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危險關系
娜娜何有事先走了。
“喂,我昨天晚上看見趙晨了。”旬陽的語氣聽上去不大好。
初見趙晨,是在上一家公司一次臨時被通知的會議。旬陽只記得自己那天裙擺很勒,斜對面座的黑衣男人表情很冷。雖初見,非初聞。對趙晨的大致簡歷,以及已婚未育,慣常始亂終棄好集郵的臭名,早有風言入耳。后來趙晨晚上發來的種種大膽歪話,驗證了傳言并非來自空穴。也是為什么旬陽躲了三個多月。最后還是說不清究竟出于好奇心,還是什么,旬陽就范了。
趙晨給予的第一次感想:有些浪子無甚過人之處,從而沒非他不可的姑娘,不停地浪怕也是無奈。至于第二次…看見他中年肚腩,真想掉頭就走。趙晨起點不高,但努力上進,在工作上穩妥周全,如果不是見過他男人四態中的這一面,趙晨斷然不是旬陽的菜。趙晨人前的陽光,映出他私下的疲態更甚。對于生存頑強的男人,旬陽一向缺乏免疫力。
暈輪效應發作,旬陽不自控地放大了趙晨的良好特質,而忽略了很多不好的因素。
客觀上說,趙晨采取的是已婚男人慣用的三不政策,這讓旬陽有些忿恨,連床伴都不如的頻次,似乎順位還不是第一的關系,只能說:不是不喜歡,是喜歡不起。趙晨的婚姻確實有問題,但他于旬陽的情沒到那么深的程度,加上趙晨的性格問題,這也沒辦法。
春節,這種關系的破裂高發期。
頭兩天還有一搭沒一搭的拜年短信。隨著來回頻次的降低,直到大年初三晚上,旬陽急性腸胃炎,打了3次電話,趙晨不接,并到假期結束都沒有回電及信息,讓旬陽痛下決心就此放手也好。
挺尸在床上,斷斷續續昏昏沉沉地睡了幾段,越睡越頭痛難忍。外面的天色昏沉,明明是下午,沒有陰雨預報,躊躇要不要出門飛走一圈,透透氣。猶猶豫豫的,然后又是渾渾噩噩的一天。
如果被問,會如實回答;如果不被問,可能就忍過去了。如果錯過,是不是就是說不對的人?
成人,也越來越不想向朋友訴說,自己都覺得沒什么好碎碎念的,折磨聽者。要不要和節前來電的獵頭談談?開始看看其他工作機會,不要在內網忍不住關注他是不是在線?
于是,假期一回來,看著趙晨在線,旬陽在想要怎么走出這段失落。總歸會好的,會過去的,但這一刻心里的空落不知道要折磨多久。
下午辭去了人事總監的職位,聯系了一家跨國獵頭公司掛職。一來為了避開趙晨,二來也是欲假公濟私認識一些新的異性。而趙晨的所有聯系方式都被她刪除拉黑。
想和他做很多事,但說不出口;想好的劇本,面對時都忘記;一而再再而三的一些事情,讓自己越來越慫,不知道還該不該提出。承認自己某些方面很膽小,應該是表達方面,心里澎湃萬語,假設了很多場景,卻無人與說,表面上云淡風輕、無趣清冷的那個自己。
感覺自己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能也就難怪對方對自己的憂疑吧。
“在哪看見的啊?”邊瀞斟酌著怎么進行話題。
“我們那個中國區前老板的告別飯局上。”旬陽嘆口氣。
邊瀞:“沒聽你提啊。”
旬陽道:“最近不是馬克的事,怕你情緒不佳呢么,就沒跟你叨叨。之前也沒想好去不去。”
“我?還好吧,自己想明白的選擇。就是對下一個男人在哪里,有點迷茫吧。”邊瀞也嘆了一口氣。“你們見著了什么感覺啊?”
“就打了個招呼,既然選擇放手離開了,當然人前不能露陷啊。總之,別吃窩邊草。看,我這不就是個人財兩失的反面案例么,太糟心了。”旬陽由衷地感概,同時也是提醒邊瀞,眼睛望向黃子光的方向。
邊瀞記得那時的旬陽,如同一座著火的老房子,失心瘋了一般,那個理性睿智的旬陽完全被虐戀吞噬了,就是一個神經兮兮、患得患失的婦女。今天還清醒地分析趙晨的心理動機和情況,明天卻幻想著和趙晨遠走高飛。
旬陽當時寫的如何和趙晨處理辦公室戀情的守則草稿,還躺在邊瀞的私人郵箱里:
1.以交往為前提
2.公私分明,支持對方,但不因為私人問題影響工作:
2.1 私人關系在工作上保密,但不得在他人面前以第三人偽裝掩護;一旦私人關系被發現,坦然承認,并表達公正職業態度
2.2 工作上保持獨立地各抒己見,如有政見的分歧,公開討論,并僅限于工作場合消化,不帶情緒到工作外的事情上,就事論事,求同存異
2.3 遇到情緒問題可以請假或者回避,但前提是不影響工作正常進行,不耽誤工作進度;不在工作場合、及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甩臉,保持冷靜客觀,有權保持沉默,但單獨冷靜期不超過24小時,爭議結束后不得翻舊賬
3.可以不說,但不欺騙
辦公室戀情,加上三角關系,實在是人財兩失的危險系數太高。但抬頭不見低頭見,或者說想見總能夠找理由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環境,太容易讓人墜在夢里,自己不想醒的時候,旁邊人是如何也喚不醒的。
好在旬陽還算是一個愛恨情仇來的快、也去的快的個性。愛的時候全心全意,一旦決心了斷,也可以走的義無反顧,再痛也會為自己設一個止損點。到底是本來性格理性使然,還是經歷磨礪出的決斷,就很難分清占比成數了,又或者相輔相成?
“男人還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不知道人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嗎?”旬陽吐槽聚會中,她和趙晨分隔較遠,全程并無互動,而散場時趙晨以順路為由送了旬陽。一路上各種試探。
旬陽心中冷笑,不是感情上不喜歡趙晨,但他的這種模式和狀態是自己接受不了的。
“人得不到,面子我還是要為自己留一點的吧?”
“那如果他離婚了,來找你呢?”
“呵呵,他已經離婚了。”旬陽擠出一絲苦笑:“但這個消息不是他自己告訴我的,那么說明我并不在他之后的計劃中。至少那天他送我撩我,就是最粗淺的為了上床而上床的感覺。那我何必呢?那時候,我刪除了一切聯系方式,但如果他有心,怎么不可能找到我呢?你說,以他以我,純為了找個床伴,誰也不困難,不會找不到。我不能找個小鮮肉嗎?當然,本來他離婚的導火索其實也不是我,有沒有我這一出,他們那種婚姻關系,早晚也是會離的,長久不了。以他趙晨,也完完全全有資本找一個比我年輕、漂亮、溫柔、賢惠、可愛的女人。這些啊,我不傻,怎么會不明白呢?嗯,本來對于他僅僅只是一場風流韻事吧。也不是說我價值低,但未必是他需要的,我不是壞選擇,比他前妻可以說是一個更好的選擇,但他還可以有比我更好的選擇。我當時咬牙辭職,純粹是為了斷了自己的念想,擺脫那種自怨自艾。你知道那種會在內部系統里關注他是不是在線、今天的日程是怎么樣的、這周會不會有空見面、出差的時差,有多磨人嗎?不如眼不見為凈吧。”
邊瀞拍拍旬陽的肩,沒有什么可以安慰的、適當的話語。
面對一個明白怎么回事的當事人,朋友可以做的就是陪伴在身邊。說什么也是多余而無力的吧。這把年紀了,誰也沒資格教育誰,聽不聽得進道理,跟做不做的到,也沒有相應的連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