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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情在故事中上演著命運

第十五節(一)

這段情在故事中上演著命運 文罄 10851 2021-03-07 17:52:19

  在家呆了一段時間后我想去觀音寨和衛兒老家,還要去情人橋……曾經我和衛兒走過的地方我要再去走一遍重溫當年的情景。這天,我特意來到了觀音寨,我覺得我和衛兒的事與這觀音寨有著冥冥之中的聯系,我覺得那和尚師傅明知我們的結局而不說出來,這定有緣由。黎明時分我就出發觀音寨,幸好這天黑子狗跟著我一路,它在我前面走著走著突然發著威跳了起來,我定眼一看原來是那種生著紅黑斑紋相間的兩條毒蛇相互纏繞擋在路中央。把我嚇得不行,但我沒有傷害它們的意思,但這又是必經之路,我想盡辦法它們也不見離開。我就打電話問母親這是何征兆?母親說這不是好事,說當年她也看到這種現象沒有打死它們,后來我就出了事,要打死才能消災。回頭我一想這是什么邏輯?嗐。后來我急了我只好找來木棒打死了它們,然后挑到路坡下的叢林中。之前聽老人們也說看到兩條蛇纏繞在一起不打死不是好事,我雖然牢獄之災過后一心向善,但該出手時就出手,何況這不是好事。事后突然讓我想起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和衛兒在一起時也曾看到過這種現象,那是兩條青蛇纏繞在一起,但那時我們心照不宣的說那是成雙成對的象征,愉快都來不及怎忍心加害?

  我來到了鎮上的超市,買了供果和香油香米去觀音寨,越接近觀音寨越讓我想起當年與衛兒那一次上寨抽簽的情景,歷歷在目如同昨日之事。寨上響起了鐘聲,是正午了。我提著供品走完十八彎又上了九十九步石臺階來到了寨門前,寨上的一切設施除了顏色變淡了一些,其他的依舊。那觀音像依舊,那十八羅漢依舊;那和尚師傅盤腳坐在觀音像前雙手相重手心向上平攤著放在腿上,掌心中的拂塵從虎口處向外橫著,一身淡黃色的僧服,脖子上掛著一長串暗紅的佛珠,閉著眼,垂著耳,含著笑,一副菩薩臉莊嚴得如同雕像。

  “師傅。”

  回應我的是空氣,和尚師傅保持著原樣不見應聲,感覺已經坐化圓寂多時。奇怪,那剛才的鐘聲……

  “阿彌陀佛,師傅,弟子今日特意買了供品前來燒香禮佛。”

  “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和尚師傅氣定神閑,用一種說得很慢很透徹的語氣回答著,似乎已經修得正果,獲得金身,視我這個無名小卒如無物。

  “阿彌陀佛,師傅,差不多兩年前我來過,當時還抽簽了呢!”

  “噢…你來了?”和尚師傅終于起身難動的站了起來。

  “來了,我來燒香禮佛,圖個平安吉祥。”我把供品交給他。

  “啊,這個很好,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個也很不錯,善哉…善哉!”和尚師傅接過供品清點著,瞬間活泛了起來。

  和尚師傅吩咐我在觀音像前燒了一捆黃表紙,點了高香,三拜九叩磕了頭,然后還為我畫了一道去邪消災符,還為我誦了經念了佛。似乎他知道我此行來意,這些好像他提前已經安排妥當。他讓我跪在菩薩前雙掌十合,要誠心誠意的在菩薩面前洗心懺悔。他從一只瓶子里抽出柔軟的樹枝,然后又沾著水轉著圈往我身上灑,口中還念著:“往昔所造諸惡業,皆因無始貪瞋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今跪佛前求懺悔。”忙完后讓我磕頭謝過菩薩。最后還讓我抽了簽,一下就抽到上上簽,萬事大吉。他說:

  “你之前輕視佛像,有辱佛門圣地,菩薩給你點懲罰那是應該的。從今以后,你要一心向善,一心向佛,不可殺生傷命,不可再生是非之心再動妄念。我的話你可聽見?”

  “阿彌陀佛,我記下了。但是,師傅,之前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女娃單純善良,可為什么會讓她……”師傅擺手示意我不必再說。

  他說:“上次并非師傅為難你們不為你們解簽,而是蕓蕓眾生人各有命,天命如此,實在是不可強求,天命不可違啊!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我以后會常來禮佛的,多謝師傅。”

  “善哉善哉,種善因得善果,你以后的人生路會好很多,現在你可以帶著我給你畫的那道符下山去吧!往事多想無益,還是要重新迎接新的生活。”

  “師傅,往事可以放下,但我可以去看望以往的故人嗎?”

  和尚師傅背向我在忙自己的,不作回答。我也不便多問。

  我把那道符揣進衣兜很快走下山去。上山吃力難走,下山一身輕松。讓人聯想到上進難,后退易的道理。下山后我找到一塊清靜之地拿起手機給我之前同學打電話,我的心此時一整酸痛,想當年同窗讀書如今已成了往事;想當年一起奮發圖強的書生們,現在別人志得意滿,而我還得重新開始規劃自己的人生,不知何去何從,一臉茫然,未來遙遠。但我想到和尚師傅說人各有命、天命難違,心里就寬慰很多。同學接通我的電話彼此除了慰問外,他還說他知道當年衛兒在縣城上學的情況,說有時間聚一下詳談,這對我來說倒是個意外收獲,引起我強烈的好奇心。我順便問了他衛兒父母的情況,他給我的回答讓我的魂都掉了——衛兒的父親在她出事后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就去世了,她母親現在還算得上好吧,在她親戚家住著的,但也做不成個啥事了。

  楊叔,你這個可憐的父親,你辛辛苦苦把女兒養到十九歲,你為她流血流汗流眼淚背磚背沙背水泥,而她一失足就這樣輕易地離你而去,這讓誰也想不過去。你沒有熬過這一關與我也有關系,單巴掌拍不響,這責任一半在于我,一半在于你女兒。但對于我來說一多半在于你女兒,我沒有推卸責任,更沒有逃避責任。古來說:“不知者不怪”,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為何而懷孕在身,為何臨死都不說出真相而要選擇跳樓自殺,雖然我現在不想去追究,但這畢竟是到目前為止的一個未解之謎,其實我沒有權利、也沒有義務去追究這個尚未和我婚配的人的不解之事。我想你、思念你,懷念我們在一起的美好時光,那是我的感情使然,也是我懷舊衷情表現,更是我一廂情愿自討沒趣。但這并不是事情,這只是一種只是思想而已。事情是需要專人去解決的,而思想是禁錮不住的,他人也無法解決,自己的思想只有靠自己去消化。我現在能做到的就是吊唁死者,安撫傷者,別的我做不到,做也是徒勞無益。長江東去的河水不可回流,歲月留下的遺憾不可逆轉,英年早逝的生命不可復活。而我們活著的人要汲取先前教訓,留予子孫后代不可重蹈覆轍。用那警官的話說就是“吃一塹長一智”。其實命由己造,大部分的痛苦都來源于自己。

  去了觀音寨后,算得上是了卻了第一樁心事,人心里有事總是難以入睡。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在家休養,幫母親做做家務,有空畫畫素描打發時間。這天我與我母親商量,我說我準備去衛兒老家看看,不知道該不該去。母親當時很是反對,但我說明了原因,母親還是通情達理的,她同意我去看看就回來呆在家里哪兒也不能去。我答應了。

  這已經是夏季了,這天我穿著短衣短褲背著包來到了縣城,我特意去找到了衛兒她舅舅想打聽清楚事情后來的結局。我去到之前他居住的地方發現已經是別人在居住了。我向那家主人問清楚了他的去向,原來他搬去了火車站居住。于是我又出發火車站,走到樓下經過那棟樓感覺很是不自然,好像有人在背后跟著我走,似乎有一雙眼睛在墻縫里偷偷的看著我。衛兒的神情不斷地在我腦海里頻頻閃爍,往事歷歷在目。我感覺衛兒的身影就在這棟樓里漂浮著,當年她從這么高的地方跳下來,結局可想而知。真是催人淚下,扯人肝膽,你這個傻丫頭,你以這么慘的方式死去,也難怪你爸媽受不了,也難怪我走不出你的陰影。我來到火車站四下打聽找到了衛兒她舅的住處,這個一只嫌棄住一樓的人這回他竟然住在一樓了,真是奇怪。我看到他戴著眼鏡趴在辦公桌上像一個大學生在搞研究,我便沒有驚擾他。我去了隔壁的超市給他買了西瓜和哈密瓜,還有之前我見衛兒給他買過的麻辣豆腐干和油炸胡豆瓣。我都給他買了。半小時后過去發現他忙完了,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在看手機,我依然跟著衛兒稱呼他為舅舅:

  “舅舅。”

  “嚯,是你這小伙子,你什么時候出來的?”舅舅喜笑顏開的說著,并向我走來。

  我把我為他買的禮物遞給他說:“有幾個月了,三月份出來的,早都想來看看望舅舅的,就一直沒有時間。”

  “嗐,你這孩子真是太義氣了,來就是了嘛,還買這么多吃的,真是破費,來來來,里面坐。”舅舅接過東西,客氣友好的迎接著我,我感到效果非常的棒,他收了我的禮物說明他對我至少沒有明顯的恨。我隨他走了進去。

  “阿…阿姨。”我想不到原來阿姨還在舅舅家里。

  阿姨看了我一眼不說話,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看上去對我余恨未消。舅舅給了我一個眼色,我便隨著他進里屋去了。我和舅舅面對面圍著茶幾坐著,我提起有關楊叔的事情,他說:

  “這事情過去一兩年了,本不該再提,但你既然問起這事嘛,給你說了也沒多大影響。”舅舅喝了一口茶說道:“衛兒懷孕的事情公安機關有調查,但后來我搬家了,也沒有去了解最后的情況,公安機關也沒有下達什么通知,這事不好辦,至于她懷孕的具體情況只有她同學才知道;說到她爸爸嘛,一個是他常年在工地上干活,肺上落下了病根,再加上那次衛兒出事他氣血攻心又吐血不止,肺上往外滲血嚴重,治療無效,回家沒多久就病故了。這現在衛兒母親就在我家住著,一天瘋瘋癲癲的也做不成個事了,哎,人這命啊!”舅舅陷入沉思當中,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給舅舅添茶,又燒水。

  我問道:“舅舅,那楊叔安葬在何處?我想去上上墳,還有衛兒。”

  “還是老家,他們那后山的墳山上,和衛兒葬在不遠處,這也是他的遺言,也是碑墳,上面寫的有字,你去就知道了。”

  “真想不到楊叔……”

  “我還擔心衛兒她母親能撐到幾時哦,到時候還得請個保姆伺候她。”

  “都是我不好,這事我有一半責任。”

  “這也不能怪你,你只是不應該用……哎喲,年輕人吶!有時候頭腦一熱就是個事,誰還沒年輕過喲。”

  “那舅舅,你有沒有空什么時候我們一起去衛兒老家上上墳?去看看他們吧!一路費用我出,你放心。”

  舅舅兩手一攤,說:“你看我這怎么能脫得了身?還別說脫不了身,就算是有空我也不是很樂意去,好好的人去了就給人一種……哎,人總是感情動物,當年的情形是我親自經歷的,或多或少……”

  “我明白,這也是我的一大心愿,衛兒的影子每天都會在我腦海里出現幾百次,之前我經常夢到她,我去看看她也算是盡了活人的意。只是我從來沒去過她家呢,還不知道路該怎么走?”

  “也好,也是這么回事,路線很簡單啊,你就坐車直接都可以到她家門下邊,去她后山就一條路,一條大路,沿路有很多亂糟墳,那是墳山,你一個人的話,最好是不要下午去……”

  我留下了舅舅的電話告辭了。辭別舅舅后我給同學打了電話,問他什么時候放假,一來想讓他和我一起去衛兒老家,二來想從他口中得知當年衛兒懷孕的事情。可他說還要差不多一個月才放假,那就算了,不可能等你一個月,我一個人也是去得的。

  這天我萬事俱備,手機充滿電,還拿了充電寶,帶了足夠的錢,背著一個包。我從老家買了兩把香,兩斤火紙和四只白色的蠟燭,還有兩掛一千響的大地紅鞭炮。這天早上感覺還是個好天氣,一到上午陡然就變了天,烏天黑云,霧氣滾滾像沸騰后的水蒸氣,太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感覺馬上就會天黑,我心生抱怨感到天違人愿。但這與老天爺沒有關系,這是天氣的原因,咱們要一分為二認真對待氣象。不一會兒母親就打來電話讓我回去,說看這架勢是要下大暴雨。我說沒事,都已經坐在車上了。我按照舅舅所說的路線坐車直奔衛兒老家。奇怪,我在想這么偌大一個班車這天怎么就我一個人坐車,司機認認真真的開車一言不發,很是敬業。坐上車沒半小時天空就打起了驚天炸雷,悶雷像空黃缸一樣從北邊迅速地滾到南邊,在一道藍色閃電的刺激下忍不住轟然炸開,給人一種不要作惡多端的震懾作用和驚懼感覺。少時,大指頭般大的雨珠砸了下來,遠處的山林里密密麻麻的響起了窸窣聲,如同幾億只蠶在啃吃桑葉。那河水在雨珠的拍打下完全歡快的沸騰起來了,不知道魚兒有沒有受到驚嚇。車頂被抽打得砰砰啪啪作響,坐在車里的我沒被雨淋心生一種安全感,希望這雨趕快停。可是雨越來越大,路面上濺起渾黃的霧水,使道路模糊不清。我關閉了車窗,司機打開了雨刷,那兩把雨刷一左一右的在擋風玻璃上把雨水來來回回的驅趕著,玻璃上不斷地出現著兩個扇形圖案。車越走越遠,道路上除了一條河流和兩邊的山川相伴,很少見其他的車輛,更沒有行人,非常寂靜清冷。不過在這炎熱的夏季下點雨也好,雨后會比較清爽涼快。

  我靠著座椅瞇了一會兒,醒來時發現雨已經聽了,遠處的山邊上顯著太陽光,我很高興。看到外面是個城鎮,和我老家的城鎮差不多,有著一棟刷得雪白的高樓,也有一條河,但沒看到橋,路上行人單調,前面的街上倒是熙熙攘攘喧雜著。我把書包抱進懷里拿出手機,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我問司機還有多久到,他說已經到了,差不多十來分鐘到點。我在車上激動不已,聽舅舅說衛兒她家就在車站上方不遠處,我探出車窗巡視著衛兒老家,戶數太多,不知道是哪個,下車吃個飯再說。

  到點了,這里就一條街,有點像個古鎮,有點老舊。但大街的景象一片喧嘩,五彩繽紛,來來往往的人穿來穿去,熱鬧非凡。我看到街兩邊有美容美發美甲、干洗店、服裝專賣店、漢中涼皮、麻辣燙、家用機械維修……前面不遠處有位老爺爺扛著一大捆糖葫蘆立在路邊,鮮紅的糖葫蘆又大又圓,讓人垂涎欲滴;還有在一個大鐵鏊爐子旁烙著燒餅的大媽,一手嫻熟的翻著餅,又快又準,翻過來的餅已經烤出淡黃的顏色,油光光的,上面還粘著芝麻粒。我一路過爐邊就感到一陣烘烤的燥熱,想到這烙餅的大媽真是不容易,這么大熱的天站在火爐邊。我趕緊走開,但沒走幾步就聽到大媽喊道:

  “燒餅,燒餅啰,又香又脆的燒餅,剛出爐的燒餅……”很明顯她是喊給我聽的。

  我回過頭去看大媽,這位大媽正巧也在看著我,她對著我說:“來買一個嘛,買一個,當干糧嘛,餓了吃起來也方便。”

  我走了過去:“大媽,這餅子多少錢一個呀?”

  “一塊,一塊,現烤的,里面有糖的,買一個吧!很好吃的。”

  “好,那給我裝三個吧!”我尋思著還真是可以做干糧。

  “三個呀?好的,都有,我給你裝。”大媽忙手忙腳裝著餅。我想我可以問問她衛兒老家怎么走。

  “大媽,我想問問路,我第一次來這里不知道怎么走?”

  “你是要去哪里呀?你說。”

  “我去楊紅羌家,他是我干爹,自從我出門了一直都沒有回來,之前都是家里人來,我沒有來過。”我撒著謊問著。

  “哦,原來他是你干爸呀。哎喲,你說這人的命呀真是難說得很喲,想他那么好的家庭,哪曉得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哎……!”

  “是啊,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啊!干爹一輩子勞碌命,真是好人沒好報。”

  “可不是嘛,他們出事哪一年你應該不知道,他那三女兒……哎呀,拉回來就是一個紅樁,看到的唷都沒得哪個不哭的喲!我看到肉都麻了,那女兒的舅舅還不叫哪個曉得,最后還不是都曉得了。”

  “哎……我都聽說了,所以今天我來看看他們。”

  “呶,那山頂上最上面哪一家就是,房子上半截是白色的那一家。”大媽努了一下下巴朝那山上指去,我順著大媽所示的方向看著,果然發現衛兒的老家孤零零的在山頂上,感覺不合群。大媽回過頭問:“你還去他家干什么呀?他家現在空著房子呢,沒人住,他那大女兒和二女兒回來料理完家產就走了,你這是去……”

  “對,我是去上上墳,上完墳我就走,他們家里雖然空了,我也想去看看,謝謝大媽。”

  “哦哦哦,那你要去那后山,還挺遠呢,你要趁早,現在…現在都四點多了。”大媽一邊說一邊撩起袖子看著手表。又說:“你呀,最好是明天再去,明天是單日子,再說現在時間太晚了,走路都要一個多小時,你還得往回走,都天黑啦!那邊可是不清靜嘞!你一個人怕是……啊呀,只顧著說話,我的餅烙糊了。”大媽說著就忙了起來。

  我覺得大媽說的很對,太晚了不安全,又加上她說得又那么邪門,先找旅店住下,再去吃完飯回來睡個好覺,明日再說。

  “那我走了,大媽,謝謝您呀,麻煩了。”一邊說著就走了。

  “那你慢些走啊,回來時記得賣燒餅哈。”

  “好嘞!”我伸起一只手回答著這位大媽。

  吃完飯后我來到了一個叫“大富貴旅社”的地方花三十塊錢住下了,城鎮里的人都住自己家里,幾乎沒有人住旅社,這里就我一個人。房間里的白熾燈泡瓦數很小,又常年沾灰無人打掃,顯得暗黃模糊;一張只能睡下一個人的床像一副擔架或者病床一樣橫擺在那墻角,看上去很別扭;我坐在床沿上低頭沉思著,不知道在沉思什么,也許是在發呆發傻,發現房間里和外面都安靜得讓人發怵,外面也沒有燈光,只有那遠處的那棟高樓亮著四方的稀稀疏疏的窗戶燈光,看上去像是俄羅斯方塊。我站在窗邊看著外面,哦,原來大道上還是有路燈的,只是燈光太小了。我看到樓下的一條狗翹著尾巴在東竄竄西竄竄的嗅著,應該是在找吃的或者是發現了什么食物想趁黑偷吃。最后它消失在黑暗中不見了。后來也不見其他活物出來走動。我很無聊,干脆躺在床上等瞌睡,我拿出手登上QQ,找到相冊里曾經我和衛兒在一起時拍的照片,一張張的翻閱著,一邊翻看著一邊產生困頓。衛兒活生生的出現在手機里,我怎么也不相信她是個已經死去的人。我在想明天去她老家,去給她上墳,要是能看到她那該有多好啊!……這一張是在我家的鎮上拍的,這一張是在我送她去縣城的車上拍的,這一張是那次去觀音寨玩的時候拍的,這一張是那次去看晚霞回來……

  “世文,你起來啊!你快起來,你來看我這里有好多花,你快起來……”衛兒在床邊喊我。

  “是衛兒,是你嗎?我正要來看你呢,你怎么知道我要來?是誰告訴你我要來的?是不是那個賣餅的大媽?你是怎么進來的?門是關著的呢。”

  “好了,快起來,我帶你去看花。我不用開門的,傻瓜。”

  “你怎么一身這么臟啊,你是在鋤地嗎?你怎么還在穿這件紅裙子啊?該換洗了。”

  “我沒有衣服,我爸爸來了,他也沒有給我帶衣服來。”衛兒嘟著嘴低頭扣著指甲說著,像個淘氣的小孩。

  “那我們去買衣服,我今天看到了有一家服裝店,我給你買,我有錢了,我哥哥姐姐給了我好多錢。對了,你爸爸來了?你可不要跟你爸爸說咋兩的事哦!”

  “走,你快起來,我們先去看花,再不看就過了。衣服的事不急,我穿一套衣服就夠了。”衛兒拉著我的手掙扎著。

  “好,別拉了,我這就起來,你的手好冷啊!這大夏天的你的手怎么這么冷?你冷嗎?”

  衛兒突然松開我的手說:“我…我不冷啊!我就是…就是……”

  “就是啥?怎么,是又沒錢了?今天是星期幾呀?我們什么時候去學校?”

  “不是不是,都不是,我想你去我家陪我,之前我哪里一個人都沒有,我好害怕喲!幸好后來爸爸來了,我還要叫媽來,他們都來了我就不孤單了,還有你,我要你和我一起住,我一定要把你留下。”

  “又傻了,我還用你留?咱兩本來不就在一起嘛。對了,我們什么時候去學校?我都忘記今天是星期幾了。”我起床了,一邊穿著鞋一邊問衛兒。

  “今天十六,明天十七,我也不知道星期幾。”

  “那我們走吧!去哪里看花?”

  “走就是啦。”我和衛兒一起出了門,外面沒有太陽,一切都是黑白的。

  “這是要去你家嗎?你家有花嗎?”衛兒朝著她家的方向走。

  “不是我家,是我家的后山里,你別問,你快點走。”

  “哦,走吧!”

  衛兒帶著我飛快地往她家后山方向走,不說話。我感覺越走越累,越走雙腳越沉重,但在衛兒的攙扶下又前進得很快……

  “咚咚…咚咚咚……”

  “誒,來了,等一下。”敲門聲把我從夢中驚醒,醒來才發現剛剛那是一場夢。又夢見衛兒了,真是心有靈犀,明天我就要去看她了,他今晚就給我投夢,但在夢中的我怎么不知道她已經死去?感覺還是我們之前在一起上學時的樣子。

  我一身大汗起床打開門。奇怪,門口怎么沒人?難道是我開門開晚了人走了?應該是房老板給我送水,不用管他。門就不閂了吧!免得打擾。

  回頭我關了燈又接著睡覺,還確實比較困,不一會兒困得迷迷糊糊的我聽到房門慢慢的開了,又慢慢的關了,我翻了一個身沒有理睬,隨后就聽到房間里又是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感覺有蚊蟲在塑料袋里爬動。我沒有理睬,繼續睡覺,一覺睡到大天亮,精神抖擻,發現房門還是昨晚睡前那樣,并沒有人進來的樣子。我收拾行李準備出發,我下樓問房老板昨晚是不是他去找過我,房老板說他昨晚睡得早,一直都沒上去過。

  我愣了一下不再追問,反正也沒有少什么東西,或許是風或者飛蛾貓咪什么的。我走出了“大富貴旅社”來到這家“農家小炒”吃了炒飯買了水,然后就往衛兒老家出發,我打開手機,現在是八點五十分。

  臨近衛兒老家時,除了鳥叫和風吹,其他的沒有一點生氣。我越走越膽怯,但我必須前進,是一定要去的。去往她家的那條路已經雜草叢生,形成了一條毛路,路兩旁的野草長得比我還高,很久沒有人走過的樣子。我手里拿著一根木棒抽打著野草,一路留下痕跡。離她家五十米處基本上可以看清她家的外部結構,旁邊的小房應該是豬舍,靠里邊已經坍塌下陷了,小房上面用的不是石瓦,而是用玉米桿和茅草編織成束成捆后搭建起來的房頂蓋;她家的住房比我家的要好,雖然也是石瓦房,最起碼還有半截是磚房。我走到她家大門外三十步處,只見周圍一片寂靜狼藉,像被土匪入村掠奪屠殺后的情景。看到那大門關著,但沒有上鎖,是用一根木棍橫穿過兩個門把手別著的,門上方的橫梁上掛著一面藍色邊框的圓鏡子;我輕輕地走了上去,看到大門兩邊的手寫對聯和門板上貼的門神都已經風化腐朽、殘缺模糊了。仔細地觀察發現兩邊門神的左下角的四方框里寫著字,左邊是秦瓊叔寶,右邊是尉遲敬德。門下邊的石門墩上放著沾滿泥的手套和一把立靠在門方上砍柴使用的銹跡斑斑的彎刀,地上有燒過香紙的痕跡,那香根還插在墻縫里,墻壁也被煙火熏黑了,但都很久了;街沿坎的右邊立著一架木樓梯伸向上方的踩樓上,樓梯下有倒扣在地上的簸箕,還有斷了背系的背簍和翻在地上的雞籠、籮筐等農用家具;街沿的左邊是一幅較大的帶架式石磨,石磨的上扇抬起錯開放在中心的立軸上,應該是使用后為了透風才這樣把它頂起來的,下扇的磨齒清晰可見。那忍受過千錘百煉、釬削斧刻形成的磨齒使人肅然起敬,也讓人聯想到石匠的縝密思維和非凡的打造技術;磨架橋上放著米篩,米篩里面裝的是已經發霉變黑的帶殼豌豆,磨架橋下放著一個敞口芭簍,里面還裝著已經腐爛很久的糧食……這一切都是還未經收拾而中途停止的畫面,我在想我還要不要進門去看看,孤身一人進死者曾經住過的空房,可想而知。要是我一進去這大門突然自動的關了怎么辦?要是我一進去屋里面鬼哭狼嚎的怎么辦?這當然不可能,這都是心理作用,我還是先去后山給衛兒和楊叔燒紙吧!回來再說。我后悔沒有沒有多買一份香紙火炮,衛兒的老家也是應該燒點紙放放炮的。我喝了一口水拿出手機看時間,現在是九點三十八分。嗯,還早,出發后山吧!

  我把來時拿的木棒靠在大門口,把門墩上的那把彎刀拿在手上,雖然比較鈍,但還是可以壯膽。天氣比較熱,昨天下過雨,雨過天晴的天氣是濕熱的。我向那后山望去,灰蒙蒙一片全是樹木,有點像原始森林,不過這條路還比較大闊,雖然道路也是沒經修復,過了一個春天,都是野草繁茂。路兩邊都長滿了車前草和苦麻菜,更多的是雞窩草和露水草。不一會兒我走到了一個山梁上的樹下歇涼,用手機拍著四下的風景,這近處都不見人家,我也不是很怕。突然,看到一條青黃大蟒蛇盤在草叢中一動不動,用一雙陰鷙的眼睛盯著我,把我嚇得夠嗆,我慢慢的蹲下拍了一張它的照片就趕緊走了。走著走著就快到從林地帶了,聽舅舅說穿過了一片樹林再往前走就是安葬衛兒的地方。隔遠看那從林里漆黑一片,很是陰森恐怖。我看到我的斜上方有兩座并排在一起的碑墳,高大雄偉,墳頭上都栽著直豎豎的茅草,之前聽爺爺說這種的是合棺墳,經常是按照父母的遺言死后葬在一起的墳墓,基本上都是爺爺和奶奶、父親與母親才是這樣的,不可能是其他亂七八糟的人物。這種墳墓很少見,聽說還得看五行八字和天時地理,能合葬在一起的都是天作之合,是愛情忠貞不渝的象征和標志。生而同床、死亦同穴,三生三世共輪回,至死不渝亦無悔。是世人皆可望而不可求的,這也是為咱們后代這些善男信女們為堅守自己的愛情而開辟的先河。我看著這兩座合棺墳思緒萬千,我在想我要是和衛兒能合葬在一起那就好了,想不到我們這兩個可憐的人兒生既不同床死也不同穴,剛好與我們所向往的相反。我站在這對墳的對面,我與墳也剛好形成一個對立面。對于高高在上的墳而言,居高臨下,根本瞧不起我這失敗的凡夫俗子階下囚,如同審判長面前的犯罪分子;對于我而言,卻望而生畏,感慨萬千,只能是山雞看鳳凰空嘆息。“咔嚓”,管它吉不吉利,先拍一張做個紀念再說吧!

  繼續往前走,越往前走,墳墓越來越多,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墳墓,各式各樣的碑石板和碑門面,有純手工打造的隸書、小篆、行書…字體的碑文,也有機械雕刻的。有的碑墳設計是按照活人的住房大門樣式設計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還配置了對聯、福字、炮仗,也有大門和龍頭門釕铞、貼有門神、門檻、門墩…竟然還留有貓洞,真是吃多了沒事干,這不是象征性的罵別人祖墳穿了眼嘛?不過這里確實很有名氣,是一個古墓地。我放慢了腳步,我欣賞著這些墳,感覺藝術都在民間,連墳墓也可以修得這么精益求精,而且樣式各異。他們都說墳多的地方有鬼,但我并不害怕,我是剛罷學不久的學生,要相信科學,人死如燈滅,都要回歸大自然,大地為一個人奉獻幾十年,幾十年后人只為大自然奉獻一捧泥。況且這墳墓都是活人建造的,沒有什么牛鬼蛇神九天陰靈諸天神魔之類的神話。“咔嚓”這里來一張,“咔嚓”這里也來一張。咔擦…咔擦……現在是十點五十五分,時間多的是,不著急,還不到中午呢!準備穿這個黑林,拿好彎刀。——從林里陰暗潮濕,陰氣颯颯逼人,使人背脊發涼,亂七八糟的墳墓密密麻麻一片顯現在陰影里,感覺里面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我,而且在打我的主意。我時不時地回過頭看后面,后面什么也沒有,但總感覺身后有人跟著我。我拿著彎刀胡亂砍草,借以為自己壯膽。我斜眼看路里邊那一排排似乎永無盡頭的長滿了青苔的四方墳墓,修得都是一樣的,碑板一律朝外,周圍長滿抱粗的樹木,似乎一百年都沒有人去祭奠過了。里面安靜得像地獄一般,除了我制造的聲音別無其他聲音,使人壓抑恐慌。我加快了前進的腳步,已經看到前方不遠處的光明。這時突然聽到幾只老鴰在后面的樹尖上輪流叫喚,聲聲凄厲悲涼,感覺是在為我送行。我在想等一會兒回來怎么得了,我更加加快了腳步,有點像逃荒,畢竟是一個人。大概十分鐘后我終于走出了這片森林的盡頭,我站在一個光禿的石板上回頭看,太陽把從林表面一層照得灰白反光,里面卻黑壓壓不見光明。我坐下休息,先吃個餅再說,確實是有點餓了。好一會兒我才發現原來我坐在一張碑板上面,碑板上的字跡經風化變得淺淡,我迅速跳起來離開,感覺不是坐的碑板,而是坐的一塊發燙的鐵板。人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怡然自得,一旦知道實情后表現大不相同。其實有些時候,我們不知道實情和對某件事物的無知是很幸福的。

  我繼續往前走,餅尚未吃完,我就發現了一座新墳,我把餅塞進背包的小袋里跑過去一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楊紅羌之墓位”這幾個大字被無數小字包圍在中間,嶄新的碑板和拜臺,鞭炮殘骸和禮炮殼都是不久前放的,碑前有著一堆漆黑的紙灰和紙灰兩邊插著一束束的紅色香根。我把背包解下來放在地上,取出一份香紙火炮,我跪在楊叔的墓前:

  “楊叔,我今天來看你了,是我們這些晚輩不懂事害了你們一家,想不到事情……”哎,還有什么好說的?燒紙吧,事情已經無法挽回,還虛情假意什么?明知故犯而事后又認錯道歉者,那叫厚顏無恥。我自責得不行。

  “楊叔,今后我會常來看你的,不會讓你和衛兒孤單的,你們放心。”我一邊對墓碑說一邊燒著紙。

  回答我的依然是墓碑。

  十幾分鐘過后,我燒完紙后又點燃香和蠟燭,我拿出一個燒餅放在楊叔墓前:“楊叔,這是特意為你買的,你老家的燒餅,你嘗嘗吧!”我起身收拾好背包,去尋著衛兒的墳墓。我點燃了一掛鞭炮的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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