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聲疾戾揮舞,沒兩下,吉祥就疼得滿地打滾。
門口哭喊嗚咽陣陣,鞭聲叫喚嘈嘈切切,分明慘切不已,允今安卻如耳目不聞,不動分毫。
甚至聽到吉祥哭喊著叫夫人救我的時候,她直接闔了眼。
仿若一切都與她無關。
見她那樣,顧承御不免氣怒更甚。
不吃藥,不用飯是嗎。
不肯看,不肯聽是嗎。
那就打到你看不下去,聽不下去,打到你低頭服軟為止。
冷戾眉眼微微一沉,外頭的拾一立馬會意。
不多時,鴛鴦羨就排滿了女使丫鬟。
常日近身伺候她的,甚少能進屋,只在院子里伺候灑掃的,但凡是她后院的,全在這里了。
一眼看過去,林林總總竟約莫有三四十個。
這次的顧承御沒再和她啰嗦就直接猛鉗上她的臉,迫使她看向外頭。
“這些,一個一個,你且看好了。
你一刻不吃,我就打死一個,兩刻不吃,我就打死兩個。
就從你素日最近的吉祥開始,我倒看看,究竟是你的心腸硬,還是我的板子硬!”
“有意思嗎?”
聽那話,允今安不急不躁,反是尤為譏諷的笑了聲:“你府里的人,受的是你的令,不過蛇鼠一窩,要死要活,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啊?!?p> 聞言,顧承御顯然一怔。
看向她的眼波就及其難耐突兀的顫了下。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他又豈會不知,
如今的她家族傾覆名聲盡毀,進一步勸說不了自己,退一步又無去路,
就連那個小小的希望,一再苦求他留下的孩子也沒能保住,
現在的她除了允家那唯一的牽掛,他真的不知道還有什么是能叫她憐惜在意的。
便是他的安兒素來仁善,素來見不得血腥。
但遭遇這些事以來,外頭予她的又是何物。
無休無止的指點,以訛傳訛的嘲笑。
還有當做笑話,冷漠至極的狎戲。
此時的她莫說是對與他有關之人,便是天下蒼生,與她又有什么相干。
也正是因為如此,顧承御心里的想法就越發扭曲越發執念起來。
“那允澤言呢,便是允澤言受著這刑,你也能毫無所動是嗎!”
允今安猛地看向他,不知何種感想,但終是沒敢再頂撞他。
兩人就那樣死磕對視著。
白青指骨如野獸狂囂,肆意殘食著僅剩理性,任誰也休想獨善其身。
過了小半刻,見她沒有服軟的意思,顧承御眼中神色顯然不善。
晦墨目光微微瞇起,他臉色極其難看。
卻不想剛說了聲去接允小子,就見她嘴里極其突兀的動了下,下一刻竟是哇一聲猛嘔出半口血來。
顧承御原只是想逼她吃藥,如今弄巧成拙反逼得她吐了血,他頓時又亂了神。
忙的抱住她喊了兩聲安兒,就歇斯底里的連叫傳御醫。
“夫人憂思郁入肺腑,再這般下去,只怕是神仙難救。”
御醫走后,房里又安靜了下來。
一個躲在帳內,兩眼失神的不知道在看著些什么。
一個坐在榻邊,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在想著些什么。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
暗夜下,顧承御抬手摁了摁發漲的額頭,邊長長嘆了聲。
他道:“言哥兒那事,也不是沒得商量?!?p> “你安安分分待在這里,休要再提叫我放了你,惹我挑釁我的話。
我還是那句話,不求你現在多愛我,我只要你留下來?!?p> 允今安沒接話。
算是默允妥協。
又像是在等他后話。
顧承御就繼續說:“如果你同意,我就撤掉允家外頭的布防和看護。”
聞言,允今安就笑了:“不過換個手段,換個囚法吧?!?p> “我答應你,只要你安分,我的人就只會守在上京邊界,只要他不離開上京,你不離開我,沒人會為難他?!?p> 說完,顧承御往帳內看了眼。
只是隔著層層紗幔,光線又極暗,她不說話的時候,他并不能知道她的神色。
不過聽她方才的語氣,他也能猜到她是不高興的。
“這是我能給的最后退步,安兒休要一再挑釁于我?!?p> “所以,這和從前又有什么分別?!?p> 語氣停了瞬,允今安看向他:“你說的,我都應了你就是。
你說叫我留下來,我安安分分的留下來就是。
你說不許叫我頂撞你,日后,我端著敬著就是。
叫我不許再提的話,我不說就是。
你可不可以……放了言哥兒?
便是交易,你索取一物,也該予我相應半分,不是嗎?
我什么也不求,我只要言哥兒?!?p> “方才御醫說的,你也聽到了,我、我都要死了,顧承御,我都這樣了,你就不能……”
“兩年?!?p> 顧承御突然打斷她。
也不知道是出于愧疚還是憐憫,原本固執己見的他還是再退了兩步。
“兩年之內,只要你安分不生出事端,我就徹底放了他。”
他語氣不重,所謂的期限看起來好像也很仁慈,卻都是經他精心算過,精心推斷所得。
他知道張口說個十年八年,她段然崩潰。
但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其中卻能發生很多事。
譬如。
再次有孕。
以他對她的癡纏程度,但凡她禁扛些,再懷上并不算難事。
只要她有了身孕,便是沒有言哥兒,她也休想再逃出他掌心。
只是顧承御原就不是工于算計之人,這么粗糙明顯的計策,允今安當然能看得出來。
當即目光黯下三分,她問:“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你……當真還要這樣逼我嗎?”
帳中小人兒飄搖無依,越發凄凄。
落人眼中,只覺她越發得寸進尺,叫他越發頭疼。
但想御醫方才說過的話,顧承御還是忍了火氣:“兩年,不算過分,安兒如果連這都不肯,我也是不介意再把言哥兒接回侯府的?!?p> 允今安當即怔住。
幾欲張口說些什么,但見他毫無退讓,甚至是隱隱不耐的神色,她就蔫蔫兒的斂了眸。
顧承御就示意下人再送湯藥來。
只手挑開帳幔,強迫著抱了她把藥送去:“這會子總該吃藥了吧?!?p> “至于別的,安兒莫要憂心,有為夫在,便是傾家蕩產,也定會護你無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