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晉朝自元帝司馬睿遷都健康后,常偏居一偶,雖如此,卻與鄰國矛盾不斷。期間爆發幾場戰爭,輸多贏少罷。
每每打了敗仗,都會交給對方太平錢,以求對方退兵。除了送錢,甚至還會不惜廉恥到送女人。這蠻子可不似中原人,不曾受過多少教育,是吃人肉飲生血,邊荒與華異,人俗少義理。而這生人落入他們手中,各位看官,你們料如何?接下來,聽我為各位看官娓娓道來。
晉國邊境有一縣名喚千方,人不足千。縣有李義者,眉清目秀,溫文儒雅,伶牙俐齒,性情溫茂。
其父李忠早早與地主王公定下一門親事,良緣所結之人乃是王家三小姐王婉。要說這王家小姐,是個個嬌媚秀麗,不輸文候、帝王千金,而王三小姐王婉,更是較兩個姐姐加一起還要媚上幾分。
何期李義十二歲那年,母親段雪一病身亡,父親李忠也于一年后久郁成疾而終。
李義一家與王公一家都是由趙國南遷此晉國的漢人。故來者皆是鄰里,吊孝宗親也只李義一人。
李義哭罷,鄰里中便有人攛掇李義道:“如今你只一人過日,雖有我等鄰里照看,卻也百密一疏,何不趁此完配,好教我們放心,也免你父之靈因對你掛念而誤了投生大事。”
對此,李義只說:此時成親,于禮不合,有傷風化之類的話語搪塞一頓。
寒來暑往,兔走烏飛,光陰似箭,不覺三年已過。李義脫去麻衣,央一媒人去王家說。
王公見孝期已過,對媒婆道:“這些天先略備些薄妝奩,而后就叫他來娶新婦過門罷。”
王家后院共分兩部分五小院,前部分為倚樂院,供玩樂也是最大規模的小院與其余四院加一起差不離,后一部分按前代右尊左卑順序分別為王公及其妻妾二婦的德善院,王公之子王陸的瓊玖院,王家二女的瓊琚院,王婉的瓊瑤院。
倚樂院過回廊有一小亭,亭內有兩女子繡花。一女子,貌不驚人,一舉一行卻多流露其恬靜、柔雅、賢惠,雖無沉魚之姿卻亦動人非凡;另一女子模樣出眾,杏眼俏鼻櫻桃嘴,模樣俊俏如畫,好不迷人,但手中繡花卻略有生疏。
恬靜女子乃是王公之妻陸柔,人如其名,陸柔絕對是娶妻納惠的最佳良人;杏眼女子鄭靈為王公之妾,雖生得一副好皮囊,卻性格膽小怯懦。
王公送過媒人,來到后院小亭,二女見此,忙起身行禮。
王公眼神溫柔地對陸柔笑了笑,問道:“可好?”
陸柔牽起鄭靈玉手,微笑道:“好,妹妹正跟我學繡花呢。”
王公點點頭,而后對王婉生母鄭靈說起媒人上門提親一事,叫她備好王婉出嫁所穿脛衣,便到王婉的瓊瑤院里。
房間內,王婉正摹畫練技,見父親來,便起身走向父親行禮“爹爹安。”
王公沒有理會,自顧自道:“今媒人來提親了,你好準備,過幾日嫁去罷。”
王婉聽過,黛眉一皺,略帶唏噓道:“爹爹為何偏要女兒嫁給此人?”
王公撇了眼王婉,冷冷道:“爹與李忠是至交,兩家兒女互定親事有何不妥,再者早在咱家剛到晉國時,你二人便已經定下親事了,不然你個只在家吃閑飯的東西對我有何用?”
王婉只低頭,兩只芊芊素手四攥住手絹一角,哽咽道:“女兒自幼按爹爹要求足不下出戶,目不窺瞰......”
王公置若罔聞,道:“王家不養無用之人。”
聽此一說,王婉只覺鼻子一酸,眼淚不止地就奪眶而出,一只紅酥手持著絲質手絹,輕輕拭去眼角躍躍欲出淚水,本就生的極為標致,此時此景,愈發顯得嬌艷動人。
王公得勢不饒人,冷笑道:“你以為我愿你去嫁?若非我三個女兒中,只有你年齡與他相仿,我又何嘗不想嫁給他的是你兩個姐姐其中之一,你不過是偏房所生,哪里配得上李忠獨子?”說完就摔門而出,只留王婉一人雙眼通紅,在房內哭得梨花帶雨。
王婉之性情大多隨自其母鄭靈,方才那句質問早已用光她所有面對自己父親的底氣。
說陸柔、鄭靈二女子見著王公出了房,一副怒目,便料得事情如何了。
鄭靈見王公如此氣大,心中一陣害怕,怕在這個家唯一可以傾訴,唯一可以打心眼里心疼、寶貝的女兒受她父親的氣,挨她父親的罵。
陸柔見王公不悅連忙上前住王公手臂,勸道:“樂易,且息怒停瞋,婉兒是你的親女兒,她也只是一時小孩子氣,等到出嫁之時就好了。”
王公小字樂易。
鄭靈則雙膝下跪匍匐在地,替王婉求情道:“老爺,小女不懂禮數,惹惱了老爺,還請老爺息怒,看在她是老爺親生女兒的份上,原諒小女這一次。”
王公拍了拍陸柔的手,示意不用擔心,又扶起鄭靈,道:“要不是看在她是我親女兒份上,我早把她掃地出門了。”
如今,鄭靈只希望女兒莫要再惹出什么幺蛾子了,早些嫁給李義就能早些不受老爺的批評。
就在二女心松一口氣的時候,王公突然道:“陸兒呢,我去找陸兒。”
王公有一妻一妾,三女一子。妻名陸柔,妾名鄭靈,三女名王夭、王蓁、王婉,其子名為王陸。夭、蓁為陸柔所生,婉、陸為鄭靈所生。
陸柔挽住王公手臂,柔聲道:“在屋里練習書畫,連先生都夸陸兒聰慧呢。”
王公微笑著點點頭,手輕握著陸柔的手去到王陸所住瓊玖院了。
——
距千方縣極遠處的晉趙分界地,兩隊人馬迎面撞上。
雙方怒目圓睜、劍拔弩張,一場不大卻也不小的戰斗一觸即發。
原來,晉國為防止趙國冷不丁打過來,故每個時辰都有一隊斥候四處巡防。而這隊斥候領隊名喚謝孚,巡防之時,正巧將在晉國邊境為非作歹的丘林狩一行蠻子抓了個現行,本該立即回軍報告的斥候,卻因蠻子的挑釁,而拔刀怒向。
一隊蠻子袒胸露腹,個個兇神惡煞、齜牙咧嘴,為首的丘林狩是一身材魁梧的大髯壯漢,只聽他用一口流利的晉語,大聲對謝孚等人調笑道:“呦,晉國的小書郎們,咋?又來給爺爺送婆娘啦?”壯漢身后眾人隨即轟然大笑。
“嘖嘖嘖,不得不說你們江左的婆娘就是好啊,不光長得耐看,那小臉兒水靈的都能捏出水來,還有腰肢兒,細的就跟爺爺的胳膊似的,胸脯和小屁股蛋兒,也不知道咋長的,真他娘的軟。”隨后丘林狩又裝作嘆息道:“就是有一點不好......”
壯漢轉頭對身后人說道“弟兄們大聲告訴小書郎,什么不好?”
壯漢身后傳來一聲聲令晉軍恨不得將其碎尸萬段的話語“江左的娘們不耐玩啊,還沒幾天就死了,不夠盡興......哈哈哈......”又有一人乘快追擊,大笑道:“倒也有好,下了鍋,跟豬羊一樣到咱嘴里的時候,也他娘不錯,解饞。用他們江左話說就是物盡所值......哈哈”眾人皆大笑。
壯漢又裝作斥責一般“都他娘閉上狗嘴,小書郎舍著自己沒有也要把婆娘給咱,咱都有良心,別嫌棄......哈哈。”隨即又引來一陣哄笑。
只見,晉軍領隊謝孚沉聲道:“拔刀。”
隨后一聲聲利刃滑過刀鞘的聲音,如同在天干物燥的寒冬吹來一陣涼風,冰冷刺骨。之后每人化作離弦之箭,飛速射向胡人軍隊。
反觀丘林狩一方,看見驅馳對方殺來,竟是絲毫不慌張。丘林狩壯漢大喝,聲如狼嗥,策馬迎敵。
一個剛參軍不久十六七歲的少年手持一把環首刀,與同袍戰友配合砍殺掉一個因躲避夾擊而露出破綻的蠻子,三人合力將其斬于馬下。少年還沒來得及反應,不知從何出現一矮小蠻子突然出現在三人身后,一刀砍下少年頭顱,身首分離,鮮血一下子激涌噴出。矮小蠻子隨后又配合另一獨眼蠻子,將少年兩戰友擊殺下馬,走之前還不忘朝已經殘缺不全的三人尸體狠狠啐口唾沫。
少年姓陸名淳,吳郡陸氏,是個名副其實的名門望族,少年父親因參軍抗胡,做了北遷來此的王家兵士,被趕出陸家。
少年參軍為親手砍下蠻子頭顱,讓前些年因參軍而廢了一條腿的父親面上重露笑臉的愿望,就此落空。
另一處,一個刀疤臉士兵,臉上至少有十來道刀疤,足見其身經百戰。后背負傷的他為救落馬同袍被一刀砍在肩膀,摔地下馬,之后又一刀將刀疤臉正臉砍出一道一寸寬的深大刀痕,幾近乎砍掉其半邊臉。
刀疤臉無親無友無父無母更無師長,戰死沙場,也是孤魂野鬼,若是此次戰斗有人能僥幸活下去,并且長命百歲的話,或許在晚年會有人對兒孫們講起他:
以前一起浴血奮戰的戰友中,好像有個滿臉刀疤的丑家伙,笑起來那叫一個滲人,就像一個風燭殘年臉上還有傷疤的老太婆,對你露出花季少女初見心上人的惡心笑容。出自真情,但......真心嚇人。
一個瘦高士兵見刀疤臉有難,聯袂幾名同袍上前解圍,不想卻被三個兇神惡煞的蠻子攔住去路,蠻子配合默契,宛如一道密不透風的無形巨墻。而瘦高士兵這邊,也不敢獨自行動,無異于送死,只能眼睜睜著刀疤臉戰死自己面前。
那個刀疤臉叫什么,沒人記得,都習慣叫他刀疤,記得他第一次在大家面前笑,被笑話得幾天抬不起頭。他跟誰也處得來,又跟誰也處不來,平日沉默寡言,不與人來往,卻與誰都不曾有過矛盾。
晉軍首領謝孚在接連斬殺幾個蠻子之后,開始與敵方首領大髯壯漢丘林狩對峙。
只見謝孚一手持環首刀,猶如餓虎撲食一般,自敵方右上斜劈下,丘林狩手腕一抖,大寬刀豎立胸前,擋住這一擊,雙方被震得體內鮮血翻騰,足見這一擊力道之猛。謝孚當機轉動刀柄,倒持漢刀,兩騎擦過,正當謝孚手中刀鋒滑向丘林狩脖頸之際,丘林狩人在馬背如魚得水一般,身子一斜,松開韁繩,緊抱馬頭,翻身至馬下,一手抱緊馬頭一手持刀撐地,再一用力又翻回馬背。
謝孚調轉馬頭再次沖鋒,而丘林狩也毫不示弱,與之大戰數十回合,雙方平分秋色,短短數十回合難見高下,但眼下情形對謝孚來說早已迫在眉睫,遍地盡是被砍的尸骨不全,橫七豎八的晉人尸體,原本浩浩蕩蕩的晉軍如今竟是所剩無幾。
顧不得如何悲傷,謝孚趕忙召集殘存部下,大喊道:“撤!”身后雙手可數晉軍,如雞見鷹般四散逃去。
謝孚反其道而行之,接連斬落幾個企圖追殺部下的蠻子頭顱。
丘林狩大手一揮,一眾蠻子拽繩停下,一齊圍住謝孚,謝孚雖力大無窮、勇猛無比,卻也扛不住接連大戰,一個不慎便被砍傷落馬,眾胡騎見此,挨個驅馬撞向謝孚。
丘林狩大笑道:“都他娘小心著點,那小子的頭老子要留著裝酒的,撞碎了老子拿你們是問!”
卻說謝孚,早已遍體鱗傷,心神俱疲,便是鐵打的漢子也該累了。果不其然,一個來不及反應,就被撞得滿地打滾,隨后每每想站起都會被迎面而來的胡騎撞得飛起。
到最后,這個下月回家參加爺爺大壽的陳郡謝氏大少爺,不光肋骨、手臂、腿骨,竟是全身都被馬蹄踩得粉碎,被活活撞死在這不算廣袤的小草原上。
丘林狩一手提著謝孚頭發將其拎在手中,一手揮刀砍下謝孚頭顱,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明顯不止一次如此了,早已爛熟于心,
丘林狩拍了拍自己的“成果”,點點頭,示意自己很滿意,隨后帶領手下割下一隊斥候頭顱,懸掛于馬邊,撤回趙國,畢竟不在自家地盤,夜長夢多。
這日,夕陽霞紅如血,數十蠻子驅馳于廣袤大地,馬邊懸男頭,馬后載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