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笛靠在哈塰的肩上,聊了很多。
她把自己從出生到前一秒的事情——只要是記得住的,全都告訴了哈塰。
其中包括自己中學時暗戀的比她高兩級的男生,小升初、中考和高考時如何通過努力考上理想學校,再到和李闊深的第一次相遇直至分手……
而哈塰表示自己之前的生活比起施笛真的是半點趣味都沒有,從他出生開始,便被賦予了守護里安尼安海的使命。
哈塰一直耐心地傾聽施笛所說的一切,直到日沉月升,星河隱現,也沒有離開過她。
在這片海島上,永遠不會有黑暗。
白天會有日光照耀,夜晚會有星月閃爍。
可隨著夜愈來愈深,施笛的語速愈發地緩慢,聲音也愈發地小。這時,施笛停頓了一會兒,用盡力氣喚了一聲哈塰:“哈塰……”
“怎么了?”哈塰扭頭,摸了摸她發白而冰冷的小臉。
“我……”施笛又頓了頓。
“沒關系,你說。”
“我……舍不得你。”
哈塰霎時緘默無言。
“你講一些好玩的逗我笑笑吧,我現在很不開心。”施笛把笑容收起。
過了好幾分鐘,哈塰依舊保持靜默。
正當施笛要開口打破只有海浪的翻滾聲的寧靜安詳時,哈塰突然道:“……施笛,我愛你。”
“開……開什么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施笛一愣,腦子一空,結結巴巴道。
“我沒有開玩笑。可能有點荒謬,我不知道我是一開始就喜歡你只不過不自知,還是直接越過喜歡這一步驟,更或者是剛剛,總之,我就是愛上你了。”
施笛眼里仿佛有了一絲光彩,可瞬間,光彩又被她的失落撲滅了:“可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也許一個星期后,也許明……”
哈塰不敢聽下去,連忙插嘴道:“不會的,你一定還能陪我很久很久。”
“但愿如此。”
“那你愛我嗎?”哈塰問。
“……你猜。”施笛故意越過這一問題,撐起仿佛吊著千萬斤巨石一般重的嘴角笑道:“阿塰,我有點困……”
“那你是要留在這里,還是回醫院?”
這一次,哈塰問出的問題,施笛再也沒有回答過。
“別裝睡。”哈塰以為她又在捉弄自己,便把她的頭扶起來,搖了搖她的肩膀。
他閉眼,感受到施笛的氣息極其微弱,微弱到幾乎感受不到。他猛地睜開雙眼,再著急地喚了幾聲:“施笛……施笛,施笛!你醒醒!”
施笛依舊垂頭閉眼,再無任何回應。
蒼白蔓延在她的臉上。
哈塰的手開始哆嗦,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如此害怕失去,顫聲道:“你、你撐住……我帶你去找他……他會治好你的!”
海浪遠處的那堆服裝在哈塰匆匆化為人形時,瞬間在原地消失,并神奇地出現在他身上。
他把施笛打橫抱起,轉眼間便在海島上不見蹤影。
幾乎是一秒后,哈塰的身影出現在離里安尼安海極遠的明糜樹林里。
掠過川域石碑和清河,他瞬移到了一間木屋前。
一個風度翩翩的白衫少年推開木門,示意讓哈塰進門。
哈塰進門后,輕輕地把施笛放到白床上。
“你進入明糜林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你的倉促,怎么回事?”白衫男人把門合上問道。
“救她。”哈塰道。
白衫男人不緊不慢地邁開長腿走向床邊,而一旁的哈塰愈發地急切:“裕旻!快!”
裕旻坐在床邊,把掌心按到施笛的眉心中央。
一陣幽幽綠霧從四面八方如風飄來,滲過木屋,一同凝聚在施笛的心臟處。
接著裕旻把手拿開,一只豹子叼著一朵黑花破門而入,裕旻接過豹子的花,放到施笛軀體上
黑花神奇地懸空在她的上方,久久不落。
裕旻站了起來,閉眼,雙手合十,黑花一點一滴地融入到施笛的身體里。
待整個過程結束后,施笛的臉色慢慢變得紅潤通透,蒼白逐漸消失。
可她依舊沒醒。
好在她的氣息恢復穩定了。
“謝謝。”哈塰心中的石頭落了下來,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氣,上前一步,站在裕旻身旁,對他說道。
“你以后少發點海嘯就行,那幾片云落的雨都快把我的花兒給淹了,心疼死我了。”裕旻開玩笑道。
“嗯。”哈塰毫不在意地應道,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沉睡的施笛身上。
“走走走,出去吧!”這時,裕旻推著哈塰走出木屋。
哈塰用腳抵在門邊,目光不離施笛,道:“你自己去,我要在這等她醒來。”
“野葛陪著呢!況且她一時半會兒沒那么快醒來!”裕旻硬是把哈塰拖了出去。
木屋里只留下施笛一人和野葛一豹。
野葛趴在門邊,緩緩合上雙眸。
“她已病入膏肓,我無法醫治好她。”木屋外,裕旻嘆氣道。
“我只想多陪她幾日。”哈塰道。
“我頂多延續她的生命,多則半月,少則兩三天。”裕旻扭頭,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失望且憂心道:“哈塰,你瘋了吧?這可是個凡人!”
“愛了就是愛了!我知道自己的不該,可這不也是無法改變的了嗎?”哈塰無奈道。
“你著實是糊涂!”裕旻蹙眉,稍稍發怒罵道。“她能活多久?你又能活多久?”
“延續一天也好,一秒也是時間。”
“那我也只能但愿她快點醒來,能夠和你一起度過她自己后面為數不多的日子。”裕旻放眼望去,擔憂隨著視線投入木屋的床上。
“她會很快醒來的。”
“你愛上的女孩,一定是可愛又堅強的。”
一鮫人一鹿神暢談到天明,基本上全是后者在感概,前者只顧傾聽。
用施笛的話來說就是,當你缺一個傾聽對象時,去里安尼安海找哈塰就是了。
當太陽接過月亮輪的班時,施笛也該醒了。
施笛伴著沁香的花味緩緩睜開眼,她不知道為什么,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渾身活力滿滿。
她按著腦袋起身坐直,卻什么也記不起來。
只記得昨天晚上自己靠在哈塰的肩膀上睡死了過去,現在一睜眼卻是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扭頭看身旁還有一只豹子和一張陌生的男人的臉——好在那張臉的顏值不輸哈塰,施笛才沒把他當做流氓踹上一腳。
哈塰則在一旁憂愁地握著自己的手。
“哈塰在你睡覺的時候給我介紹了一下你的身份。”裕旻彎起眉眼,笑著搖了搖抬起的五根長手指。“你好,施笛,我是裕旻。”
“你好……帥啊!”裕旻暖如陽光的笑非常有感染力,施笛也不禁傻笑了起來。
“謝謝。”裕旻點頭致謝。
哈塰嫌棄地盯著裕旻,接著不耐煩問道:“客套完了沒?”
而施笛好像沒聽到一樣,問裕旻:“你就是阿塰說的森林的朋友吧?”
“是的。”
“果然,帥的人都是在一起玩的。森林朋友……”施笛掃了一眼裕旻,思索道,“他是鮫人,那你是什么呀?”
“我是這片森林的守護神啊!”
“神?你……你居然是神!什么守護神啊?”施笛覺得自己真的是三生有幸,不但誤打誤撞碰上了鮫人,還遇見了神!
這輩子也不算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