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小船兒的房間因為夕照,熱得像個火爐子,她只好走出房門,到院子里散心,正巧那位睡了一整夜的小少爺醒了,小船兒這才有機會進屋。
剛踏上臺階,小船兒就聞得一陣軟香,這味道與阿母燒香拜佛的檀香有些類似,只是它的味道更淡,仿佛它本就該飄散在空氣中,而不是人造的。
“看出什么了嗎?”大丫鬟桂蓮好奇的問道,她與小船兒差不多年紀,穿得十分體面,長得也干凈利落,一雙細白的手拉開淡黃色的紗幔,露出一個七歲大的孩子的頭,正半睡半醒的喃喃自語。
“什么也沒有。”小船兒搖搖頭,這兒比想象中的干凈。
“您倒是實在,之前來的神棍,一來就說風水不好,或者是說我們這兒的誰沖了少爺的八字,弄得雞飛狗跳。”桂蓮一邊說一邊放下紗幔。
小船兒見孩子頭上的汗冒得厲害,就問:“這會不會太熱了……”
“可我們少爺還喊冷呢!”桂蓮無奈的說,她整理好紗幔就走了過來。近距離一看,小船兒發覺這姑娘長得怪驚艷的,尤其是她那高高眉骨下,一雙秋水明眸顧盼生輝,叫人一眼難忘。
“是這樣嗎?”小船兒質疑著,在如此悶熱的天氣里還蓋著厚厚的被子,旁人看著也難受,但是讓小船兒為難的是她原以為只要看到作祟的鬼魂就好解決了,可是這兒什么也沒有,難道我真的高估了自己?小船兒的心忽然變得很沉重。
“這屋子怎么那么熱啊!”
小船兒聽著聲音熟悉,扭頭一看,果然是阿黎擦著汗走進來,不知怎么了她心里松了口氣。
“哦!小船兒,你怎么在這兒?”阿黎吃驚的說道。
“他們聽說我有陰陽眼,就讓我過來看看這孩子的病。”
“是少爺。”桂蓮強調著。
小船兒眼神露出一絲不悅,她并不是這兒的丫鬟仆人,于她而言她只是拿錢辦事,正如父親平常所說的靠雙手賺來的錢,誰也不欠,所以不必對人卑躬屈膝的。
不過,眼下她底氣不夠硬,只能屈服。
“聽說張家的小少爺得了怪病,一直治不好,就讓我過來看看。”
“那你看出什么來了?”
“這兒什么也沒有,很干凈。”
“但是不是太熱了!”
看阿黎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小船兒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也是濕了一大片,額頭上的汗珠一直往外冒,自己熱成這樣,卻沒有感覺。
離開屋子后,小船兒再回頭一看,總感覺小少爺的房間在熱浪里搖晃著,她擦了擦汗,與阿黎一起往陰涼的庭院里走去。
阿黎過來是為了調查張家的失竊案,張家太太丟了一些不常戴的首飾,這些都是當季時興的款式,過了流行就不值錢了,珠寶本身不是特別名貴,可太太擔心家賊難防,仍請了警察過來調查,為此她還安排警察在府中小住幾日。
“有你作伴,我就安心多了!”兩人找了個涼亭坐下,小船兒才開口說了話,“阿母說得對,有錢人的錢真不好賺,這地方從我一進來就讓我很不舒服。”
“那你有陰陽眼是真的咯!”
“當然了!”小船兒聽到質疑,氣得站起來,“我見過很多次鬼了,只是我可能沒有大家說的那么厲害而已。”
“這世上真有鬼嗎?”阿黎看著漸漸落下的夕陽,眼眸似乎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夜幕隨之而來。
“當然有了!”小船兒還想辯解,可很快她語氣軟了下去,“不過……我阿母也說不信鬼的人是見不到鬼的,這種事情不能強求別人信。”這世上有很多人看不見鬼神,她有時也會想這一切是真的還是假的,會不會從頭到尾就是自己的幻覺。
她下意識的摸著手腕上命運的紅線,如果是假的,這根紅線又是怎么來的呢?阿黎瞥了她一眼,“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你有信仰也是好事。你知道嗎?在有些很遙遠的地方,他們的鬼神,跟我們的鬼神長得完全不一樣。”
“真的嗎?”
“可有時候又很類似,你聽過女媧造人和女媧補天吧!”
小船兒點點頭。
“在西方有個傳說,他們說在一次洪水過后,世界上只剩兩個人,于是他們得到神的指示,拿起地上的泥土往身后扔,就這樣又重新創造了人類。”
“還真有點像呢!”
“是啊!因為像才會想會不會有聯系!可是我又無從查證。所以,我還挺羨慕你這種有陰陽眼的人。”
小船兒原想說這陰陽眼其實是受了詛咒才得來,可她又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說出前世的經歷,只好說:“這也并不是什么好本事,像今天我就一無所獲,總感覺惹了個麻煩。”
“如果你什么也看不到,那會不會這件事是人為的呢?”
“人為?”
“在那種環境下,人不生病也很奇怪。”
“可桂蓮說,那位小少爺一直喊冷。”
“那你有聽到過嗎?”阿黎來回踱著步,思考著。
“那倒沒有。”
“嗯,我聽說小少爺只習慣讓桂蓮照顧,別的丫鬟也只負責送東西而已,沒機會靠近那位小少爺,所以她想把少爺折騰病了,也很容易。”
“這個我也想過,可要是人做的,醫生也應該看得出來的吧!”
“嗯……這個還挺棘手的,不過要是她自己也通醫理的話,說不定……不過這些也只是我的猜測,現在還不好下定論,沒準那鬼怪剛好今天不來了!”說完,阿黎哈哈笑了出來,看著天暗了,他提議先回屋睡覺,什么事明天再說。
可兩人回去途中,小船兒聽到樹背后有一絲響動,不由得頭皮發麻。
“起風了,好像……”
“好像是,涼快了一些。”
徐徐晚風,像是揭開了蒸籠蓋子,把天地從悶熱中解救了出來。
“我以為今天會下點雨。”到了岔路口,阿黎與小船兒停下來腳步,對話也不得不終止。
這種意猶未盡的感覺,讓小船兒第一次有了分別的感覺,不同于與朋友說了再見,這種分別帶著強烈的舍不得,即便明天還能再見,此刻仍是不愿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