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偉是在正午時分到達桃源的,愧疚咬噬著他的心,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父老鄉親,如何向鄉親們解釋他所作的一切。躲在半山腰久久不敢下山,站在古樹下的大青石上,看著眼前熟悉的明山秀水,一切的一切在心中劇烈地翻滾起來。他是家中的獨子、父母的命根子。他曾經有個姐姐,卻在他十來歲的時候害病死了。悲痛欲絕的父母親埋葬了姐姐后,更是把所有的希望與愛都集中到這唯一的孩子身上。山里面窮,大多數人家的孩子念不起書,從小就跟著父母砍柴、放牛、獵山貨以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在他七歲的那一年,他看見那些家庭富裕的孩子背著書包到山外上學,回家就哭著硬要爸媽給他買書包,他也要上學去。孟老爹坐在破舊的門檻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為難地看著哭得喘不過氣的兒子,還是軟了心答應了。第二天,老漢將家中最值錢的東西——那頭耕田的正當壯年的黃牛賣掉,買了一只新嶄嶄的書包,帶著他到山外的小學報名。從此后,這個家庭大部分的收入都投到他的身上,包括那時未死的姐姐,也每天晚上在燈下幫人家穿珠花穿到深夜,以賺點工錢幫他交學費。到他小學畢業上初中時,家里就更窮了。這時姐姐害病了,因為沒有錢上山外的醫院看病,后來就死了。母親過后想起他的姐姐,總是抹著眼淚對人說,是他們把她害死的,她從小就經常吃不飽、穿不暖,有好吃好穿的都留給弟弟,自己餓得面黃肌瘦的還要日夜勞作,她是因為過度勞累病倒的,否則就不會死了。昭偉聽后心里面非常難受,獨自一人跑到溪岸邊偷偷哭了好幾回,總覺得姐姐是被他害死的,他欠她一條命。初中畢業后,他沒有繼續上學,山里面的孩子,能初中畢業,識幾個字就是秀才了,沒有人繼續上學,那一帶也沒有學校讓他們上了。回家后,他看著頭發花白的母親,滿臉風霜的父親,知道他已經長大,該承擔起一個作兒子應該承擔的責任了。把所有的書都整理好收藏起來,他開始干著山里面的孩子應該干的一切。砍柴劈柴、挑水澆菜、到山上挖竹筍、拾柴禾、下田耕地種莊稼……生活很快將一個白凈秀氣的小伙子磨煉成一個壯實成熟的大青年。母親每次拉著他磨出血泡的雙手,心疼得掉下眼淚,奪下他手中的斧頭,硬是自己劈柴去。老父親口里雖不說,可看著兒子原先一張娃娃臉現在曬得黝黑粗糙,默默地蹲在柵欄前,搶在他之前把鋤頭扛上,下田去了。日子終于一天一天好過起來,原先只有一間的土坯房旁邊又加了兩間,并臨時搭個矮房子以作廚房用。把那三間新老房子翻修一番,涂上白灰,老兩口暗暗地籌劃給他娶老婆,等到借了幾千元債,將老婆給他娶進門,不期然他卻作出那么不仁義的事。
孟昭偉站在山石上,任山風瘋狂地往他身上吹,胸中似有萬千波濤洶涌澎湃。阿母啊,阿爸啊,我對不起你們,我實在欠你們太多太多了。不,我要回家去,我要回家,回家讓阿母打死我,讓阿爸的鬼魂折磨我,讓父老鄉親罰我跪在祖宗的牌位前三年零三個月直到吐血而死,我的罪過才能夠洗清,我的心才得以安寧。
一股強烈的沖動推著他,他不顧一切地往山下跑。這時太陽正下山,山路上鄉親們三三兩兩挑著擔子,或扛著扁擔,扁擔頭掛著鐮刀和繩子,往村子里走去。沒有人認出他來,他也顧不了那么多了,不必用眼睛,只讓腳跟著意識跑去,一口氣沖到那一排土坯房前,他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這是他的家嗎?這是生他、養他、從小他玩慣住慣了的家嗎?原先四間的房子現在只剩下二間半,左邊靠山腳的那一間顯然被山洪沖垮了,屋頂塌下來,幾根又舊又黑的杉木斜斜吊在半空中,里面發出嗡嗡的豬吃食的聲音。右邊那一間外面的墻灰已掉光,露出灰黃的墻體,墻上有一個洞,洞上疊著幾塊磚頭,顯然是墻上的土塊掉下來,主人怕墻倒了,臨時拿一些破磚頭墊上。從墻洞可以看見里面有個灶臺,灶臺上擺著個舀飯用的瓢和用茅草芯扎成的刷鍋條。有個衣衫襤褸、滿頭白發的老婦人拄著拐杖出來了,眼睛顯然看不清楚,一路走一路手向前伸著象在摸什么東西,到了竹籬笆門,摸索著把門打開。孟昭偉猛一下認出,這個半瞎的老太婆,正是他的親生母親。
“阿母啊,阿母啊,你怎么變成這樣?”叭地一聲跪在地上,昭偉猛地抱著老婦人的雙腿,大聲哭起來。
孟母呆立在竹籬笆門邊,驚愕地聽著那驚天動地的哭聲,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她悟出了腳底這個人是誰,臉上的肌肉劇烈地顫抖著,她掄起手上的拐杖,劈頭蓋臉地朝那人打下去。那人一動不動地跪在那里,任那木棍如雨點般落在身上,一個哎聲都不發出,仍然抱著那兩條腿,大聲嚎啕著。
山風嗚嗚地吹著,打累了的孟母扒開那兩條胳膊,往后退兩步,厲聲喝道:“畜生,你還回來干什么?在外邊花紅柳綠的日子過膩了,想回來再拐幾個良家姑娘玩玩嗎?還是惦記著這幾間破房子、幾畝薄田,以為你還是孟家的兒子,大搖大擺地回來繼承祖業?”
“不,阿母啊,我回來看你,專門回來看你啊!”
“你給我滾出去,滾出桃源,滾出大山,我沒有你這個兒子,大山沒有你這樣的子孫。”
“阿母,要打要罵、要殺要剮都由你。我該死,我該死,我就是回來讓你打死的,我寧愿死在你的棍棒之下以求個心安。”
“我打死你干什么?把你打死埋葬在這里我還嫌污了孟家的風水和桃源干凈的土地。你滾吧,滾得越遠越好,以后永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不,不要!阿母,你不要趕我走,我是你的親生兒子啊!我只有你一個親生母親啊!阿母!”
“親生兒子?世界上有你這樣的親生兒子嗎?有你這樣扔下老婆孩子自顧自帶著情人跑了,把老子活活氣死,把老母親弄成個瞎子卻連頭都不探一探的親生兒子嗎?”
“阿母,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阿母,你要怎么懲罰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趕我走。我要在你身邊照顧你一輩子,我要見阿爸。阿爸呢?阿爸在哪里啊?”
“在屋子里面,你自己進去看吧!”
孟昭偉一抬頭看見正屋中間墻上掛著的孟老爹的遺像,又大聲哭起來,一路爬著進了屋子。
天基本上黑了,山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田淑英挑著一大擔柴禾杭哧杭哧大口喘著粗氣從山路上下來。大頭肩上斜挎著只大水壺,手上提著飯罐子和兩只斗笠在她身前身后跑著,看見媽媽不時停下來換換肩,就站在不遠處等她,待她走近了,就又跑到前面去。山林上面還有點亮光,樹底下則完全黑了。今天撞見一處好柴禾,長得有一人多高,一根根都很粗大,母子二人高興得跳起來,頂著烈日將那片柴禾全砍倒了。中午也不休息,將柴禾一根根砍了尾巴,把那些細小的枝丫砍掉,整整齊齊捆成兩大捆,挑回家等明天挑到圩市上去賣,可以賣個好價錢。遠遠看見家里燈亮了,大頭興奮地先一路跑了過去,剛到竹籬笆門外就高聲叫奶奶,見奶奶沒有應,就一直跑進屋。
屋里點著暗暗的煤油燈,奶奶坐在床頭,臉色陰沉沉的,用手背擦著眼睛,好象在哭的樣子。床前跪著個叔叔,穿得跟電影里的有錢人一樣派頭,頭發整整齊齊,也是眼睛腫腫的,正低著頭聽奶奶在說什么。見有客人來,大頭在門檻上停頓一下,又不敢躲出去,就走過去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叔叔好”,害羞地躲到奶奶身后。
孟母一邊用手撫摸著大頭的頭,一邊對那客人說:“算了,你不必再求了。這五年來你都對我不管不顧,現在是個大老板了,還稀罕我這個老婆子干什么?日子雖艱難些,最苦的時候我和淑英也挺過來了,就象你阿爸臨終前說的,‘這樣的一個兒子,就當在外頭死了!’你還是走吧!以后永遠都不要回來了,有淑英照顧,我們祖孫倆好著呢!”
眼淚又汩汩地從孟昭偉的眼睛里流出來,他用手捧著頭,過了半響,才哽著喉嚨對孟母說:“阿母,你真的不肯原諒我,不認我這個兒子了嗎?我可只有你這個親娘呀!阿母,你要是真的不認我,我寧愿一頭撞死在這里。”
孟母擦著眼淚對他說:“你去對淑英說吧!淑英要是肯認你這個丈夫,我就認你這個兒子;淑英要是不認你這個丈夫,我也就與你阿爸一樣,就當兒子在外頭死了。”
孟昭偉從地上站起來,一抬眼看見母親身后的小男孩,正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半是驚恐半好奇地看著這一切,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這就是他的兒子嗎?這就是他從未見過面的兒子嗎?昭偉激動地伸出手,一把拽過大頭,兩手握著他的小肩膀,在燈下仔細地端詳起來。大頭害怕地往后退,退到奶奶的兩腿中間,將臉側埋在奶奶的懷里,看見門檻上呆立著的淑英,叫了聲“媽媽”。
兩長串眼淚掛在淑英的臉上,她睜大著眼睛,簡直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這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回來了?在新婚之夜拋棄懷孕的她與別人手拉手跑了的丈夫西裝革履地回來了?是回來和她正式離婚,還是想回來和她破鏡重圓?淑英覺得一切象是在夢中,五年來所發生的事一件一件地涌上心頭,突然腳底下一軟,她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只有眼淚不聽使喚地拼命往外流。
孟昭偉垂著頭蹲在地上,不敢去看門上的那個女人。五年的時間,五年的時間居然把個光彩照人的新娘變成這個樣子!他的腦中忽然閃現出死去的姐姐的臉,他那可憐的姐姐臨死前的幾個月就是這個樣子——又黑又瘦又老又枯,簡直不象是一個人,而是即將赴陰曹的鬼。以前竹器店隔壁那個壯實的田姑娘哪里去了?那個在幻滅中給他帶來生機、讓那受傷的男人的單身小屋有了家的氣息的勤快善良的女孩;那在寒冷的雨夜將冒著熱汽的姜湯送到他的嘴邊的賢惠的未婚妻;那用自己軟溫的身體和愛心去溫暖他被凍僵了的心的大山合格的未來兒媳婦……一切的一切……他如何去面對她呀?在這個女人面前,他的靈魂顯得何等的卑微與骯臟,他該作什么來彌補自己的罪過才有勇氣繼續在這個世界抬頭做人啊?
孟母放開懷里的孫子,摸索著走過去,將門檻上的淑英抱在懷里,婆媳兩人相擁著大哭起來。五年來所受的苦痛與折磨、辛酸與委屈一起隨著眼淚涌出眼眶。待稍稍平靜以后,孟母把淑英的臉扳了上去,替她掠掠頭發,揩干臉上的淚珠,指著地上的兒子說:“這個畜生回來了,你那狠心短命的丈夫回來認罪來了!你看著辦吧!要殺要剮由你!”
田淑英默默地站起身,咬著嘴唇一句話都沒說。停了半刻,扶起門檻上的婆婆,又過去拉大頭坐在桌子前,說:“我們吃飯吧!吃完飯再說。”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大亮,這一排土坯房就被村民們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大家從昨晚的哭聲里知道了一切,一大早就趕來看熱鬧,一邊熱烈地議論著。孟昭偉雙手捧著頭,蹲在正屋墻角下,一動都不動。昨天晚上他就是這樣在墻角蹲了一整夜,任由蚊子咬了他一頭的泡。
孟母坐在里屋床沿上,正和淑英還有大頭說以后的事情。大頭靠在媽媽的懷里,用嘴啃著手指頭,聽奶奶對媽媽說:
“淑英,我已經勸你一整個晚上了,你的思想怎么還轉不過來?偉仔苦苦求你和我,要我們婆媳祖孫三到城里和他一起過日子,他要送大頭到城里的學堂念書,帶我到城里醫院治眼睛,你一塊過去,一家人以后永遠不分開。你真的不愿意一起走,要一個人留在這里嗎?”
“是的,阿母,你就帶著大頭跟你兒子到城里去,我過不慣城里的生活,我就留在這里。只要大頭到城里能念上書,長大后有出息,阿母你到了那邊能將眼睛治好,日子過得舒心,我就心滿意足了。”
“不,媽媽,你留在這里我也要留在這里。我不要跟爸爸和奶奶去城里,我要和你在一起。”大頭聽到這里,放下嘴里的手指頭,搶著說到,開始抽泣起來。
“大頭,你不要哭,聽媽媽說,爺爺去世的時侯希望你長大以后要有出息,你要有出息就必須去念書。我們山里頭沒有好的學堂,只有城里才有好學堂。你不要跟媽媽在這里,你要跟爸爸和奶奶去城里念書,長大以后才有出息。爺爺死之前看媽媽生了大頭,很高興,很疼大頭,大頭不要讓爺爺失望。乖,聽媽媽的話,跟爸爸和奶奶到城里念書,長大后考中狀元,爺爺在天上知道了,會很高興的。”
“不,媽媽不去我也不去。我不要爸爸,我不要到城里念書,我要和媽媽一起在這里。”大頭掙開媽媽的懷抱,跑到奶奶那里大聲哭起來。
“大頭,你今天怎么這么不聽話?你要再這樣,媽媽就用竹鞭打你。”淑英拿起墻角一根竹鞭在半空中比劃著。
“把我打死我也不去,你不去我就是不去。奶奶,我不要去城里,我要在這里。”
“你這個壞小子,以前太寵你把你慣壞了,看來今天不打你你就不聽話。”淑英舉起竹鞭剛想打大頭的頭,忽然想起什么停頓一下改打他的小腳。
“你瘋了,居然打起你兒子來了!”孟母抬起身一把奪過淑英手上的竹鞭,“你說你過慣了山里頭的生活,不想到城里去。那大頭還是個孩子,是孩子就貪玩,他在這里跑慣玩慣了,怎么耐得住城里生活的束縛?再說,他又怎么舍得離開你呢?”
“耐不住也得耐,舍不得也得舍。他要念書,你要治眼睛,所以都得去,我不要念書、不要治眼睛,所以不必去。”
“你怎么這么固執?你的丈夫、兒子還有我這個死老太婆都到城里去了,你不到城里和你丈夫、兒子、婆婆一起過日子,一個人留在這邊干什么?我也總不能丟下你一個婦人,自己跑到城里過舒心日子。你是不是嫌棄我這個死老太婆,厭煩我不想去那邊照顧我呢?”
“不,阿母,我和昭偉已經不是夫妻,不能跟他在一個屋檐下攪著過日子了。我明天就去辦離婚手續,和他正式離婚,讓他在山里好作人、在那邊可以名正言順地結婚。你們到城里會有人照顧你和大頭的,不用我去那邊照顧你們。大頭,媽媽和爸爸已經分開了,你到城里會有新媽媽照顧你的,奶奶也會天天和你在一起的,你就去吧。”
孟母緩緩地從床沿站起來,沉思良久,然后說道:
“淑英,這么說,你是不相信偉仔真的會和那個賤女人斷掉重新和你好?淑英,昨晚偉仔已經發過誓,他要和林云芝那賤女人斷掉跟你破鏡重圓,帶我們祖孫婆媳三人去城里和他一起過日子。你不相信他說的話?我也明確跟他說了,淑英要是認你這個丈夫我就認你這個兒子,淑英要是不認你這個丈夫,我也就和你阿爸一樣‘這樣的一個兒子,就當在外頭死了’。”
“不是,阿母,你兒子現在在外面賺了大錢,不再是以前的窮山里人,我和他匹配不上,已經沒辦法將日子過到一起去了。”
“就算他是中央委員也還是你田淑英的丈夫、大頭的爸爸、我這個死老太婆的兒子、我們孟家的子孫后代。除非他不認祖宗和我這個老母及他的兒子,否則他就不能不當你的丈夫。來,把房門打開,叫人請你父母兄弟及家族長輩和村里所有有輩份的老人過來,我要他當著全桃源人的面說清楚,到底是要認孟家的祖宗、我這個老母、他的兒子,還是要林云芝那個賤女人或別的女人。”
“不,阿母,不要逼他。我和他已經分開五年,不可能再和好了。”
“好,我已經把話說了,淑英要是認他這個丈夫,我就認這個兒子,淑英要是不認他這個丈夫,我也就和他阿爸一樣,‘這樣的一個兒子,就當在外頭死了’。現在既然你不認這個丈夫,我也就不認這個兒子,大頭也不必去城里念書了,我們祖孫婆媳三人仍然在這里砍柴過日子。”
“不,阿母,不要這樣……”
桃源幾位德高望重的高輩份老人出來主事。他們將擠在竹籬笆門上的村民趕到門外,把屋門關起來,將跪在地上的孟昭偉狠狠數落一陣并問他以后作什么打算。一面叫人去請淑英的父母親及兄弟和族中長輩,一面在屋子里面商議這件事。中午時分,淑英的父母及兩位哥哥和族中最有威望的長輩趕來了。大家又關在屋里商議了老半天,最后,由族里輩份和威望最高的老人向大家公布達成的幾件事:
第一,孟家這幾年連娶媳婦帶給老人看病和辦喪事積下的幾千元債務孟昭偉這次用帶回的錢一并還清。
第二,孟老爹死時,孟昭偉不在山里不知此事,沒有盡兒子的孝道給老人送葬,老人草草埋葬。現在,由孟昭偉本人提出,孟老爹的喪事要重新辦,孟昭偉將買一口上好的棺材,請風水先生看一處好墓穴,將孟老爹的遺骨遷葬到新墓穴中,前面用大理石刻一塊墓碑,墓穴上建一個豪華的墓室。遷葬那天,一切按照送葬習俗儀式辦理。孟昭偉將披麻戴孝、手拿孝棍為孟老爹送喪,并為他守靈七天以盡當兒子的孝道。當天還要從山外請一隊哭靈隊為孟老爹哭靈,再請幾位高僧為孟老爹誦經,以超度他的亡靈。全桃源男女老少,凡是為他家出過力的,或給孟老爹送過葬的,等事情完畢后,孟昭偉將按桃源最高的等級大擺宴席請客,以答謝大家并向眾父老鄉親謝罪。以后,孟昭偉還將出錢在鎮上建一所小學、一所中學供山里孩子念書,讓桃源的子孫后代不再是文盲。
第三,田淑英乃是孟昭偉明媒正娶的妻子,孝敬公婆、撫愛幼子,是個賢惠有德的好兒媳和好女人,這幾年在孟家受盡委屈,吃盡苦頭。現在,由她的娘家提出,經孟昭偉本人同意:孟昭偉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去田淑英娘家把她接回來,二人破鏡重圓,以后一起生活,共同照顧老人和孩子。孟昭偉以后不得再犯類似錯誤,否則,將執行宗法,開除宗籍,嚴打一頓逐出大山,永遠不能回來認祖宗。至于林云芝那個女人,本來就不是明媒正娶的,孟昭偉發誓,回城里后將與她斷絕關系。
其它事項由他們一家人商量決定。就此完畢。
村民們安靜地聽完這一切,松了一口氣,又議論一陣,就三三兩兩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