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是從我的宮里挑選出來,可要謹記高太后的教導,否則,我向太后的宮內,可容不下忤逆天家不符合規矩的婢女。”向太后坐在高太后的身旁座位上,重復著向兩位宮女的訓誡。
“是,婢女謹記太后恩典。”鄭、王二人跪下叩謝,起立之后站到孟氏的身旁。
“哥哥,你看,太后給孟氏新增加兩個婢女呢。”趙佶在門外,看著正在監督禮儀的宮女和走在中間一步一步練習走路儀態的孟氏,向身后的哥哥趙煦喊著。
“我們進去,看看他們在弄什么名堂。”趙煦用手擺開身后侍從,帶著弟弟走進大殿的空地外。
“參見陛下,郡王殿下。”小宮女首先向走進來大步流星的趙煦和追在身后的趙佶見禮。
“參見……”聽到宮女再向天子行禮時,正好背對著他們的孟氏猛然回過頭來,頭上頂著的兩摞書掉了下來。
“陛下,萬福金安。”跪在地上行禮的孟氏,慌慌張張的撿起散落在地上的書匣。
“哈哈哈哈,哥哥你看書都被你驚嚇掉了。”趙佶拽著哥哥的衣袖,爽朗的看著面帶窘迫的孟氏,宮女也趕快幫忙蹲下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書。
“你們這是干什么?”趙煦緩和了一下,聲音變的有些緩和得說著,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慌張樣子的孟氏與那天在馬球場上的端莊舉止不同。
“回陛下,郡王,這是在教習宮中的禮儀。”王氏捧著書,回答。
“你們也是新來的宮女?”趙佶好奇的看著兩個年紀不大的宮女應該和自己相仿。
“回郡王殿下,我們是向太后宮中的婢女,前來輔伴孟氏盡快掌握宮中禮儀規范。”鄭氏轉過身對著趙佶解釋著。
“你們看著年紀也不大,就來給孟氏作伴?我要去找母后她問問清楚。”趙佶笑著揶揄著兩個頗為有點架子的小宮女。
“回陛下、郡王,這宮中的規范,是從小就要學起來的,她們兩位也是從向太后殿中暫時撥給孟氏作為幫助她盡快掌握規范的宮女,還請陛下與郡王體諒。”走出來就看見幾個小孩子在大殿外喧嘩,教習內官趕快出來解釋。
“你們兩個今日傍晚后罰抄寫曲禮五遍不準吃晚飯,怎敢這么對陛下與郡王說話。待日后回稟兩位太后,懲罰還有更加嚴厲,還不退下去。”內官揮動拂塵斥責宮女。
“菀因告退。”孟氏看著因為說幾句話就被罰不許吃飯的宮規,有些感到恐懼,便彎腰退下。
“宮婢告退。”鄭氏與王氏彎腰告退后,捧著書回到殿內去。
“看來女子比我們男子要謹小慎微的多啊,哥哥,我們走吧,去別的地方玩。”趙佶看著默不作聲的趙煦,拽了拽他的衣袖,說著。
“和我去見一個人。”趙煦拉著弟弟走向朱太妃的寢殿。
“今日朝會上,對于盡早搭建王子府邸,竟然還有人建議提攜朱妃她的品階,她本是什么身份?倚仗先帝,還是已經想要母憑子貴積蓄自己的勢力?”高太后在聽完兩府大臣樞密院奏事后在自己的內殿中大發脾氣。
“太后,那朱氏現在已經是皇帝母妃的身份,如此,提攜分位也不是不可。”向太后喝著茶,看著怒氣滿目的高太后,小聲說著。
“就她也配?她家是什么出身?喪父隨母改嫁,后與宮中為婢,得神宗生下煦兒,那日她竟敢讓前朝韓老給她行大禮,此女若得手大權,定是我大宋禍患!”高太后一生氣便把桌子上的茶杯扔出去摔個粉碎。
“王子府邸,也應該選擇時日去搭建了吧,如京師此地的選址,還請高太后過目呢。”向太后也被高太后嚇了一跳,但是轉眼便繼續剛才的朝會轉移過怒氣,如果讓趙煦聽到這么評價他的母親,趙煦這孩子更加陰沉了。
“每日禮儀、功課教習的怎么樣了?”一名宮女進來把碎在地上的茶碗全部收拾干凈,向太后問著一直在暗中觀察她們進度的宮婢。
“回稟太后,孟氏每日寅時起身研讀宮中禮法,午時后練習行、理規矩,一直到戌時才得稍微歇息后就寢。”宮女敘述完畢后躬身等著吩咐。
“沒什么事情,你下去,記住她們的教習時間,以后便要讓她們來展示給我看看成效。”高太后聽完她的話,揮揮手讓她退下去。
“朱太妃到佛堂中禮佛去了,剛剛過去一個時辰,請陛下隨我來……”太妃內侍走在趙煦的身側,帶著他過去。
“母后”趙煦擺擺手,讓隨侍全部站在佛堂外面,放開牽著弟弟的手走進去輕輕叫了一聲。
“誰?”在佛堂里衣著樸素的朱太妃正日日祈禱大宋國泰民安,天子萬福,她沒有多少機會走出自己的寢殿,當高太后的內侍會隨時提醒她的身份不可母憑子貴時,她那時也會認命的離她的孩子距離越來越遠。
“是,是陛下?”朱太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才聽到的是自己日思夜想已經貴為天子的孩子。
“母后!”趙煦飛撲過來靠在朱太妃的懷中,放聲大哭,緊接著被朱太妃捂住嘴巴,母子倆一同抽噎起來。
“不要怪罪別人,一切都是母后的命啊,孩子,要聽高太后的,等到你可以臨朝親政,就可以出人頭地了。”朱太妃邊抽噎著邊拍著趙煦的后背,讓自己也更加相信有朝一日可以不用處處受制于人。
“是的母后,等孩兒長大親政之后,便恢復您皇后的一切地位……”趙煦抬頭說完又趴在她的懷里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此地不宜久留,讓其他人知道你在此私下見我,又會對你自己不利的,快離開這里吧,好好和弟弟們一起平安長大。”朱太妃并不敢讓趙煦在此地多待些時辰,外面的內侍宮女各個都是高太后的眼線,時時刻刻都在注視著這位天子生母。
“母后說的是,孩兒這就回去……”朱太妃抹了抹趙煦臉上的淚花,笑著扶著他起來,拍一拍便服上的灰塵,緩緩的自己又跪在蒲團上在簡陋的佛堂里念著祈求國泰民安……
“哥哥……”趙佶看見哥哥從佛堂后面走出來,時不時地回頭望著這座偏僻的小角落,他快步跑上前牽住他的袖子。
“我們回殿內吧,還請教范師父的治國之道呢。”趙煦摸了一下眼睛,拍了拍弟弟的手,和他一起回到自己的寢殿書房內。
“明日早朝,讓天子的座位與我相對,我倒要看看他目前有什么能耐,昨日先去窺視后宮,而又與郡王私自探望朱妃,不學習治國之道,反倒在后宮堆里嬉戲,成何體統?替我傳話下去,各個主事愛卿直接向我稟報。”高太后從隨侍的口中得知昨日竟然私自去找尋生母,更加氣憤,朱太妃若是想把趙煦打造成和她相同的思想明君,如何能治理天下萬民?
“啟奏陛下,各位王子府邸選址,工程預算以及由各個州府呈上,由樞密院與內侍省分別商榷審計后經太后定奪。”
“回稟陛下,今乃元祐四年,前些日知漢陽軍的吳處厚上奏前宰相也就是現任安州知州蔡確,在游覽車蓋亭時的十首絕句,還請陛下過目。”呂大防將蔡確的十首絕句呈上給高太后過目。
“太后明鑒,那十首絕句對于太后您實為譏甚,那句名臣郝甄山,是唐王高宗曾讓位給武則天,郝甄山上奏反對的說法啊。”呂大防接著說。
“還請太后明鑒,那兩篇上及君親,暗指朝廷,還指擁立君功,真社稷臣。”朱光庭也跟著呂大防的后面繼續說著。
“這,這簡直反了,反了,給我把他,把這個社稷臣貶出安州,去新州思過吧!”高太后憤怒的拍著扶手,把眼前所由吳處厚呈上的十首絕句捏的粉碎扔在腳下。
“太后息怒,念蔡確之母年事已高,過新州怕是路遠,可否改貶他處?”劉摯看了一眼身后的趙煦,他閉著眼睛仿佛沒有聽見他們的這一番爭論,轉向高太后繼續說著。
“就算把山給我移走,新州之地也絕對不可再議!”高太后又拍著扶手繼續下詔。
“今日之事,就如此安排,退朝!”高太后起身,看著仍然閉著眼睛仿佛沒事人一樣的元祐天子,拂袖而去。
“陛下,嶺南之路荊棘已有八十多載,還請陛下饒了蔡確這一回吧。”范純仁拉著呂大防一起跪在趙煦前面,但是趙煦仍然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根本沒聽見一般。
“這……陛下?不知您是何意啊?”呂大防膽怯的看著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兩位老臣的趙煦。
“既然母后已經定奪,那此事還來奏報我又是為何?”趙煦起身,離開聽政的大殿。
吳處厚得知已被自己告發的車蓋亭十首絕句已經把昔日高高在上的蔡確貶處嶺南新州,更加高興,親自監督軍士把蔡確的家當全部清走。
“妾身愿意跟隨您遷往新州,而這只鳥,也不會另我們孤獨上路。”琵琶跪在地上抱住蔡確彎身下來要扶起她的男人,曾為宰相,現如今只得琵琶一名妾侍追隨,蔡確疲憊的扶起她。
“琵琶事已非……同去不同歸。”蔡確彌留之際還在掛念著不久前也因為瘟疫離自己遠去的琵琶,默默的念著詩句,含恨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