在地里干活的孩子大，怎么能保證生活？家里長輩是工人的更不用說了，直接花錢給孩子買個工作，或者等以后把工作讓給自己的孩子就行了。

　　學習區的售貨員是個圓滾滾的胖子，一般的胖子看著都和藹可親，可這位黑啊，加上他橫著一張臉，看著就不好惹。見顧云楓和顧沫聲過來，臉上的不耐煩加深了幾分。

　　“默聲，你喜歡哪一只筆自己挑。”顧云楓把選擇權力讓給顧沫聲。

　　貨架上的筆都是黑漆漆的，如同復制粘貼，上面還隱約有灰塵。鋼筆裝在盒子里被單獨放在一邊，不用問價格就知道是她買不起的。

　　“我要這支筆。”顧沫聲指了指擺在最外面的一只圓珠筆，所有筆中，鉛筆最便宜，原本她想買鉛筆，可又怕鉛筆寫的字容易褪色，也怕到時候收到稿件的人用橡皮擦掉上面的字修改了下就發，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可不想自己的勞動成果給別人做嫁衣。

　　“買！”顧云楓摸摸顧沫聲的頭，溫和對售貨員說，“同志，你好，請把這支筆拿出來給我們看一下。”

　　“買不起就不用打腫臉充胖子。”售貨員撇了他們一眼，動都不動彈。他可見多了，有些人就只是拿出來看看，最后又會嫌貴放下。

　　服務態度不行啊兄弟。你應該看看先21世紀，為了一個好評，外賣小哥有多努力爬樓，出租車司機能將車開到多遠，客服小姐姐小哥哥們語氣能有多萌。像你這樣的，分分鐘都是差評的命啊。

　　“我們會買的。”顧云楓回答。

　　售貨員不情不愿地起身，慢吞吞地伸出手，胳膊卡在柜子口，艱難地將最角落的圓珠筆拿了出來：“兩毛錢一支。”

　　“你們這里有紙嗎？”顧沫聲詢問。“我想要畫一畫，看看筆能不能寫。”

　　“你不買搗什么亂！”售貨員一把搶過她的筆，“筆不買還想占紙的便宜！好好的筆放在這里又沒用過，怎么不能寫！”

　　售貨員的態度著實不好，換一個同樣脾氣的人來買，兩個人非得吵起來。

　　“哥哥，這是我第一次用圓珠筆，我想看看圓珠筆和鉛筆有什么不一樣。”顧沫聲無視售貨員的壞脾氣，柔聲解釋。

　　何必吵起來呢，吵輸了自己憋屈，吵贏了，也沒什么好處，萬一她的文章能夠發表，以后還要經常來供銷社買紙筆，她可不想以后來一次吵一次，多累人啊。

　　默聲果然是一個好孩子，顧云楓還怕顧沫聲被售貨員嚇到或者氣到，看到顧沫聲的反應他才放心。顧云楓是溫和的，沒觸及到底線的時候，一切都以和為貴，當然，觸及到底線又是另一回事了。

　　被可愛的小姑娘甜甜的叫著哥哥，黑狀的售貨員也不好意思繼續發脾氣，似道歉一般丟給她一個煙盒：“沒有紙，你拿煙盒背面試一試。”

　　“謝謝哥哥。”顧沫聲朝他笑了下，售貨員別扭轉過頭，早知道剛剛態度就好點了，一個小姑娘而已。

　　圓珠筆流暢地在紙上畫出一條藍色的線條，確保圓珠筆的鋼珠沒壞，顧沫聲才放心。

　　“媽媽，我要那個頭花。”

　　“要什么要哦，就你這幾根毛，哪里用得著這么費勁！”不舍得花一毛錢給閨女買頭花的婦女罵罵咧咧，“你再吵，我就拿剪刀把你這幾根毛都剪了。”

　　小女孩癟嘴，不敢再說話，眼睛羨慕地盯著顧沫聲手上紅艷艷的頭花。沒錯，顧云楓始終不相信會有小女孩能抵抗頭花的魅力，硬是排隊給她買了一朵，顧沫聲只能裝著高興，接下他沉甸甸的愛。

　　“紙張就不用在這里買了，你姑姑在印刷廠工作，廠里逢年過節都會給點，家里還放著不少。”顧云楓解釋，印刷廠給的紙多多少少有些瑕疵，可并不影響使用，當作廁紙太可惜了，一直堆在家里，他也用不完。

　　這時候寫小說要格外注重文字，革委會相當于文字獄那伙，稍有不注意就會被抓，顧沫聲只想賺錢，不想吃牢房。顧沫聲的歷史大部分還給老師了，現在無比慶幸她能夠和顧默聲通話，了解現在小說的流行趨勢，避開不該寫的東西。

　　嗯，東西寫完郵寄還需要郵票與信封，到時候又要讓顧云楓他們出錢了，或許，應該把文章先給他們看看？

　　顧沫聲還在思考，顧云楓突然停下腳步導致她一下子撞到他的身上。

　　“姑父？”

　　“沒事，我只是在想還有什么忘了買，該買的都買了，咱們回去吧。”顧云楓解釋，心里閃過一絲疑惑，剛剛那個女人的背影，看著好像周文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