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同中原之間，有萬里海洋相隔。

　　這萬里海洋，名北洋，同東海相連。

　　花都距離北洋不遠，乘坐馬車三天可到。

　　林小小白著小臉，迫不及待地沖出馬車，趴在木轅上大吐特吐。

　　林奇不緊不慢地自馬車里鉆出，伸個懶腰，舒展顛簸了一路的酸澀筋骨。

　　他搖頭嘲笑道：“小小，你這樣不行啊，只是馬車便受不住，若是去了海上，那不得活活暈死？”

　　林小小擦擦嘴角，倔強說道：“我……可以……”

　　“逞強的小鬼。”

　　林奇看向車夫，道：“車費多少？”

　　車夫用白汗巾插手，衷心笑道：“林老板，你這就不講理啦！上次救我妻女，草藥分文未取，哈哈，這要是讓她娘倆知道我收你車費，回家之后不得被罵個狗血淋頭？你這是存心不讓我過好日子啊！”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林奇只好收好錢袋，拱手謝道：“那我便厚著臉皮承了這份情，就此告別，保重！”

　　“保重！”

　　車夫甩著馬鞭，“駕駕”的喊著，驅著馬車趕上夕陽。

　　林小小恢復了一點，好奇道：“他們……為什么……對你……這么好……”

　　“因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雖仇人多，朋友卻也多。”

　　林奇思索片刻，覺得林小小不似出過遠門的樣子，不然不會暈車——除開先天性暈車，這毛病一般是心理原因，多坐幾次就能好。

　　那他就很有必要去教導林小小出門在外，到底要怎樣做才能規避一些潛在的危險。

　　“小小，你要記住，此去萬萬里，對我們兩人來說，處處是江湖。”

　　“這江湖是什么？”

　　“江湖就是人情世故。”

　　“我幫他，為的是他幫我，又要防著他，因為可能他幫我是為了害我。”

　　“簡單來說，遇人說話，且留三分，與人辦事，不盡全功，時刻要給自己留退路，留幾分回旋的余地，才可以做到人情練達，又不被拖累。”

　　林小小若有所思的點頭。

　　林奇輕笑，道：“孺子可教。”

　　“我……完全……不懂！”

　　林奇：“……”

　　那你點頭干什么？

　　倒霉玩意兒！

　　林奇一時受氣，默然指了個方向，道：“跟上！”

　　在他背后，林小小調皮地吐著小舌頭，屁顛屁顛地背著包袱跟上。

　　此處是個渡口，叫風波渡，乃是北域前往中原的必經之路，全因為只有這里才有可以航行萬里北洋的大海船。

　　風波渡地形特殊，舉目望去，全是黑色奇峻的礁石，礁石之間搭有木板橋勾連，礁石上則建有只一層高的木質矮房。

　　夕陽西下，夜幕將臨，窄窄的木板橋兩側間隔擺放的火把依次被人點亮。

　　矮房上，根據房內生意不同，門前掛有不同顏色的燈籠，方便人辨認：

　　白色，民居，大多以打漁為生，因此矮房四周大多擺放雜亂而腥臭的漁具；

　　紅色，某行業，這行業要女迎男，男迎女……剩下不便多言；

　　紫色，客棧之類的玩意，實質上同民居沒什么兩樣，唯一的區別是它允許外來人居住，只要交錢。

　　因著這些火把、燈光，夜晚看去，這片占地足有一個鎮子大的亂礁好似地上的星海，璀璨奪目。

　　亂礁之外才有船只停泊，有大海船，各式小漁船，密密麻麻，雜亂無章。

　　馬車送林奇兩人到的地方，距離亂礁尚有一段距離。

　　到了夜幕降臨，兩人才見到風波渡的全貌，恰好碰到火把、燈罩一個接著一個亮起，地上星海就此倒映在各自的瞳孔之中。

　　林奇沒啥感覺。

　　林小小呼吸有些許粗重，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

　　夜風陣陣中，行人匆匆趕路，去得晚了，搶不到客棧空房間歇腳，那今天晚上可要遭殃！

　　有邋遢老頭見到林小小這幅樣子，竟是不急著趕路，笑道：“小女娃這是第一次出遠門？哈哈，這些算什么？不說遠的，等明日上了海船，不過三日海程，便是蜃樓，那可是元武十景之一！”

　　元武十景，大概類似世界七大奇跡。

　　林小小聞言，沒有目露向往，反而躲在林奇背后，緊張地捏著林奇的衣角，只探出一個小腦袋警惕地打量著邋遢老頭兒。

　　這給老頭兒整挺尷尬的。

　　林奇輕笑，拱手致歉，道：“老丈對不住，小孩膽小，怕生。”

　　林小小特別不喜歡聽到有人說她小，膽小那也不行，一下子生氣，一口咬在林奇的手臂上。

　　林奇喊著“疼疼疼”，卻怎么也甩不掉林小小這只“小狗”。

　　這倒是打散了剛才的尷尬，邋遢老頭兒瞧著有趣，索性留下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小兄弟長得不錯，此次蜃樓龍宮擇婿，至少能抱得一位蜃姬。”

　　“哦？龍宮擇婿？”

　　林奇來了興致，問道：“據我所知，只有東海才有真龍，北洋最厲害的水獸不過蛟，何時冒出個龍宮？”

　　“小兄弟這就有所不知，大概兩月前，東海出了一樁大事，十條真龍不明原因一夜暴斃，鬧得龍心惶惶，爭先恐后逃出東海，大多到了北洋安家。

　　其中，以率善龍宮一脈最為財大氣粗，占下蜃樓，揚言要擇婿三千，在北洋攪得好大風云！”

　　“擇婿三千？”林奇不太相信，“真龍稀少，那率善龍宮哪里來的三千龍女許配？總不能是多夫共侍一女吧？”

　　邋遢老頭兒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道：“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龍女？率善龍宮的龍女只三位，余下兩千九百九十七位皆是蚌精、鮫人、蜃姬……”

　　林奇大失所望。

　　邋遢老頭兒見狀，吹胡子瞪眼，道：“你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只有龍女才入得你眼？別的便當是胭脂俗粉，不屑入眼？”

　　他一時激動，掏出一副畫卷，懟到林奇臉上，道：“瞧瞧！這他奶奶個胖大腿是庸脂俗粉！？”

　　那畫卷上繪有一蚌精。

　　除去背后好似翅膀的蚌殼，幾于人類別無兩樣，且婀娜多姿，身段醉人，容貌更是妖冶無雙，別有一種特別惹火的熱辣異族之美。

　　林奇頓時對蜃樓無比向往！

　　“老丈所言甚是，確實是我見識短了……”

　　“啊嗚！”

　　林小小又是一口狠狠咬在林奇手臂上，哼唧著奪走那副畫卷。

　　林奇只覺莫名其妙，完全摸不著頭腦，不知林小小在發些什么瘋。

　　邋遢老頭兒旁觀者清，揶揄道：“好小子，這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啊，倒是難怪碗會發脾氣！”

　　“嗯？”林奇不傻，經此點撥，立馬醒悟，笑著摸摸林小小的腦袋，“老丈誤會了，她是我徒弟，絕不是你想的那樣。”

　　林小小癟著小嘴，悶悶不樂。

　　林奇沒看見，便沒在意。

　　邋遢老頭嘿嘿直笑，此事不再多說，只是感慨道：“小子你可真是長了一張好臉，若我是蜃姬，甚至龍女，三日后蜃樓龍宮擇婿，為了你這幅好皮囊，選了你做龍宮快婿，不是不可能的呀！”

　　林奇搖頭苦笑，道：“先天無玄脈，只是一介凡人的我，怎么可能被看中？只求能安然過了蜃樓便是了。”

　　林小小：“？？？”

　　一介凡人？！！

　　三拳滅玄仙的凡人？！！

　　師傅你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